資治通鑒·魏紀·魏紀二文言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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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魏紀·魏紀二文言文翻譯

資治通鑒·魏紀·魏紀二

《資治通鑒》是由北宋·司馬光所編著的,是中國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成就最高的編年體通史。以下是資治通鑒·魏紀·魏紀二文言文原文及翻譯,歡迎閱讀。

文言文

起昭陽單閼,盡強圖協(xié)洽,凡五年。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四年(癸卯,公元二二三年)

春,正月,曹真使張郃擊破吳兵,遂奪據(jù)江陵中洲。

二月,諸葛亮至永安。

曹仁以步騎數(shù)萬向濡須,先揚聲欲東攻羨溪,硃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軍徑進。桓聞之,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諸將業(yè)業(yè)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眾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隍之守,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概c諸君共據(jù)高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zhàn)百勝之勢,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蔣濟曰:“賊據(jù)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為自內(nèi)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自將萬人留橐皋,為泰等后援?;盖矂e將擊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燒營退?;杆鞌爻5?,生虜王雙,臨陳殺溺死者千馀人。

初,呂蒙病篤,吳王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硃然膽守有馀,愚以為可任。”硃然者,九真太守硃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養(yǎng)以為子,時為昭武將軍。蒙卒,吳王假然節(jié),鎮(zhèn)江陵。及曹真等圍江陵,破孫盛,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解圍,夏侯尚擊卻之。江陵中外斷絕,城中兵多腫病,堪戰(zhàn)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魏兩屯。魏兵圍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領(lǐng)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谷食且盡,懼不濟,謀為內(nèi)應(yīng),然覺而殺之。時江水淺狹,夏侯尚欲乘船將步騎入渚中安屯,作浮橋,南北往來,議者多以為城必可拔。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過人,而用兵畏敵,不敢輕之若此也。夫兵好進惡退,常然之?dāng)?shù)。平地?zé)o險,猶尚艱難,就當(dāng)深入,還道宜利,兵有進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橋而濟,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狹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賊頻攻橋,誤有漏失,渚中精銳非魏之有,將轉(zhuǎn)化為吳矣。臣私戚之,忘寢與食,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豈不惑哉!加江水向長,一旦暴增,何以防御!就不破賊,尚當(dāng)自完,奈何乘危,不以為懼!惟陛下察之?!钡奂丛t尚等促出,吳人兩頭并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時得泄,僅而獲濟。吳將潘璋已作荻筏,欲以燒浮橋,會尚退而止。后旬日,江水大漲,帝謂董昭曰:“君論此事,何其審也!”會天大疫,帝悉召諸軍還。

三月,丙申,車駕還洛陽。初,帝問賈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quán),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yīng)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quán)識虛實,陸遜見兵勢。據(jù)險守要,泛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后戰(zhàn),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群臣無備、權(quán)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dāng)今宜先文后武?!钡鄄患{,軍竟無功。

丁未,陳忠侯曹仁卒。

初,黃元為諸葛亮所不善,聞漢主疾病,懼有后患,故舉郡反,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成都單虛,元益無所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啟太子遣將軍陳曶、鄭綽討元。眾議以為元若不能圍成都,當(dāng)由越巂據(jù)南中。洪曰:“元素性兇暴,無他恩信,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冀主上平安,面縛歸死;如其有異,奔吳求活耳。但敕曶、綽于南安峽口邀遮,即便得矣。”元軍敗,果順江東下,曶、綽生獲,斬之。漢主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以尚書令李嚴為副。漢主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绷撂槠唬骸俺几也唤吖呻胖Γе邑懼?jié),繼之以死!”漢主又為詔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年已六十有馀,何所復(fù)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漢主殂于永安,謚曰昭烈。丞相亮奉喪還成都,以李嚴為中都護,留鎮(zhèn)永安。

五月,太子禪即位,時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興。封丞相亮為武鄉(xiāng)侯,領(lǐng)益州牧,政事無巨細,咸決于亮。亮乃約官職,修法制,發(fā)教與群下曰:“夫參署者,集眾思,廣忠益也。若遠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敝趫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茲不惑。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來相啟告。茍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有忠于國,則亮可以少過矣?!庇衷唬骸拔舫踅恢萜?,屢聞得失;后交元直,勤見啟誨;前參事于幼宰,每言則盡;后從事于偉度,數(shù)有諫止。雖資性鄙暗,不能悉納,然與此四子終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眰ザ日?,亮主簿義陽胡濟也。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颙直入,諫曰:“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zhí)耕稼,婢典炊爨,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yè)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復(fù)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wù),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奴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故丙吉不問橫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谷之?dāng)?shù),云‘自有主者’,彼誠達于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颙卒,亮垂泣三日。

六月,甲戌,任城威王彰卒。

甲申,魏壽肅侯賈詡卒。

大水。

吳賀齊襲蘄春,虜太守晉宗以歸。

初,益州郡耆帥雍闿殺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于吳,又執(zhí)太守成都張裔以與吳,吳以闿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吏士閉境拒守,闿不能進,使郡人孟獲誘扇諸夷,諸夷皆從之。牂柯太守硃褒、越巂夷王高定皆叛應(yīng)闿。諸葛亮以新遭大喪,皆撫而不討,務(wù)農(nóng)殖谷,閉關(guān)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鐘繇為太尉,治書執(zhí)法高柔代為廷尉。是時三公無事,又希與朝政,柔上疏曰:“公輔之臣,皆國之棟梁,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養(yǎng)高,鮮有進納,誠非朝廷崇用大臣之義,大臣獻可替否之謂也。古者刑政有疑,輒議于槐、棘之下。自今之后,朝有疑議及刑獄大事,宜數(shù)以咨訪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講論得失,博盡事情,庶有補起天聽,光益大化。”帝嘉納焉。

辛未,帝校獵于滎陽,遂東巡。九月,甲辰,如許昌。

漢尚書義陽鄧芝言于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吳好?!绷猎唬骸拔崴贾靡?,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敝枺骸捌淙藶檎l?”亮曰:“即使君也?!蹦饲仓ヒ灾欣蓪⑿藓糜趨?。冬,十月,芝至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絕,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眳峭跻娭?,曰:“孤誠愿與蜀和親,然恐蜀主幼弱,國小勢逼,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對曰:“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杰也;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脣齒,進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質(zhì)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內(nèi)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fù)大王之有也?!眳峭跄涣季迷唬骸熬允且?。”遂絕魏,專與漢連和。

是歲,漢主立妃張氏為皇后。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五年(甲辰,公元二二四年)

春,三月,帝自許昌還洛陽。

初平以來,學(xué)道廢墜。夏,四月,初立太學(xué);置博士,依漢制設(shè)《五經(jīng)》課試之法。

吳王使輔義中郎將吳郡張溫聘于漢,自是吳、蜀信使不絕。時事所宜,吳主常令陸遜語諸葛亮;又刻印置遜所,王每與漢主及諸葛亮?xí)?,常過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漢復(fù)遣鄧芝聘于吳,吳主謂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樂乎?”芝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識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盡其忠,將提枹鼓,則戰(zhàn)爭方始耳。”吳王大笑曰:“君之誠款乃當(dāng)爾邪!”

秋,七月,帝東巡,如許昌。帝欲大興軍伐吳,侍中辛毘諫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廣民稀,而欲用之,臣誠未見其利也。先帝屢起銳師,臨江而旋。今六軍不增于故,而復(fù)循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計,莫若養(yǎng)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則役不再舉矣。”帝曰:“如卿意,更當(dāng)以虜遺子孫邪?”對曰:“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惟知時也?!钡鄄粡模羯袝蜕渌抉R懿鎮(zhèn)許昌。八月,為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九月,至廣陵。

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計,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自石頭至于江乘,聯(lián)綿相接數(shù)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艦于江。時江水盛長,帝臨望,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之,未可圖也。”帝御龍舟,會暴風(fēng)漂蕩,幾至覆沒。帝問群臣:“權(quán)當(dāng)自來否?”咸曰:“陛下親征,權(quán)恐怖,必舉國而應(yīng)。又不敢以大眾委之臣下,必當(dāng)自來?!眲显唬骸氨酥^陛下欲以萬乘之重牽己,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別將,必勒兵待事,未有進退也。”大駕停住積日,吳王不至,帝乃旋師。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孫權(quán)已在濡須口?!敝蓄I(lǐng)軍衛(wèi)臻曰:“權(quán)恃長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所作也。

吳張溫少以俊才有盛名,顧雍以為當(dāng)今無輩,諸葛亮亦重之。溫薦引同郡暨艷為選部尚書。艷好為清議,彈射百僚,覈奏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shù)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jié)污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多揚人闇昧之失以顯其謫。同郡陸遜、遜弟瑁及侍御史硃據(jù)皆諫止之。瑁與艷書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如今王業(yè)始建,將一大統(tǒng),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潁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遠模仲尼之泛愛,近則郭泰之容濟,庶有益于大道也?!睋?jù)謂艷曰:“天下未定,舉清厲濁,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后咎?!逼G皆不聽。于是怨憤盈路,爭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憎愛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素與艷、彪同意,亦坐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卒于家。始,溫方盛用事,馀姚虞俊嘆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禍。吾見其兆矣?!睙o幾何而敗。

冬,十月,帝還許昌。

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鮮卑軻比能誘步度根兄扶羅韓殺之,步度根由是怨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將其眾萬馀落保太原、雁門;是歲,詣闕貢獻。而軻比能眾遂強盛,出擊東部大人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虛掎其后,軻比能使別帥瑣奴拒豫,豫擊破之。軻比能由是攜貳,數(shù)為邊寇,幽、并苦之。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六年(乙巳,公元二二五年)

春,二月,詔以陳群為鎮(zhèn)軍大將軍,隨車駕董督眾軍,錄行尚書事;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許昌,督后臺文書。三月,帝行如召陵,通討虜渠;乙巳,還許昌。

并州刺史梁習(xí)討軻比能,大破之。

漢諸葛亮率眾討雍闿等,參軍馬謖送之?dāng)?shù)十里。亮曰:“雖共謀之歷年,今可更惠良規(guī)。”謖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fù)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事強賊,彼知官勢內(nèi)虛,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zhàn)為上,兵戰(zhàn)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绷良{其言。謖,良之弟也。

辛未,帝以舟師復(fù)征吳,群臣大議,宮正鮑勛諫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蓋以吳、蜀脣齒相依,憑阻山水,有難拔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遠,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令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钡叟?,左遷勛為治書執(zhí)法。勛,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譙。

吳丞相北海孫劭卒。初,吳當(dāng)置丞相,眾議歸張昭,吳王曰:“方今多事,職大事責(zé)重,非所以優(yōu)之也?!奔佰孔?,百僚復(fù)舉昭,吳王曰:“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lǐng)丞相事煩,而此公性剛,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绷?,以太常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雍為人寡言,舉動時當(dāng),吳王嘗嘆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敝溜嬔鐨g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吳王亦曰:“顧公在座,使人不樂?!逼湟姂勅绱?。初領(lǐng)尚書令,封陽遂鄉(xiāng)侯;拜侯還寺,而家人不知,后聞,乃驚。及為相,其所選用文武將吏,各隨能所任,心無適莫。時訪逮民間及政職所宜,輒密以聞。若見納用,則歸之于上;不用,終不宣泄。吳王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陳及,辭色雖順而所執(zhí)者正;軍國得失,自非面見,口未嘗言。王常令中書郎詣雍有所咨訪,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與反覆究而論之,為設(shè)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默不言,無所施設(shè)。郎退告王,王曰:“顧公歡悅,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當(dāng)重思之?!苯呏T將,各欲立功自效,多陳便宜,有所掩襲。王以訪雍。雍曰:“臣聞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陳,欲邀功名而為其身,非為國也。陛下宜禁制,茍不足以曜威損敵,所不宜聽也?!蓖鯊闹?。

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殺太守徐質(zhì),推郡人唐咨為主,詔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之。咨自海道亡入?yún)牵瑓侨艘詾閷④姟?/p>

秋,七月,立皇子鑒為東武陽王。

漢諸葛亮至南中,所在戰(zhàn)捷,亮由越巂入,斬雍闿及高定。使庲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門下督巴西馬忠由牂柯入,擊破諸縣,復(fù)與亮合。孟獲收闿馀眾以拒亮。獲素為夷、漢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于營陳之間,問曰:“此軍何如?”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陳,若只如此,即定易勝耳?!绷列Γv使更戰(zhàn)。七樅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fù)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巂四郡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人,則當(dāng)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绷劣谑窍な掌淇〗苊汐@等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zhàn)馬以給軍國之用。自是終亮之世,夷不復(fù)反。

八月,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尚書蔣濟表言水道難通,帝不從。冬,十月,如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馀萬,旌旗數(shù)百里,有渡江之志。吳人嚴兵固守。時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涌,嘆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歸。孫韶遣將高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徑路夜要帝,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于是戰(zhàn)船數(shù)千皆滯不得行,議者欲就留兵屯田,蔣濟以為:“東近湖,北臨淮,若水盛時,賊易為寇,不可安屯?!钡蹚闹?,車駕即發(fā)。還,到精湖,水稍盡,盡留船付濟。船連延在數(shù)百里中,濟更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斷湖水,皆引后船,一時開遏入淮中,乃得還。

十一月,東武陽王鑒薨。

十二月,吳番陽賊彭綺攻沒郡縣,眾數(shù)萬人。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七年(丙午,公元二二六年)

春,正月,壬子,帝還洛陽,謂蔣濟曰:“事不可不曉。吾前決謂分半燒船于山陽湖中,卿于后致之,略與吾俱至譙。又每得所陳,實入吾意。自今討賊計畫,善思論之。”

漢丞相亮欲出軍漢中,前將軍李嚴當(dāng)知后事,移屯江州,留護軍陳到駐永安,而統(tǒng)屬于嚴。

吳陸遜以所在少谷,表令諸將增廣農(nóng)畝。吳王報曰:“甚善!令孤父子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古人,亦欲與眾均等其勞也?!?/p>

帝之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西部都尉鮑勛治之;太子請,不能得,由是恨勛。及即位,勛數(shù)直諫,帝益忿之。帝伐吳還,屯陳留界。勛為治書執(zhí)法,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舉。帝聞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蓖⑽痉ㄗh,“正刑五歲”,三官駁,“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欲縱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當(dāng)令十鼠同穴!”鐘繇、華歆、陳群、辛毘、高柔、衛(wèi)臻等并表勛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高柔固執(zhí)不從詔命,帝怒甚,召柔詣臺,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誅勛。勛死,乃遣柔還寺。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嗇,帝在東宮,嘗從洪貸絹百匹,不稱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dāng)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責(zé)怒帝曰:“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又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于是郭后泣涕屢請,乃得免官,削爵土。

初,郭后無子,帝使母養(yǎng)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誅,故未建為嗣。睿事后甚謹,后亦愛之。帝與睿獵,見子母鹿,帝親射殺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fù)殺其子?!钡奂捶殴福瑸橹異湃?。夏,五月,帝疾篤,乃立睿為太子。丙辰,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zhèn)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并受遺詔輔政。丁巳,帝殂。

陳壽評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初,明帝在東宮,不交朝臣,不問政事,惟潛思書籍;即位之后,群下想聞風(fēng)采。居數(shù)日,獨見侍中劉曄,語盡日,眾人側(cè)聽,曄既出,問:“何如?”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微不及耳?!钡鄢跎W政,陳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讎黨,有讎黨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zhèn)问?,此皆不可不深察也?!?/p>

癸未,追謚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壬辰,立皇弟蕤為陽平王。

六月,戊寅,葬文帝于首陽陵。

吳王聞魏有大喪,秋,八月,自將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堅守。朝議欲發(fā)兵救之。帝曰:“權(quán)習(xí)水戰(zhàn),所以敢下船陸攻者,冀掩不備也。今已與聘相拒。夫攻守勢倍,終不敢久也?!毕仁牵⑶仓螘逃奋饔砦縿谶叿?,禹到江夏,發(fā)所經(jīng)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吳王遁走。

辛巳,立皇子冏為清河王。

吳左將軍諸葛瑾等寇襄陽,司馬懿擊破之,斬其部將張霸。曹真又破其別將于尋陽。

吳丹楊、吳、會山民復(fù)為寇,攻沒屬縣。吳王分三郡險地為東安郡,以綏南將軍全琮領(lǐng)太守。琮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shù)年,得萬馀人。吳王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

冬,十月,清河王冏卒。

吳陸遜陳便宜,勸吳王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diào)。又云:“忠讜之言,不能極陳;求容小臣,數(shù)以利聞。”王報曰:“《書》載:‘予違汝弼’,而云不敢極陳,何得為忠讜哉!”于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赍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

十二月,以鐘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都督揚州如故;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歆讓位于管寧,帝不許。征寧為光祿大夫,敕青州給安車吏從,以禮發(fā)遣,寧復(fù)不至。

是歲,吳交趾太守士燮卒,吳王以燮子徽為安遠將軍,領(lǐng)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交州刺史呂岱以交趾絕遠,表分海南三郡為交州,以將軍戴良為刺史;海東四郡為廣州,岱自為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自署交趾太守,發(fā)宗兵拒良,良留合浦。交趾桓鄰,燮舉吏也,叩頭諫徽,使迎良?;张?,笞殺鄰,鄰兄治合宗兵擊,不克。呂岱上疏請討徽,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而往?;蛑^岱曰:“徽藉累世之恩,為一州所附,未易輕也?!贬吩唬骸敖窕针m懷逆計,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云合響應(yīng),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岱以燮弟子輔為師友從事,遣往說徽?;章势湫值芰顺鼋担方詳刂?。

孫盛論曰:夫柔遠能邇,莫善于信。呂岱師友士輔,使通信誓;徽兄弟肉袒,推心委命,岱因滅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呂氏之祚不延者也。

徽大將軍甘醴及桓治率吏民共攻岱,岱奮擊,破之。于是除廣州,復(fù)為交州如故。岱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shù);又遣從事南宣威命,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入貢于吳。

烈祖明皇帝上之上

世祖文皇帝下太和元年(丁未,公元二二七年)

春,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擊彭綺,生獲之。初,綺自言舉義兵,為魏討吳,議者以為因此伐吳,必有所克。帝以問中書令太原孫資,資曰:“番陽宗人,前后數(shù)有舉義者,眾弱謀淺,旋輒乖散。昔文皇帝嘗密論賊形勢,言洞浦殺萬人,得船千數(shù),數(shù)日間,船人復(fù)會。江陵被圍歷月,權(quán)裁以千數(shù)百兵住東門,而其土地?zé)o崩解者,是有法禁上下相維之明驗也。以此推綺,懼未能為權(quán)腹心大疾也?!敝潦?,綺果敗亡。

二月,立文昭皇后寢園于鄴。王朗往視園陵,見百姓多貧困,而帝方營修宮室,朗上疏諫曰:“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先卑其宮室,儉其衣食;勾踐欲廣其御兒之疆,亦約其身以及家,儉其家以施國;漢之文、景欲恢弘祖業(yè),故割意于百金之臺,昭儉于弋綈之服;霍去病中才之將,猶以匈奴未滅,不治第宅。明恤遠者略近,事外者簡內(nèi)也。今建始之前,足用列朝會;崇華之后,足用序內(nèi)官;華林、天淵,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象魏,修城池,其馀一切須豐年,專以勤耕農(nóng)為務(wù),習(xí)戎備為事,則民充兵強而寇戎賓服矣?!?/p>

三月,蜀丞相亮率諸軍北駐漢中,使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統(tǒng)留府事。臨發(fā),上疏曰:“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wèi)之臣不懈于內(nèi),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陛下也。誠宜開張圣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nèi)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祎、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qū)?,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于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yōu)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于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端良、死節(jié)之臣,愿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炁不求聞達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dāng)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qū)馳。后值傾覆,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托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dāng)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祎、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fù)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zé)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dāng)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陽平石馬。

亮辟廣漢太守姚伷為掾,伷并進文武之士,亮稱之曰:“忠益者莫大于進人,進人者各務(wù)其所尚。今姚掾并存剛?cè)嵋詮V文武之用,可謂博雅矣。愿諸掾各希此事以屬其望?!?/p>

帝聞諸葛亮在漢中,欲大發(fā)兵就攻之,以問散騎常侍孫資,資曰:“昔武皇帝征南鄭,取張魯,陽平之役,危而后濟,又自往拔出夏侯淵軍,數(shù)言‘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險,喜出淵軍之辭也。又,武皇帝圣于用兵,察蜀賊棲于山巖,視吳虜竄于江湖,皆橈而避之,不責(zé)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忿,誠所謂見勝而戰(zhàn),知難而退也。今若進軍就南鄭討亮,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及轉(zhuǎn)運、鎮(zhèn)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dāng)復(fù)更有所發(fā)興。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陛下所宜深慮。夫守戰(zhàn)之力,力役參倍。但以今日見兵分命大將據(jù)諸要險,威足以震攝強寇,鎮(zhèn)靜疆場,將士虎睡,百姓無事。數(shù)年之間,中國日盛,吳、蜀二虜必自罷敝?!钡勰酥埂?/p>

初,文帝罷五銖錢,使以谷帛為用,人間巧偽漸多,競濕谷以要利,薄絹以為市,雖處以嚴刑,不能禁也。司馬芝等舉朝大議,以為:“用錢非徒豐國,亦所以省刑,今不若更鑄五銖為便?!毕?,四月,乙亥,復(fù)行五銖錢。

甲申,初營宗廟于洛陽。

六月,以司馬懿都督荊、豫州諸軍事,率所領(lǐng)鎮(zhèn)宛。

冬,十二月,立貴嬪河內(nèi)毛氏為皇后。初,帝為平原王,納河內(nèi)虞氏為妃;及即位,虞氏不得立為后,太皇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然后職內(nèi)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茍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

初,太祖、世祖皆議復(fù)肉刑,以軍事不果。及帝即位,太傅鐘繇上言:“宜如孝景之令,其當(dāng)棄市欲斬右趾者,許之;其黥、劓、左趾、官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可以歲生三千人?!痹t公卿以下議,司徒朗以為:“肉刑不用已來,歷年數(shù)百;今復(fù)行之,恐所減之文未彰于萬民之目,而肉刑之問已宣于寇讎之耳,非所以來遠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輕之死罪,使減死髡刑,嫌其輕者,可倍其居作之歲數(shù)。內(nèi)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無以刖易鈦駭耳之聲?!弊h者百馀人,與朗同者多。帝以吳、蜀未平,且寢。

是歲,吳昭武將軍韓當(dāng)卒,其子綜淫亂不軌,懼得罪,閏月,將其家屬、部曲來奔。

初,孟達既為文帝所寵,又與桓阿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殂,階、尚皆卒,達心不自安。諸葛亮聞而誘之,達數(shù)與通書,陰許歸蜀。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儀密表告之。達聞之,惶懼,欲舉兵叛。司馬懿以書慰解之,達猶豫未決,懿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吳、漢交通,宜觀望而后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dāng)及其未定促決之?!蹦吮兜兰嫘校巳盏狡涑窍隆?、漢各遣偏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分諸將以距之。初,達與亮?xí)唬骸巴鹑ヂ灏税倮铮ノ嵋磺Ф倮?。聞吾舉事,當(dāng)表上天子,比相反復(fù),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奔氨?,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翻譯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四年(癸卯、223)

魏紀二魏文帝黃初四年(癸卯,公支223年

[1]春,正月,曹真使張擊破吳兵,遂奪據(jù)江陵中洲。

[1]春季,正月,曹真派張擊潰吳軍一部,攻占江陵的中洲。

[2]二月,諸葛亮至永安。

[2]二月,諸葛亮到達永安。

[3]曹仁以步騎數(shù)萬向濡須,先揚聲欲東攻羨溪,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軍徑進,桓聞之,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諸將業(yè)業(yè)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眾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隍之守,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座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概c諸君共據(jù)高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zhàn)百勝之勢,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蔣濟曰:“賊據(jù)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是為自內(nèi)地獄,危亡之道也?!比什粡模詫⑷f人留橐,為泰等后援?;盖矂e將擊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燒營退;桓遂斬常雕,生虜王雙,臨陳殺溺死者千余人。

[3]曹仁率步、騎兵數(shù)萬人進軍濡須,先放出風(fēng)聲說向東進攻羨溪,吳軍濡須守將朱桓分派部隊增援羨溪。援軍剛出發(fā),曹仁即率大軍直撲濡須,朱桓得知后,急忙派人追回增援羨溪的部隊,這支部隊尚未返回,曹仁突然殺到。當(dāng)時,朱桓的守軍僅有五千人,部下將領(lǐng)都惶惶有畏懼之心。朱桓對他們分析說:“兩軍交戰(zhàn),勝負的關(guān)鍵在于將領(lǐng)如何,而不在人數(shù)多寡。諸位認為曹仁指揮作戰(zhàn)的能力,會比我朱桓高明嗎?兵法所說,‘遠來進攻的軍隊要超過當(dāng)?shù)胤朗剀婈牭囊槐丁?,是就平原曠野,沒有城池堅守而言,也是針對雙方戰(zhàn)斗力相同而言。如今,曹仁智勇不足,再加上所率兵將膽怯畏懼,又是千里跋涉,人困馬乏。我和諸位高據(jù)堅城,南臨長江,北靠山嶺,以逸待勞,就地作好準備以制伏遠來的敵人,這是百戰(zhàn)百勝的形勢,即使曹丕親自來,我們尚且無憂,更不用說區(qū)區(qū)曹仁了。于是朱桓偃旗息鼓,顯赤虛弱以引誘曹仁。曹仁派兒子曹泰進攻濡須城,又派將軍常雕、王雙等人乘牛皮油船襲擊濡須附近的中洲。中洲,是朱桓的親兵部隊及其妻子、兒女所在地。蔣濟說:“敵人據(jù)守長江西岸,船只停泊在上游,而我軍卻進攻中洲,這如同步入地獄,自取滅亡。”曹仁不聽,親率一萬人留駐橐,作為曹泰的后援部隊。朱桓分派將領(lǐng)進攻常雕,自己抗擊曹泰,曹泰燒毀營盤退走;朱桓斬殺常雕,生擒王雙,臨陣被殺死淹死的魏軍有一千余人。

初,呂蒙病篤,吳王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朱然膽守有余,愚以為可任?!敝烊徽撸耪嫣刂熘捂⒆右?本姓施氏,治養(yǎng)以為子,時為昭武將軍。蒙卒,吳王假然節(jié),鎮(zhèn)江陵。及曹真等圍江陵,破孫盛,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圍,夏侯尚擊卻之。江陵中外斷絕,城中兵多腫病,堪戰(zhàn)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魏兩屯。魏兵圍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領(lǐng)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谷食且盡,懼不濟,謀為內(nèi)應(yīng),然覺而殺之。

以前,呂病重,吳王問他:“如果你的病情不能好轉(zhuǎn),誰可以接替你的職務(wù)?”呂蒙回答說:“朱然膽略過人,注重節(jié)操,我認為他可接替?!敝烊皇蔷耪嫣刂熘蔚耐馍?,本姓施,被朱治收為養(yǎng)子,當(dāng)時為昭武將軍。呂蒙去世,吳王授予朱然符節(jié),鎮(zhèn)守江陵。曹真等人包圍江陵,打敗了孫盛,吳王派諸葛瑾等人率軍前去解圍,再度被夏侯尚擊退。江陵城內(nèi)外斷絕聯(lián)系,城中許多士兵浮腫患病,能夠參加戰(zhàn)斗的只有五千人。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臨城立起無頂高臺樓櫓,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將士都大驚失色;朱然卻泰然若,沒有絲豪恐懼,不斷激勵將士,尋找知薄弱之處,率軍出擊,攻破魏軍兩座營壘。魏軍包圍江陵長達六個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門,見敵軍力量經(jīng)大,守城軍隊兵少,糧食將盡,害怕守不住,陰謀作魏軍的內(nèi)應(yīng),被朱然發(fā)覺后處死。

時江水淺狹,夏侯尚欲乘船將步騎入渚中安屯,作浮橋,南北往來,議者多以為城必可拔。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過人,而用兵畏敵,不敢輕之若此也。夫兵好進惡退,常然之?dāng)?shù)。平地?zé)o險,猶尚艱難,就當(dāng)深入,還道宜利,兵有進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橋而濟,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狹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賊頻,攻橋,誤有漏失,渚中精銳非魏之有,將轉(zhuǎn)化為吳矣。臣私之,忘寢與食,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豈不惑哉!加江水向長,一旦暴增,何以防御!就不破賊,尚當(dāng)自完,柰何乘危,不以為懼!惟陛下察之?!钡奂丛t尚等促出。吳人兩頭并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時得泄,僅而獲濟。吳將燔璋已作荻筏,欲以燒浮橋,會尚退而止。后旬日,江水大漲,帝謂董昭曰:“君論此事,何其審也!”會天大疫,帝召諸軍還。

當(dāng)時長江水淺,江面狹窄,夏侯尚企圖乘船率步、騎兵進入江陵中洲駐扎,在江面上架設(shè)浮橋,以便和北岸來往,魏軍參與計議的人都認為一定能夠攻克江陵。董昭卻上書文帝說:“武皇帝智勇過人,用兵卻很謹慎,從不敢像今天這樣輕視敵人。打仗時,進兵容易,退兵難,這是最平常的道理。平原地帶,沒有險阻,退兵都困難,即使要深入進軍,還要考慮撤退的便利。軍隊前進與后退,不能只按自己的想象意圖行事。如今在中洲駐扎軍隊,是最深入的進軍;在江上架設(shè)浮橋往來,是最危險的事;只有一條道路可以通行,是狹隘的道路。這三者,都是軍事行動的大忌,而我們卻正在做。如果敵人集中力量攻擊浮橋,我軍稍有疏漏,中洲的精稅部隊將不再屬于魏,而為吳所有。我對這件事非常憂慮,寢食不安,而謀劃此事的人卻很坦然,毫不擔(dān)憂,真令人困惑不解!加之長江水位正在上升,一旦暴漲,我軍將如何防御!如果無法擊敗敵人,就應(yīng)該保全自己,為什么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不感到恐懼呢?希望陛下認真考慮?!蔽牡哿⒓聪略t,命令夏侯尚等人迅速退出中洲。吳軍兩面并進,魏軍大隊人馬只從一條通道退卻,擠在一起,一時很難退出,最后勉強撤回北岸。吳將潘璋已制好蘆葦筏子,準備燒魏軍的浮橋,恰巧夏侯尚率兵退回,未得實施。十天過后,江水暴漲,文帝對董昭說;“你的預(yù)料,竟如此準確!”當(dāng)時又趕上鬧瘟疫,文帝遂命令各軍全線撤退。

三月,丙申,車駕還洛陽。

三月,丙申(初八),文帝回到洛陽。

初,帝問賈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quán),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yīng)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這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quán)識虛實,陸議見兵勢;據(jù)險守要,泛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后戰(zhàn),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群臣無備、權(quán)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dāng)今宜先文后武?!钡鄄患{,軍意無功。

以前,文帝曾問賈詡:“我計劃墳不服從命令的人,以統(tǒng)一天下,吳、蜀兩國,應(yīng)先討代哪一個?”賈詡回答說:“進攻他國,應(yīng)首先在軍事上權(quán)衡;完成統(tǒng)一的根本大計,則當(dāng)崇尚道德教化。陛下順應(yīng)形勢,接受漢朝禪讓,統(tǒng)治全國,如果廣文教、道德以安撫人心,靜候形勢變化,平定天下并不難。吳、蜀雖然都是小國,但是地勢險要,有長江天險。劉備有雄諸大略,諸葛亮善于治國;孫權(quán)長于辨別虛實,陸遜精通軍事;蜀漢固守險要,吳國泛舟江湖,我們很難在短期內(nèi)將他們擊敗。用兵的原則是,先了解奪取勝利的途徑,然后再作戰(zhàn);根據(jù)敵人的力量,任命將領(lǐng),這樣才能做到攻戰(zhàn)無誤。我料想我們的文臣武將漢有人是劉備、孫權(quán)的對手,即使陛下親自對付他們,也未必一定有取勝的把握。從前虞舜在朝廷上作戰(zhàn)爭舞蹈,有苗部落就歸服了。我認為陛下目前應(yīng)首先修明文治,然后再用武力征討?!蔽牡鄄宦牐鰟哟筌?,結(jié)果無功而回。

[4]丁未,陳忠侯曹仁卒。

[4]丁未(十九日),陳忠侯曹仁去世。

[5]初,黃元為諸葛亮所不善,聞漢主疾病,懼有后患,故舉郡反,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成都單虛,元益無所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啟子遣將軍陳、鄭綽討元。眾議以為無若不能圍成都,當(dāng)由越據(jù)南中。洪曰;“元素性兇暴,無他恩信,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冀主上平安,面縛歸死;如其有異,奔吳求活耳。但敕、綽于南安峽口邀遮,即便得矣?!痹姅。樈瓥|下,、綽生獲,斬之。

[5]此前,黃元被諸葛亮所嫌棄,知道漢王患病,恐怕諸葛亮加害,因而率領(lǐng)漢嘉全郡反叛,火燒臨邛城,當(dāng)時諸葛亮由成都東下看望劉備,成都守備單薄虛弱,黃元因此無所忌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報告太子劉禪,派將軍陳、鄭綽討伐黃元。大臣們誶為,如果黃元不能包圍成都,會經(jīng)越占據(jù)南中。楊洪說:“黃元一向性情兇狠殘暴,對下屬不施恩德信義,沒有能力那樣做!不過是順青衣江東下,盼望主公平安,再捆起自己,請求治罪;即使吸其他變化,也不過逃奔吳國求條活命而已。只要命伶陳、鄭綽在南安峽口攔截,就可將他生擒?!秉S元叛亂失敗果然順青衣江東下,被陳、鄭綽生擒后斬首。

[6]漢主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以尚書令李嚴為副。漢主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jié),繼之以殛!”漢主又為詔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年已六十有余,何所復(fù)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漢主殂于永安,謚日昭烈。

[6]漢王病重,命令丞相諸葛亮輔佐太子劉禪,以尚書令李嚴作諸葛亮的副手。漢王對諸葛亮說:“你的才干勝過曹丕十倍,必定能安定國家,完成大業(yè)。如果劉禪還可以輔佐,你就輔佐他;如果他漢有才德,你可取而代之。”諸葛亮淌著淚說:“臣下怎敢不竭盡全力輔佐太子,忠貞不二地為國效命,至死不渝!”漢王又下詔給太子:“人活五十而死不能稱為夭折,我已經(jīng)活了六十多歲,還有什么遺憾,只是牽掛你們兄弟。要努力,再努力啊!不要因壞事很小就去做,也不要因為好事很小就不去做!只有賢明和德行,才會使人折服。父親德行淺薄,不值得你們效法。你與丞相共同處理政務(wù),對待他要像父親一樣?!毕募?,四月,癸巳(疑誤),漢王劉備病逝于永安,謚號為昭烈皇帝。

丞相亮奉喪還成都,以李嚴為中都護,留鎮(zhèn)永安。

丞相諸葛亮護送靈車回到成都,由李嚴作中都護,留下鎮(zhèn)守永安。

五月,太子禪即位,時年七十。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興。封丞相亮為武鄉(xiāng)侯,領(lǐng)益州牧,政事無巨細,咸決于亮。亮乃約官職,修法制,發(fā)教與群下曰:“夫參署者,集眾思,廣忠益也。若遠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敝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茲不惑。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來相啟告。茍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不忠于國,則亮可以少過矣?!庇衷唬骸拔舫踅恢萜剑瑢衣劦檬?后交元直,勤見啟誨;前參事于幼宰,每言則盡;后從事于偉度,數(shù)有諫止。雖資性鄙暗,不能悉納,然與此四子終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偉度者,亮主簿義陽胡濟也。

五月,太子間禪即位為蜀漢皇帝,當(dāng)時十七歲,尊奉皇后為皇太后,大赦罪犯,改年號為建興。封丞相諸葛亮為武鄉(xiāng)侯,兼任益州牧,國事無論大小,都取決于諸葛亮。于是諸葛亮精簡官職,修訂法制,向百官發(fā)下文告說:“所謂參預(yù)朝政,署理政務(wù),就是要集合眾人的心思,采納有益國家的意見。如果因為一些小隔閡而彼此疏遠,就無法到不同意見,我們的事業(yè)將會受到損失。聽取不同意見而能得出正確的結(jié)論,如同扔掉破草鞋而獲得珍珠美玉。然而人們很難做到這一點,只有徐庶在聽取各種意見時不受困惑。還有董和,參預(yù)朝政、署理政務(wù)七年,某項措施有不穩(wěn)妥之處,反復(fù)十次征求意見,向我報告。如果能做到徐庶的十分之一,像董和那樣勤勉、盡職、效忠,我就可以減少過失了?!彼终f:“過去我結(jié)交崔州平,他多次指出我的優(yōu)缺點;后來又結(jié)交徐庶,得到很多啟發(fā)和教誨;先前與董和商議事情,他每次都能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隨后又與胡偉度共事,他的多次勸諫,使我避免了很多失誤。我雖然生性愚昧,見識淺陋,對他們給我的教益不能全部吸取,然而和這四人的始終很好,也可表明我對直言是不疑的?!焙鷤ザ龋褪侵T葛亮的主簿義陽人胡濟。

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直入,諫曰:“為治有體,上下可不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zhí)耕稼,婢典炊,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yè)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復(fù)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wù),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时粏枡M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谷之?dāng)?shù),云‘自有主者’,彼誠達于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卒,亮垂泣三日。

諸葛亮曾經(jīng)親自校對公文,主簿楊徑直入內(nèi)勸他說:“治理國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級做的工作不能混淆。請您允許我以治家作比喻:現(xiàn)在有一個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燒飯,雄雞所曉,狗咬盜賊,以牛拉車,以馬代步;家中事務(wù)無一曠廢,要求的東西都可得到滿足,優(yōu)閑自得,高枕無憂,只是吃飯飲酒而已。忽然有一天,對所有的事情都要親自去做,不用奴婢、雞狗、牛馬,結(jié)果勞累了自己的身體,陷身瑣碎事務(wù)之中,弄得疲憊不堪,精神萎靡,卻一事無成。難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雞狗嗎?不是,而是因為他忘記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職責(zé)。所以古人說‘坐著討論問題,作出決定的人是王公;執(zhí)行命令,親身去做事情的人,稱作士大夫’。因此,丙吉不過問路上殺人的事情,卻擔(dān)心耕牛因天熱而喘;陳平不去了解國家的錢、糧收入,而說‘這些自有具體負責(zé)的人知道’,他們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職的道理。如今您管理全國政務(wù),卻親自校改公文,終日汗流浹背,不是太勞累了嗎?”諸葛亮深深表示感謝。楊去世,諸葛亮哭泣了三天。

[7]六月,甲戍,任城威王彰卒。

[7]六月,甲戌(十七日),任城威王曹彰去世。

[8]甲申,魏壽肅侯賈詡卒。

[8]甲申(二十七日),魏壽肅侯賈詡?cè)ナ馈?/p>

[9]大水。

[9]發(fā)生水災(zāi)。

[10]吳賀齊襲蘄春,虜太守晉宗以歸。

[10]吳將賀齊襲擊蘄春,俘虜太守晉宗,然后退兵。

[11]初,益州郡耆帥雍殺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于吳,又執(zhí)太守成都張裔以與吳,吳以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吏士閉境拒守,不能進,使郡人孟獲誘扇諸夷,諸夷皆從之;柯太守朱褒、越夷王高定皆叛應(yīng)。諸葛亮以新遭大喪,皆撫而不討,務(wù)農(nóng)殖谷,閉關(guān)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

[11]以前,益州郡的地方土豪雍殺死太守正昂,通過吳交趾太守土燮向吳請求歸附,又把益州郡的新任太守、成都人張裔抓起來獻給吳,吳任命雍為永昌太守。永昌郡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后封鎖邊界,堅守城池。雍不能進城,派同郡人孟獲惑和煽動各地的夷族紛紛跟著叛亂??绿刂彀?、越的夷族酋長高定。都起兵響應(yīng)雍。諸葛亮因為剛剛遇上國葬,對叛眾只是撫慰,沒有派兵征討;一心發(fā)展農(nóng)業(yè),種植糧食,堅守關(guān)隘,使百姓休養(yǎng)生息,等人民生活安定,糧食充足以后,才使用民力。

[12]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鐘繇為太尉,治書執(zhí)法高柔代為廷尉。是時三公無事,又希與朝政,柔上疏曰:“公輔之臣,皆國之棟梁,民所具瞻;而軒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養(yǎng)高,鮮有進納,誠非朝廷崇用大臣之義,大臣獻可替否之謂也。古者刑政有疑,輒議于槐、棘之下。自今之后,朝有疑議及刑獄大事,宜數(shù)以咨訪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講論得失,博盡事情,度有補起天聽,光益大化?!钡奂渭{焉。

[12]秋季,八月,丁卯(十一日),任命廷尉鐘繇為太尉,治書執(zhí)法高柔代理廷尉。當(dāng)時三公沒有具體事務(wù),又很少參預(yù)朝廷的政治決策,高柔向文帝上書說:“三公輔佐大臣,都是國家的棟梁,為百姓所矚目?,F(xiàn)在雖設(shè)置三公的職位,卻不使他們參預(yù)朝政,他們只好各自休養(yǎng),安度晚年,很少提出建議,這實在不是朝廷尊崇和使用大臣、要他們獻計獻策的本意。在古代,刑罰和政令有疑沖時,都與三公和大臣在槐樹、棘木之下商議。從今以后,朝廷在政治措施上有疑問,以及關(guān)系到刑獄的大事,應(yīng)該多詢問三公的意見。三公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的時候,還要特別請他們分析講解政策得失,以求盡量了解事實,這樣既可以啟發(fā)您的思路,彌補考虛不周之處,還能使您的威德更加發(fā)揚光大。”文帝很贊賞地采納了這一建議。

[13]辛未,帝校獵于滎陽,遂東巡。九月,甲辰,如許昌。

[13]辛未(十五日),文帝到滎陽打獵,順便巡視東部。九月甲辰(十九日),前往許昌。

[14]漢尚書義陽鄧芝言于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吳好?!绷猎唬骸拔崴贾靡?,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敝枺骸捌淙藶檎l?”亮曰:“即使君也?!蹦饲仓ヒ灾欣蓪⑿藓糜趨?。冬,十月,芝至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絕,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皡峭跻娭?,曰:“孤誠愿與蜀和親,然恐蜀主幼弱,國小勢逼,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敝υ唬骸皡?、蜀二國,四州之地。大五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杰也。蜀不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唇齒,進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質(zhì)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內(nèi)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fù)大王之有也?!眳峭跄涣季迷唬骸熬允且病!彼旖^魏,專與漢連和。

[14]漢尚書、義陽人鄧芝對諸葛亮說:“如今皇上年幼弱小,剛剛即位,應(yīng)派重要使臣到吳再次申明和好的愿望?!敝T葛亮說:“我對事事已考慮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現(xiàn)在找到了?!编囍枺骸斑@人是誰?”諸葛亮說:“就是使君你啊?!庇谑桥舌囍ヒ灾欣蓪⒌纳矸菖c吳重建友好關(guān)系。冬季,十月,鄧芝到達吳。當(dāng)時吳王尚未和魏斷絕關(guān)系,所以猶豫不決,沒有立即接見鄧芝。鄧芝便自己上表請求接見,上表說:“臣下這次來,也是為吳著想,不僅僅只為蜀的利益?!眳俏暹@才接見了他,說;“孤確實愿意與蜀和好,可是恐怕蜀國君主幼弱,疆域狹窄,勢力不強,給魏以可乘之機,你們無法保全自己。”鄧芝對他說:“吳、蜀兩國,占有四個州的地域。大王您是當(dāng)世的英雄,諸葛亮也是一代人杰。蜀國地勢險要,防守堅固,吳國有長江等三條大江的阻隔。兩國的優(yōu)勢加在一起,再聯(lián)合起來像唇齒一樣相輔相依,進可兼并天下,退可與魏鼎足而立,這是很自然的道理。假如大王歸附于魏,魏一定會進一步提出無理要求,上逼您朝拜,下求太子作人質(zhì),如果不服從,便以討伐叛逆為借口,發(fā)動進攻,蜀則順流東下,趁機分取利益,到那時,江南之地可就不再為大王您所有了?!眳峭醭聊撕芫?,說:“你說得很對”。于是和魏斷絕關(guān)系,專與蜀漢和好。

[15]是歲,漢主立妃張氏為皇后。

[15]同年,蜀漢后主立妃子張氏為皇后。

五年(甲辰、224)

五年(甲辰,公元224年)

[1]春,二月,帝自許昌還洛陽。

[1]春季,二月,魏文帝從許昌返回洛陽。

[2]初平以來,學(xué)道廢墜。夏,四月,初立太學(xué);置博士,依漢制設(shè)《五經(jīng)》課試之法。

[2]自漢獻帝初平年以來,教育制度廢弛。夏季,四月,開始建立太學(xué),設(shè)博士的職務(wù),依照漢朝制度,采取以《五經(jīng)》考試的辦法。

[3]吳王使輔議中郎將吳郡張溫聘于漢,自是吳、蜀信使不絕。時事所宜,吳主常令陸遜語諸葛亮;又刻印置遜所,王每與漢主及諸葛亮?xí)_^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

[3]吳王派輔議中郎將吳郡人張溫到蜀漢聘問,從此以后,吳、蜀兩國使者和書信往來不斷。有事需要互通消息,吳王常令陸遜告訴諸葛亮;還??桃幻蹲约旱挠≌路旁陉戇d那里,吳王給蜀漢后主或諸葛亮寫信,常先給陸遜看過,言辭輕重、處事可否,有不當(dāng)之處,即令陸遜改正,再用印封好發(fā)出。

漢復(fù)遣鄧芝聘于吳,吳主謂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樂乎?”芝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識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盡其忠,將提鼓,則戰(zhàn)爭方始耳?!眳峭醮笮υ唬骸熬\款乃當(dāng)爾邪!”

蜀漢再次派鄧芝到吳拜會,吳王對他說:“如果天下太平,由兩國君主分而治之,不也是很好嗎?”鄧芝回答說:“天上沒有兩個太陽,地上也不能并存兩個皇帝。在兼并魏之后,假如大王未能深刻領(lǐng)會上天的意旨,兩國國君各自發(fā)揚德行,兩國的臣子為各自的君王盡忠,將出擂起戰(zhàn)鼓,那時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眳峭醮笮φf:“你的誠實竟到了這個地步嗎!”

[4]秋,七月,帝東巡,如許昌。帝欲大興軍伐吳,侍中辛毗諫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廣民稀,而欲用之,臣誠未見其利也。先帝屢起銳師,臨江而旋。今六軍不增于故,而復(fù)修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計,莫若養(yǎng)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則役不再舉矣?!钡墼唬骸叭缜湟飧?dāng)以虜遺子孫邪?”對曰:“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惟知時也?!钡鄄粡?,留尚書仆射司馬懿鎮(zhèn)許昌。八月,為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九月,至廣陵。

[4]秋季,七月,文帝東部巡視,前往許昌。文帝欲圖大舉攻吳,侍中辛毗勸諫說:“現(xiàn)在國家初步安定,土地雖然廣闊,人口卻很稀少,在這時動用百姓的力量,臣下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好處。武皇帝多次出動精銳,只能到達長江邊便要退兵?,F(xiàn)在,我們的軍隊在數(shù)量和實力上并不比從前強大,卻要再次前去報仇,這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我們應(yīng)采取的策略,莫過于休養(yǎng)民力,開墾田地,十年之后,再用兵打仗,就能夠一舉成功了?!蔽牡壅f:“依你的意思,是要把孫權(quán)這個后患留給子孫了。”辛毗回答說:“從前周文王所以把商紂王留給武王去消滅,是因為他知道時機尚未成熟。”文帝不聽勸諫,留下尚書仆射司馬懿鎮(zhèn)守許昌。八月,親自乘龍舟指揮水軍,沿著蔡河、潁水進入淮河,到達壽春。九月,抵達廣陵。

吳安東將軍徐建計,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自石頭至于江乘,聯(lián)綿相接數(shù)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艦于江。

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議,在豎立的木樁上包起葦席,做成假城池和望樓,分布在石頭城至江乘一線,聯(lián)綿相接,長達數(shù)百里,一夜之間全部建成,又在長江上布下許多艦船,往返巡航。

時江水盛長,帝臨望,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之,未可圖也?!钡塾堉?,會暴風(fēng)漂蕩,幾至覆沒。帝問群臣:“權(quán)當(dāng)自來否?”咸曰:“陛下親征,權(quán)恐怖,必舉國而應(yīng)。又不敢以大眾之臣下,必當(dāng)自來?!眲显唬骸氨酥^陛下欲以萬乘之重牽已,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別將,必勒兵待事,未有進退也。”大駕停住積日,吳王不至,帝乃旋師。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孫權(quán)已在濡須口?!敝蓄I(lǐng)軍衛(wèi)臻曰:“權(quán)恃長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所作也。

當(dāng)時長江水位迅猛上漲,文帝臨江而望,嘆息說:“盡管魏有鐵騎成千上萬,卻毫無用武之地,看來無法取勝了!”文帝乘坐的龍舟,在狂風(fēng)大浪中上下顛簸,幾乎被巨浪掀翻。文帝問群臣:“孫權(quán)會親自前來嗎?”大臣們都說:“陛下親率大軍攻吳,孫權(quán)恐懼,一定要調(diào)動全國的力量來應(yīng)付,但他又不敢把大批軍隊交給臣下指揮,肯定會親自前來?!眲蠀s說:“孫權(quán)一定認為陛下打算以親征將他引出來,而另派將領(lǐng)渡江跨湖,所以他肯定部署軍隊等待進攻,既不會親自前來,他的軍隊也不會退走。”文帝大駕在江邊停留很多天,吳王卻仍然沒有來,于是下令撤軍。當(dāng)時,曹休上書,說吳投降的人供稱:“孫權(quán)已經(jīng)在濡須口。”中領(lǐng)軍衛(wèi)臻說:“孫權(quán)只依恃長江天險,而不敢與我軍在軍事上抗衡,這一定是掩飾畏懼心理而制造的假話。”再去拷打?qū)弳柾督档娜?,果然是吳守將散布的謊言。

[5]吳張溫少以俊才有盛名,顧雍以為當(dāng)今無輩,諸葛亮亦重之。溫薦引同郡暨艷為選部尚書。艷好為清議,彈射百僚,核秦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shù)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jié)污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多揚入暗昧之失以顯其謫。同郡陸遜、遜弟瑁及侍御史朱據(jù)皆諫止之。瑁與艷書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加今王業(yè)始建,將一大統(tǒng),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潁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錠模仲尼之泛愛,近則郭泰之容濟,庶有益于大道也?!睋?jù)謂艷曰:“天下未定,舉清厲污,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后咎?!逼G皆不聽。于是怨憤盈路,爭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憎愛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素與艷、彪同意,亦坐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卒于家。始,溫方盛用事,余姚虞俊嘆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禍;吾見其兆矣?!睙o幾何而敗。

[5]吳國張溫年輕時,以聰明才智享有盛名,顧雍認為當(dāng)時無人能與他相比,諸亮也很推重他。張溫推薦同郡人暨艷作吳的選部尚書。暨艷喜歡議論朝政,彈劾朝廷百官,對五官、左右三署郎官,審查尤其嚴格,幾乎都被降職,甚至被降數(shù)級,能夠保住原來官位的,十個人中也沒有一個;那些為官貪婪鄙下,沒有志向和節(jié)操的人,都被他發(fā)落成為軍吏,安插在軍隊的各營各府。他還經(jīng)常揭發(fā)別人的隱私,加以夸大張揚,以證明他處罰得當(dāng)。同郡人陸遜、陸瑁寫信給暨艷說:“圣賢的人贊揚善行,而體諒別人的愚昧;忘記別人的過錯,而記住人家的功勞,以形成美好的風(fēng)化。如今大王的偉業(yè)剛剛開始,將要統(tǒng)一全國,現(xiàn)在正是如同漢高祖不求全責(zé)備,廣泛招攬人才的時代。如果一定要在善惡好壞之間劃出一條清楚的界限,重視像過去許劭所作的人物口評,固然可以改變風(fēng)俗,申明教化,然而恐怕目前很難推行。應(yīng)該遠學(xué)孔子的泛愛親仁,近效郭泰的寬厚容人,這才有益于正道常理。”朱據(jù)也對暨艷說:“天下尚未平定,如果只舉薦那些完全清白的人,而容不得一絲缺點,恰恰破壞了勸導(dǎo)作用;如果一下子都被免職,恐怕會帶來禍患。”暨艷不聽。于是怨恨之聲遍布于路途,人們都爭著告發(fā)暨艷和選曹郎徐彪專憑私人感情任用官吏,愛憎不以公理作標準;暨艷和徐彪都被治罪自殺了。張溫和暨艷、徐彪素來意見一致,也被牽連治罪,逐回本郡的官府做雜役,后來死在家中。當(dāng)當(dāng),在張溫得勢的時候,余姚人虞俊嘆息說:“張溫才能有余而明智不足,華而不實,人們的怨忿將會聚集在他身上,有敗家之禍,我已經(jīng)看見先兆了?!辈痪?,張溫果然被治罪逐回。

[6]冬,十月,帝還許昌。

[6]冬季,十月,魏文帝回到許昌。

[7]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7]十一月,戊申(二十九日),出現(xiàn)日食。

[8]鮮卑軻比能誘步度根兄扶羅韓殺之,步度根由是怨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將其眾萬余落保太原、雁門;是歲,詣闕貢獻。而軻比能眾遂強盛,出擊東部大人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虛掎其后:軻比能使別帥瑣奴拒豫,豫擊破之。軻比能由是攜貳,數(shù)為邊寇,幽、并苦之。

[8]鮮卑族酋長軻比能誘殺另一酋長步度根的兄長扶羅韓,因此步度根十分怨恨軻比能,二人率部互相攻擊。步度根的部眾弱于軻比能,遂率領(lǐng)其部一萬余戶退保太原、雁門。當(dāng)年,步度根入朝進貢。軻比能的部落從此強盛起來,攻擊東部酋長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軻比能后方空虛,從背后發(fā)起攻擊;軻比能另派將領(lǐng)瑣奴對抗田豫,被擊敗。從此以后,軻比能更懷二心,經(jīng)常進入邊塞搶掠,幽、并二州深受其害。

六年(乙巳、225)

六年(乙己,公元225年)

[1]春,二月,詔以陳群為鎮(zhèn)軍大將軍,隨車駕董督眾軍,錄行尚書事;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許昌,督后臺文書。三月,帝行召陵,通討虜渠;乙巳,還許昌。

[1]春季,二月,文帝下詔,以陳群為鎮(zhèn)軍大將軍,隨御駕出征,負責(zé)督察各路軍隊,總領(lǐng)隨駕尚書臺事務(wù);以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守許昌,負責(zé)處理留守尚書臺公文。三月,文帝前往召陵,開通討虜渠;乙巳(二十八日),回到許昌。

[2]并州刺史梁習(xí)討軻比能,大破之。

[2]并州刺史梁習(xí)討伐軻比能,大獲全勝。

[3]漢諸葛亮率眾討雍,參軍馬謖送之?dāng)?shù)十里。亮曰:“雖共謀之歷年,今可更惠良規(guī)。”謖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fù)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事強賊,彼知官勢內(nèi)虛,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攻戰(zhàn)為上,心戰(zhàn)為上,兵戰(zhàn)為下,愿公服其而已?!绷良{其言。謖,良之弟也。

[3]蜀漢諸葛亮率兵討伐雍,參軍馬謖送行數(shù)十里。諸葛亮說:“雖然我們一起謀劃此事多年,今天請你再一次提出好計劃?!瘪R謖說:“南中依恃地形險要和路途遙遠,叛亂不服已經(jīng)很久了。即使我們今天將其擊潰,明天他們還要反叛。目前您正準備集中全國的力量北伐,以對付強賊,叛匪知道國家內(nèi)部空虛,就會加速反叛。如果將他們?nèi)繗⒐庖猿蠡?,既不是仁厚者所為,也不可能在短期?nèi)辦到。用兵作戰(zhàn)的原則,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以心理戰(zhàn)為上,以短兵相接為下,望您能使其真心歸服?!敝T葛亮采納了馬謖的建議。馬謖是馬良的弟弟。

[4]辛未,帝以舟師復(fù)征吳,群臣大議。宮正鮑勛諫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蓋以吳、蜀唇齒相依,憑阻山水,有難拔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遠,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今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钡劭?,左遷勛為治書執(zhí)法。勛,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譙。

[4]辛未(疑誤),魏文帝將率水軍大舉攻吳,召集群臣討論。宮正鮑勛勸諫說:“朝廷屢次出動大軍征討,之所以沒有取得成果,是因為吳、蜀兩國唇齒相依,憑借地勢險要和長江的阻隔,有難以攻克的優(yōu)越條件。去年親征,龍船被波濤漂蕩在長江南岸遇阻,陛下身陷危境,大臣們心驚膽破,那時朝廷幾乎被傾覆,應(yīng)作為后世百代的警戒。如今又勞師動眾,遠途征討,每天的經(jīng)費需要用千金,國家的錢財都白白耗費掉了,而狡猾的敵人仍在那里耀武揚威,我認為再不可以這樣了。”文帝聽到鮑勛這番議論,大為憤怒,將鮑勛降職為治書執(zhí)法。鮑勛是鮑信的兒子。夏季,五月,戊申(初二),文帝前往譙郡。

[5]吳丞相北海孫劭卒。初,吳當(dāng)置丞相,眾議旭張昭,吳王曰:“方今多事,職大者責(zé)重,非所以優(yōu)之也?!奔佰孔洌倭艔?fù)舉昭,吳王曰:“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lǐng)丞相事煩,而此公性剛,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绷拢蕴n櫽簽樨┫?、平尚書事。雍為人寡言,舉動時當(dāng),吳王嘗漢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敝溜嬔鐨g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吳王亦曰:“顧公在坐,使人不樂?!逼湟姂勅绱?。初領(lǐng)尚書令,封陽遂鄉(xiāng)侯;拜侯還寺,而家人不知,后聞,乃驚。及為相,其所選用文武將吏,各隨能所任,心無適莫。時訪逮民間及政職所宜,輒密以聞,若見納用,則歸之于上;不用,終不宣泄;吳王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陳及,辭色雖順而所執(zhí)者正;軍國得失,自非面見,口未嘗言。王常令中書郎詣雍衣所咨訪,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與反覆究而論之,為設(shè)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無所施設(shè)。郎退告王,王曰:“顧公歡悅,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當(dāng)重思之。”江邊諸將,各欲立功自效,多陳便宜,有所掩襲。王以訪雍。雍曰:“臣聞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陳,欲邀功名而為其身,非為國也。陛下宜禁制,茍不足以曜威損敵,年不宜聽也?!蓖鯊闹?。

[5]吳丞相北海人孫劭去世。當(dāng)初,吳國要設(shè)置丞相一職,大家首推昭。吳王說:“如今是多事之秋,職位越高,責(zé)任愈重,這一職務(wù)對張昭來說,并非優(yōu)待?!睂O劭去世,文武官員再次推舉張昭,吳王又說:“孤豈不敬愛張子布?丞相負責(zé)的政務(wù)煩多,而張昭性情剛烈,我若不聽從他,他就會不滿和怨忿,這對他并沒有什么好處。”六月,任太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顧雍為人沉默寡言,舉止穩(wěn)妥,吳王曾贊嘆說:“顧君不說話則已,話即能抓住要害?!泵看卧O(shè)筵飲酒作樂,大臣們都恐怕酒后失態(tài),被在場的顧雍到,所以不敢放開酒量。吳王也說:“顧公在座,使人不樂?!笨梢姶蟪己蛥峭醵嗝醇蓱勊?。顧雍剛兼任尚書令的時候,被封變陽遂鄉(xiāng)侯;拜過爵位后,回到官邸,家人仍不知道他已被封侯,后來聽說,都很吃驚。及至受任為丞相,他選用文官武將,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夾雜自己的好惡。常常私下到民間訪查政治得失,每當(dāng)有好的建議,都秘密上報,如被采納,將功勞歸于主上;如不被采納,則始終不泄露出去;吳王為此很看重他。然而他在朝廷發(fā)表意見時,言辭雖然和順,卻能將正確意見堅持到底;對于政治得失,若非親眼所見,決不妄加評論。吳王有事情,常令中書郎到顧雍那里咨詢訪問。如果顧雍同意,覺得此事可以施行,便與中書郎反復(fù)討論研究,并為他預(yù)備酒飯;如果不同意,顧雍便表情嚴肅,默然無語,什么都不預(yù)備。中書郎回去將情況報告吳王,吳王說:“顧公高興,說明此事應(yīng)該辦;他不發(fā)表意見,表明辦法還不穩(wěn)妥,孤應(yīng)當(dāng)反復(fù)考慮?!瘪v守長江岸邊的將領(lǐng),都想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很多人上書,認為時機有利,應(yīng)發(fā)兵襲擊魏軍。吳王為此事詢訪顧雍,顧雍說:“我聽說貪圖小利為兵家所戒,他們的這些條陳,是要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為國家著想。陛下應(yīng)加制止,如果不能揚我威武,重創(chuàng)敵人,就不應(yīng)聽從。”吳王采納了顧雍的意見。

[6]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殺太守徐質(zhì),推郡人唐咨為主,詔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之。咨自漲道亡入?yún)?,吳人以為將軍?/p>

[6]利成郡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殺太守徐質(zhì),推舉同郡人唐咨作首領(lǐng)。文帝命令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叛亂。唐咨從海路逃到吳國,被吳國任命為將軍。

[7]秋,七月,立皇子鑒為東武陽王。

[7]秋季,七月,魏文帝立皇子曹鑒為東陽武王。

[8]漢諸亮至南中,所在戰(zhàn)捷。亮由越入,斬雍及高定。使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門下督巴西馬忠由柯入,擊破諸縣,復(fù)與亮合。孟獲收余眾以拒亮。獲素為夷、漢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于勞陳之間,間曰:“此軍何如?”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陳,若如此,即定易勝耳?!绷列?,縱使更戰(zhàn)。七縱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fù)反矣!”亮遂至滇池。

[8]蜀漢諸葛亮到達南中,征討叛亂,所到必勝。諸葛亮從越進兵,斬殺雍柯和高定。派降督、益州人李恢從益州進兵,門下督、巴西人馬忠從進兵,擊潰南中各縣的叛軍,再度和諸葛亮?xí)希汐@收拾雍的殘部抗拒諸葛亮。孟獲深得當(dāng)?shù)貪h人和夷族的信賴,諸葛亮要生擒孟獲,以后果然將孟獲俘獲,讓他參觀了蜀軍的軍營戰(zhàn)陣,問他說:“這樣的軍隊如何?”孟獲說:“以前不知道你們的虛實,所以遭到失敗。如今蒙您允許我參觀你們的軍營戰(zhàn)陣,如果貴軍只是這樣的軍隊,我一定能輕易取勝?!敝T葛亮笑了笑,將孟獲釋放,要他再戰(zhàn)。前后把孟獲放回七次,又生擒七次,最后諸葛亮仍將孟獲釋放,孟獲卻不再走了,對諸葛亮說:“您有天威1南方人不會再反叛了!”于是諸葛亮到達滇池。

益州、永昌、柯、越四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蛞灾G亮。亮曰:“若留外人,是當(dāng)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绷劣谑窍な掌淇〗苊汐@等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zhàn)馬以給軍國之用。自是終亮之世,夷不復(fù)反。

益州、永昌、柯、越四郡都被平定了,諸葛亮仍然任用當(dāng)?shù)卦瓉淼氖最I(lǐng)為四郡的地方官吏。有人勸諸葛亮不要這樣做,諸葛亮說:“如果留外地人為官,則要留駐軍隊,留駐軍隊,則糧秣供應(yīng)困難,這是第一個難題;這些夷族剛受過戰(zhàn)爭之苦,父兄多有死傷,怨氣未消,任用外地人而不留駐軍隊,定有禍患,這是第二個難題;這些夷族叛亂分子屢次三番殺死和廢掉官吏,自知有罪,與我們隔閡很深,若留下外地人為官,終究難以被他們信任,這是第三個難題。我現(xiàn)在是要不留軍隊,不轉(zhuǎn)運糧食,使法令、政紀大體得以貫徹,讓夷族和漢人大何安定下來?!庇谑侵T葛亮網(wǎng)羅孟獲等當(dāng)?shù)氐闹宋铮蚊鼮榈胤焦偈?,讓他們貢獻金、銀、丹、漆、耕牛、戰(zhàn)馬,供給軍隊和朝廷使用。從此之后,在諸葛亮的有生之年,這一地區(qū)的夷族再也沒有反叛。

[9]八月,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尚書蔣濟表言水道難通,帝不從。冬,十月,如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余萬,旌旗數(shù)百里,不渡江之志。吳人嚴兵固守。時天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涌,嘆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歸。孫韶遺將高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逕路夜要帝,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于是戰(zhàn)船數(shù)千皆滯不得行,議者欲就留兵屯田,蔣濟以為:“東近湖,北臨淮,若水盛時,賊易為寇,不可安屯?!钡蹚闹囻{即發(fā)。還,到精湖,水稍盡,盡留船付濟。船延在數(shù)百里中,濟更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斷湖水,皆引后船,一時開遏入淮中,乃得還。

[9]八月,魏文帝命令水軍從譙沿渦水進入淮河。尚書蔣濟上表說水路很難通行,文帝不聽。冬季,十月,前往廣陵故城,在長江岸邊檢閱軍隊,魏軍將士十余萬,旌旗飄蕩數(shù)百里,大有跨過長江的意圖。吳布置軍隊嚴陣以待。當(dāng)時天氣寒冷,江邊結(jié)冰,戰(zhàn)船無法入江。文帝眼望長江的洶涌波濤,嘆息說:“哎!這是上天注定要分割大江南北啊!”于是下令撤軍。孫韶派部將高壽等率敢死隊五百人,從小路夜襲文帝,文帝大驚。高壽等繳獲了文帝的副車、羽蓋而回。當(dāng)時,魏軍戰(zhàn)船數(shù)千艘因阻滯無法撤退,有人建議留下軍隊就地屯田,蔣濟認為:“此地東近高郵湖,北濱準河,在水在的時候,很容易被吳軍抄掠,不能在這里屯田。”文帝采納了蔣濟的意見,車駕和軍隊當(dāng)即開拔。撤至精湖,水路幾乎沒有了,文帝將船只都留給了蔣濟。戰(zhàn)船前后相連數(shù)百里,蔣濟令人挖開四五條水道,將船全部集中在一起;并提前堆好土壩,截斷湖水,把后面的船都拖入,再掘開水壩,船只全部隨水涌入淮河,這樣,魏軍的艦船才得以返回。

[10]十一月,東武陽王鑒薨。

[10]十一月,東武陽王曹鑒去世。

[11]十二月,吳番陽賊彭綺攻沒郡縣,眾數(shù)萬人。

[11]十二月,吳番陽賊人彭綺攻陷郡縣城池,有部眾數(shù)萬人。

七年(丙午、226)

七年(丙午,公元226年)

[1]春,正月,壬子,帝還洛陽,謂蔣濟曰:“事不可不曉。吾前決謂分半燒船于山陽湖中,卿于后致之,略與吾俱至譙。又每得所陳,實入吾意。自今討賊計畫,善思論之。”

[1]春季,正月,壬子(初十),魏文帝返回洛陽,對蔣濟說:“對事情不能不弄清楚。我先前決定將一半船只毀在山陽湖中,幸虧你設(shè)法將船只解救,雖然在我后面,卻幾乎與我同時到達譙郡。還有你每次提的建議,都很合我的心意。今后征討孫權(quán)的計劃,要認真研究討論?!?/p>

[2]漢丞相亮欲出軍漢中,前將軍李嚴當(dāng)知后事,移屯江州,留護軍陳到駐永安,而統(tǒng)屬于嚴。

[2]蜀漢丞相諸葛亮準備出兵至漢中,前將軍李嚴負責(zé)后方事務(wù),移駐江州,留護軍陳到駐軍永安,歸屬李嚴指揮。

[3]吳陸遜以所在少谷,表令諸將增廣農(nóng)畝。吳王報曰:“甚善!令孤父子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古人,亦欲令與眾均等其勞也?!?/p>

[3]吳將陸遜因為所在地區(qū)糧谷匱乏,上表請求命令各位將領(lǐng)廣開田地,增加糧食產(chǎn)量。吳王回復(fù)說:“你的建議很好。讓我父子親自下田,以八頭牛犁地,四張犁耕作,雖然不及古代的帝王,也是想和大家一起勞作?!?/p>

[4]帝之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四中都尉鮑勛治之;太子請,不能得,由是恨勛。及即位,勛數(shù)直諫,帝益忿之。帝伐吳還,屯陳留界。勛為治書執(zhí)法,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舉。帝聞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蓖⑽痉ㄗh,“正刑五歲”,三官駁,“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欲縱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當(dāng)令十鼠同穴!”鐘繇、華歆、陳群、辛毗、高柔、衛(wèi)臻等并表勛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高柔固執(zhí)不眾詔命,帝怒甚,召柔詣臺,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誅勛。勛死,乃遣柔還寺。

[4]文帝做太子的時候,郭夫人的弟弟犯法,被當(dāng)時的魏郡西部都尉鮑勛治罪;太子曹丕向鮑勛請求赦免,遭到拒絕,因此對鮑勛心懷忌恨。等到即位做了皇帝。鮑勛又多次直言對諫,更使文帝恨不上加恨。魏軍征討吳國后退兵,駐扎在陳留地區(qū)。鮑勛任治書執(zhí)法,太守孫邕晉見文帝,出來后,順路去鮑勛那里拜訪;當(dāng)時營壘尚未筑好,剛剛立下界標,孫邕穿行,漢有起正路,軍營令史劉曜要追究孫邕,鮑勛認為營壘尚未建成,勸止了劉曜,沒有上所。文帝知道后,下詔說:“鮑勛指鹿為馬,抓起來交給廷尉治罪?!蓖⑽靖鶕?jù)法律議定,“應(yīng)處五年徒刑”,廷尉正、廷尉監(jiān)、廷尉平三位官員所駁說:“依照律法,只應(yīng)罰黃金二斤”,文帝大為生氣說:“鮑勛該處死,而你們卻要放掉他,將廷尉正、監(jiān)、平三官及其下屬官員抓起來交給刺奸治罪,要把你們這些老鼠埋在一個坑里!”鐘繇、華歆、陳群、辛毗、高柔、衛(wèi)臻等人一起上表,說鮑勛的父親鮑信有功于武皇帝,請求赦免鮑勛,文帝不許。廷尉高柔拒不服從文帝的詔命,文帝更加憤怒,把高柔召至尚書臺,然后,派使者秉承旨意到廷尉監(jiān)獄將鮑勛處死。鮑勛處死之后,才放高柔回廷尉官府。

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嗇,帝在東宮,嘗從洪貸絹百匹,不稱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dāng)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責(zé)怒帝曰:“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又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于是郭后泣涕屢請,乃得免官,削爵土。

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中富有,但很吝嗇。文帝做太子時,曾向曹洪借用一百匹娟,未能滿意,所以心懷忌恨。后來,曹洪賓客犯法,便將曹洪逮捕入獄,判處死刑,大臣們都為曹洪求情,仍不赦免。卞太后氣憤地責(zé)備文帝:“當(dāng)年在梁沛之間大戰(zhàn)時,若沒有曹洪,我們怎么會有今天。”又對郭皇后說:“皇帝今天處死曹洪,我明天就要他廢掉你這個皇后!”于是,郭皇后多次哭著為曹洪求情,曹洪才免于一死,被免去官職,削去爵位和封地。

[5]初,郭后無子,帝使母養(yǎng)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誅,故未建為嗣。睿事后甚謹,后亦愛之。帝與睿獵,見子母鹿,帝親射殺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fù)殺其子?!钡奂捶殴?,為之惻然。夏,五月,帝疾篤,乃立睿為太子。丙辰,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zhèn)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并受遺詔輔政。丁巳,帝殂。

[5]當(dāng)初,郭皇后沒有兒子,文帝讓她以母親的名義撫養(yǎng)平原王曹睿,曹睿因為母親甄夫人被殺,沒有被立為太子。他謹慎侍奉郭皇后,深得郭皇后喜愛。一天,文帝和曹睿父子二人射獵,見到一只母鹿帶著一只小鹿,文帝親手射死了母鹿,要曹睿射那只小鹿,曹??拗f:“陛下已經(jīng)殺了母親,我不忍心再殺她的兒子。”文帝當(dāng)即放下弓箭,惻然心傷。夏季,五月,文帝病重,立曹睿為太子。丙辰(十六日),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zhèn)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發(fā)布遺詔,命令他們輔佐太子曹睿主持政事。丁巳(十七日),文帝去世。

陳壽評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

陳壽評曰:文帝有文學(xué)天賦,下筆成章,博聞強記,才藝都很有造詣。如果再加以寬博曠達的氣度和公平摯誠之心,激勵自己維護道義的志向,盡心廣布賢德恩惠,則比古代的賢明君主,也不會相差太遠!

[6]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6]太子曹睿即帝位,尊皇太后卞氏為太皇太后,養(yǎng)母郭皇后為皇太后。

初,明帝在東宮,不交朝臣,不問政事,惟潛思書籍;即位之后,群下想聞風(fēng)采。居數(shù)日,獨見侍中劉曄,語盡日,眾人側(cè)聽,曄既出,問”何如?”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微不及耳。”

當(dāng)初,魏明帝曹睿在東宮做太了的時候,不結(jié)交朝廷大臣,不過問政事,只是埋頭讀書。即位后,大臣們都想見識他的風(fēng)采。過了數(shù)天,只接見了侍中劉曄,談了一整天,其他人在外側(cè)耳而聽。劉曄出來,都問”怎么樣?”劉曄說:“志向可與秦始皇、漢武帝相比,只是才智稍稍及不上。”

帝初蒞政,陳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讎黨,有讎黨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zhèn)问?,此皆不可不深察也?!?/p>

明帝開始主持政事,陳群上書說:“大臣隨聲附和,是非不分,是國家的大禍害。但是,如果不和睦相處,則又各樹黨羽;必然互相仇視,無端詆毀、誹謗;無端詆毀、誹謗,造成真假難辨,這些都不可以不深入考察。”

[7]癸未,追謚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7]癸未(疑誤),曹睿追謚生母甄夫人謚號為文昭皇后。

[8]壬辰,立皇弟蕤為陽平王。

[8]壬辰(疑誤),立弟弟曹蕤為陽平王。

[9]六月,戊寅,葬文帝于首陽陵。

[9]六月,戊寅(初九),將文帝的遺體安葬在首陽陵。

[10]吳王聞魏有大喪,秋,八月,自將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堅守。朝議欲發(fā)兵救之。帝曰:“權(quán)習(xí)水戰(zhàn),所以敢下船陸攻者,冀掩不備也。今已與聘相拒;夫攻守勢倍,終不敢久也?!毕仁?,朝廷遺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方,禹到江夏,發(fā)所經(jīng)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吳王遁走。

[10]吳王聽說魏文帝去世。秋季,八月,親自率軍進攻江夏郡,太守文聘率兵堅守。朝廷商議派兵增援,明帝說:“孫權(quán)的軍隊?wèi)T于水上作戰(zhàn),他們?nèi)缃窀矣跅壌瑥年懮线M攻,不過是盼望我軍沒有準備。目前文聘已經(jīng)據(jù)城堅守,而進攻的一方需要比防守的力量大一倍才能互相對抗,孫權(quán)終究不敢在江夏城下久留?!辈痪们?,朝廷曾派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防將士,他進入江夏境,便調(diào)動所經(jīng)各縣的士卒,和自己的隨從步、騎兵一千人,登山放火,吳王便悄悄撤走了。

[11]辛巳,立皇子為清河王。

[11]辛巳(十二日),立皇子曹為清河王。

[12]吳左將軍諸葛瑾等寇襄陽,司馬懿擊破之,斬其部將張霸;曹真又破其別將于尋陽。

[12]吳左將軍諸葛瑾等進攻襄陽,司馬懿把他擊敗,并斬殺了吳將張霸;曹真又在尋陽擊敗諸葛瑾的另一部將。

[13]吳丹陽、吳、會山民復(fù)為寇,攻沒屬縣。吳王分三郡險地為東安郡,以綏南將軍全琮領(lǐng)太守。琮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shù)年,得萬余人。吳王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

[13]吳地丹陽、吳、會三郡山民再度叛亂,攻克三郡的屬縣。吳王以三郡險要山地新設(shè)東安郡,任命綏南將軍全琮兼太守。全琮上任后,申明并嚴格執(zhí)行賞罰辦法,引誘、招降那些隨從叛亂的人,幾年間,就收納了一萬余人。吳王將全琮召回牛渚,撤銷了東安郡。

[14]冬,十月,清柯王卒。

[14]冬季,十月,清河王曹去世。

[15]吳陸遜陳便宜,勸吳王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diào)。又云:“忠讜之言,不能極陳;求容小臣,數(shù)以利聞?!蓖鯃笤唬骸啊稌份d‘予違當(dāng)弼’,而云不敢極陳,何得為忠讜哉!”于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赍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

[15]吳陸遜對有利于國家的措施提出建議,勸吳王廣施德政,緩和刑罰,放寬賦稅,免征徭役。又說:“忠誠善良的建議,不能徹底向君王陳述;取悅君王的小臣,才反復(fù)以小利上奏?!被貜?fù)說:“《尚書》上記載:‘我不錯誤,你要幫我改正’。你在信中不敢徹底陳述,怎么能稱作忠心善良呢?”于是命令有關(guān)人員,把將要實施的條款擬好,派郎中令褚逢帶給陸遜和諸葛瑾,讓他們對其中的不妥之處進行刪改或增添。

[16]十二月,以鐘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都督揚州如故,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歆讓位于管寧,帝不許。徵寧為光祿大夫,敕青州給安車吏從,以禮發(fā)遣,寧復(fù)不至。

[16]十二月,魏明帝任鐘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仍然負責(zé)揚州方面的軍務(wù)。任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華歆要將職位讓給管寧,明帝不同意。征調(diào)管寧為光祿大夫,給管寧所在青州的官府下達命令,要他們以對待朝廷大臣的禮儀,用可坐乘的安車并派官吏將管寧護送到都城,但是管寧仍不應(yīng)召。

[17]是歲,吳交趾太守士燮卒,吳五以燮子徽為安遠將軍,領(lǐng)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交州刺史呂岱以交趾絕遠,表分海南三郡為交州,以將軍戴良為刺史;海東四郡為廣州,岱自為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自署交趾太守,發(fā)宗兵拒良,良留合浦。交趾柏鄰,燮舉吏也,叩頭諫徽,使迎良?;张?,笞殺鄰,鄰兄治合宗兵擊,不克。呂岱上疏請討徽,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而往。或謂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不一州所附,未易輕也?!贬吩唬骸敖窕针m懷逆計,未知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舨凰?,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云合響應(yīng),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岱以燮弟子輔為師友從事,遣往說徽?;章势湫值芰顺鼋?,岱皆斬之。

[17]這一年,吳交趾太守士燮去世,吳王任命士燮的兒子士徽為安遠將軍,兼任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接任士燮的交趾太守職位。交州刺史呂岱認為交趾太遙遠,上表請求將海南三郡劃歸交州,由將軍戴良任刺史;海東四郡設(shè)立廣州,呂岱為刺史;派戴良和陳時南下。而士徽自封為交趾太守,率自己的宗族的軍隊抗拒戴良,戴良在合浦停留。交趾人柏鄰,以前經(jīng)士燮推薦在郡中作吏員,叩頭勸士徽迎接戴良來交趾上任。士徽大怒,將柏鄰活活打死,柏鄰的哥哥柏治召集自己的宗族士兵進攻士徽,未獲成功。呂岱上書請求征討士徽,他指揮三千士兵,日夜兼程,渡海前往。有人對呂岱說:“士微憑借他家?guī)状鷮恢喝说亩鞯?,為一州人所歸附,不可輕視。”呂岱說:“現(xiàn)在士徽雖然圖謀不軌,卻不知我已迅速到達這里;如果我隱蔽行動,輕裝出發(fā),突然打他個措手不及,必定一舉獲勝;假如我行動國遲緩,使他產(chǎn)生疑心,繞城固守,七個郡的上百個蠻族部落,群起響應(yīng)即使有才智很高的人,誰又能夠謀取他呢!”于是下令行動,過合浦時,與戴良聯(lián)合進軍。呂岱以士燮的侄子士輔為從事,待以師友之禮,派他前去勸士徽投降。士徽領(lǐng)兄弟六人出降,呂岱把他們都斬首了。

孫盛論曰:夫柔遠能邇,莫善于信。呂岱師友士輔,使通信誓;徽兄肉袒,推心委命,岱因滅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呂氏之祚不延者也。

孫盛論曰:安扶邊遠地區(qū)的人,親近他們,最好的辦法是講信義。呂岱以師友之禮對待士輔,要他信誓旦旦地去勸降士徽,士徽兄弟坦露臂膀,表示投誠,呂岱卻為邀功名、謀私利將他們殺害,明智的人由此可知呂氏為什么沒有后代延續(xù)下來。

[18]徽大將甘醴及柏治率吏民共攻岱,岱奮擊,破之。于是除廣州,復(fù)為交州如故。岱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shù);又遣從事南宣威命,暨徽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入貢于吳。

[18]士徽的大將甘醴及柏治率領(lǐng)交趾的官員和百姓共同攻擊呂岱,呂岱奮力抵抗,才將甘醴等人擊敗。于是又撤銷廣州,恢復(fù)原來的交州建置。呂岱進軍九真,殺死和俘獲近萬人;又派從事向南深入,傳布吳王的聲威,促使境外扶南、林邑、堂明的各王,分別派使臣向吳進貢。

烈祖明皇帝上之太和元年(丁未、227)

魏明帝太和元年(丁未,公元227年)

[1]春,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擊彭綺,生獲之。

[1]春季,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討伐彭綺,將其生擒。

初,綺自言舉義兵,為魏討吳,議者以為因此伐吳,必有所克帝以問中書令太原孫資,資曰:“番陽宗人,前后數(shù)有舉義者,眾弱謀淺,旋輒乘散。昔文皇帝嘗密論賊形勢,言洞浦殺萬人,得船千數(shù),數(shù)日間,船人復(fù)會;江陵被圍歷月,權(quán)裁以千數(shù)百兵往東門,而基土地?zé)o崩解者;是其法禁上下相維之明驗也。以此推綺,懼未能為權(quán)腹心大疾也?!敝潦牵_果敗亡。

當(dāng)初,彭綺自稱舉兵起義,為魏征吳,有些大臣建議,借機攻吳,一定會成功。明帝詢問中書令太原人孫資,孫資說:“番陽的強宗大族,前后數(shù)次起事,但人數(shù)不多,見識淺陋,很快就都散了。以前文皇帝曾詳細分析過吳的形勢,說我軍在洞浦殺吳軍民一萬人,繳獲一千余艘戰(zhàn)船,可是在數(shù)日之間,吳軍又把人和船聚集到一起;江陵被圍數(shù)月,孫權(quán)僅率一千幾百名士兵駐在江陵東門,而吳地并未發(fā)生大的動亂;這是他們法紀嚴密,上下共相維護的明顯證據(jù)。以此推論經(jīng)彭綺的起事,恐怕不會成為孫權(quán)的心腹之患。”到這時,彭綺果然失敗了。

[2]二月,立文昭皇后寢園于鄴。王郎往視園陵,見百姓多貧困而帝方營修宮室,朗上疏諫曰:“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先卑其宮室,儉其衣食;句踐廣其御兒之疆,亦約其身以及家,儉其家以施國;漢之文、景欲恢弘祖業(yè),故割意于百金之臺,昭儉于弋綈之服;霍去病中才之將,猶以匈奴未滅,不治第宅。明恤遠者略近,事外者簡內(nèi)也。今建始之前,足用列朝會;崇華之后,足用序內(nèi)官;華林、天淵,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象魏,修城池,其余一切須豐年,專以勤耕農(nóng)為務(wù),習(xí)戎備為事,則民充兵強而寇戎賓服矣。”

[2]二月,在鄴城為文昭皇后設(shè)立陵園,王朗前往陵園巡視,見那里的百姓多數(shù)很貧困,而明帝當(dāng)時正在修建宮室,王朗上書勸諫說:“從前大禹要拯救天下的人民免于災(zāi)難,所以先使自己的宮室盡量簡陋,衣食盡量節(jié)儉;越王勾踐為拓展御兒的疆界,也約束自己和家人,節(jié)儉家用補充國用;漢朝的文帝、景帝,為了發(fā)揚祖先的事業(yè),停修了自己很喜歡、而且只需要百金的樓臺,只穿很儉樸的粗厚衣;霍去病僅是個中等才能的將領(lǐng)仍認為匈奴尚未消滅,不置宅邸。這些都說明,有遠慮者,近時要簡略;要對付外敵,必須要內(nèi)部簡樸。目前,建始殿前面,足夠大臣列班上朝;崇華殿后面,足夠內(nèi)官侍候問安;華林園和天淵池,足夠用于宴會和游樂。不妨先建成宮廷外的門闕,修筑好城池,其余的工程等年景好的時候再興建。當(dāng)前應(yīng)當(dāng)專勸民農(nóng)耕為主要工作,整頓軍隊為緊迫任務(wù)。在人民富裕、軍隊強大以后,敵人自然會前來歸服?!?/p>

[3]三月,蜀丞相亮率諸軍北駐漢中,使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統(tǒng)留府事。臨發(fā),上疏曰:“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wèi)之臣不懈于內(nèi),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陛下也。誠宜開張圣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匪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p>

[3]三月,蜀漢丞相諸葛亮率領(lǐng)各路軍隊向北挺進,駐軍漢中,以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留下處理丞相府的各項政務(wù)。出發(fā)前,諸葛亮上書說:“先皇帝開創(chuàng)大業(yè),剛剛見些成效,卻中途溘然長逝了。如今的天下分成三個政權(quán)鼎足而立,要算益州的蜀國最為貧窮困乏,這正是一個生死存亡的時刻。然而身邊近臣仍能兢兢業(yè)業(yè)、毫不怠懈地在朝內(nèi)盡其職守;忠勇將士舍身奮戰(zhàn)在沙場,出生入死,是因為追念先皇帝的知遇之恩,想要全力報答給陛下。陛下正應(yīng)虛心聽取各方面意見,發(fā)揚光大先皇帝遺下的威德,振奮有志之士的氣節(jié);而不應(yīng)自己輕視自己,講出不合道理的話來,以致阻塞忠臣進諫的渠道。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nèi)外異法也。

“宮廷和相府,是一個整體,提升、貶黜、表彰、指責(zé),不應(yīng)有什么區(qū)別。如果有觸犯法紀的行為,或盡忠立功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讓有關(guān)部門按規(guī)定給予處罰、獎賞,以顯示陛下公允、明察,不能有偏私之心,使宮廷內(nèi)外執(zhí)法不統(tǒng)一。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qū)櫍孕惺缇?,曉暢軍事,試用于昔日,先帝移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yōu)劣得所。

“侍中郭攸之、費、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善良誠實、思想純正的忠臣,所以先皇帝特意選拔他們留下來輔佐陛下。我以為宮廷中事務(wù),不論大小,都應(yīng)先和他們商議,然后再付諸實施,這樣一定能彌補缺漏,得到更多的好處。將軍向?qū)櫍沸衅胶凸?,通曉軍事,在以前?jīng)過考驗,先皇帝答贊他很有才能,所以被大家推舉為掌管禁兵的中部督。我認為各項軍務(wù),都應(yīng)征求他的意見,必定會令將士和睦,使才智出眾和能力較差的人都能各得其所。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于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端良、死節(jié)之臣,愿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親近賢臣,疏遠小人,這是前漢得以興盛的原因;親近小人,疏遠賢臣,這是后漢衰敗的根由。先皇帝在世,每次與我談起這些,沒有一次不對桓帝、靈帝時代的政治腐敗痛心疾首。侍中郭攸之、費,尚書陳震,長史張裔,參軍蔣琬,都是端正善良、能以死報國的忠臣,希望陛下親近他們,信任他們,則漢室的興盛,將指日可待。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dāng)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qū)馳。后值傾覆,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

“我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陽親自耕作,本來只想在風(fēng)雨飄搖的動蕩年代保全性命,從未想通達貴顯,名揚天下。先皇帝不嫌棄我地位卑下,屈尊俯就,三次往茅廬相訪,向我詢問天下形勢,使我感激萬分,這才答應(yīng)為先皇帝奔走效命。后來軍事上遇到挫折,在敗軍之際承擔(dān)重任,在危難時刻接受使命,從那時至今,已整整二十一年了。先皇帝深知我行事謹慎,因此在臨終前托付國家大事。

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托會議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dāng)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fù)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zé)攸之、、允等之慢以章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dāng)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陽平石馬。

“自從接受先皇帝遺命以來,日夜憂慮嘆息,唯恐辜負重托,有損先皇帝知人之明。于是五月渡過瀘水,深入到荒涼的不毛之地。如今南方已經(jīng)平定,軍力棄足,正應(yīng)當(dāng)激勵將士,統(tǒng)率三軍北定中原,我愿竭盡平庸之力,鏟除奸賊,恢復(fù)大漢皇室,重返故都,這正是我報答先皇帝,效忠陛下的本分。至于處理政事,掌握分寸,進納忠言,則是郭攸之、費、董允等人的職責(zé)。希望陛下將討伐國賊、復(fù)興大漢朝廷的重任交給我,若無成效,請您治罪,以告先皇帝在天之靈;如果郭攸之、費、董允疏忽失職,就責(zé)備追究他們的過錯。陛下自己也應(yīng)慎重考慮,征詢和選擇妥善的治國方略,訪察、采納好的建議,真正遵循先皇帝遺訓(xùn)。如此則臣下我就受恩不淺,感激不盡了。現(xiàn)在將要遠離陛下,在寫這份表章時激動得淚流不止,不知該說些什么?!庇谑锹受姵霭l(fā),駐屯在沔水北岸的陽平石馬。

亮辟廣漢太守姚為掾,并進文武之士,亮稱之曰:“忠益者莫大于進人,進人者各務(wù)其所尚。今掾并存剛?cè)嵋詮V文武之用,可謂博雅矣。愿諸掾各希此事以屬其望?!?/p>

諸葛亮征召廣漢太守姚為丞相掾,姚同時推薦了很多文武官員,諸葛亮稱贊他說:“對國家效忠進益,莫過于舉薦人才,但推薦者往往根據(jù)自己的崇尚。而今掾?qū)僖εe薦官員,卻能剛?cè)岵赝瑫r推舉文官武將,以備國家之用,可稱廣博典雅。希望各位掾?qū)俣家砸榘駱?,不負我對你們的期望。?/p>

帝聞諸葛亮在漢中,欲大發(fā)兵就攻之,以問散騎常侍孫資,資曰:“昔武皇帝征南鄭,取張魯,陽平之役,危而后濟,又自往拔出夏侯淵軍,數(shù)言‘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險,喜出淵軍之辭也。又,武皇帝圣于用兵,罕蜀賊棲于山巖,視吳虜竄于江湖,皆橈而避之,不責(zé)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仇,誠所謂見勝而戰(zhàn),知難而退也。今若進軍就南鄭討亮,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及轉(zhuǎn)運、鎮(zhèn)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dāng)復(fù)更有所發(fā)興,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陛下所宜深慮。夫守戰(zhàn)之力,力役參倍。但以今日見兵分命,大將據(jù)諸要險,威足以震攝強寇,鎮(zhèn)靜疆場,將士虎睡,百姓無事。數(shù)年之間,中國日盛,吳、蜀二虜必自罷敝?!钡勰酥?。

明帝得到諸葛亮抵達漢中的報告,準備大舉出兵向諸葛亮發(fā)起進攻。他就這件事詢問散騎常侍孫資,孫資說:“以前武皇帝攻打南鄭,征討張魯,在陽平之戰(zhàn)中,身臨險境,而后才勉強取勝,后來又親自率兵救出夏侯淵的軍隊。他曾多次說:‘南鄭真像天上的監(jiān)獄,中間的斜谷道簡直是五百里石穴?!捎谀抢锏牡匦坞U惡,他慶幸救夏候淵的軍隊脫離險境,才說了上面的話。再者,武皇帝用兵如神,深知蜀賊棲息在崇山峻嶺之間,吳匪流竄于江河大湖之上,因而加以容忍,暫時避開,不強迫將士們死打硬拼,不爭一朝一夕的氣忿,這就是所謂有可勝的機會便戰(zhàn),無取勝的把握便退的戰(zhàn)略。如果現(xiàn)在進兵南鄭討伐諸葛亮,不但道路艱險,還要調(diào)集精兵,轉(zhuǎn)運物資,再加上鎮(zhèn)守南方的荊、徐、揚、豫四州,防止吳的水上進犯,共需兵力十五六萬人,這樣,就還需要征發(fā)更多的兵役,調(diào)集更多的物資,全國都會因此騷動起來,耗費巨大,這的確需要陛下深思。防守和進攻相比,僅需二分之一的力量。但以我軍現(xiàn)有的兵力,份派重要將領(lǐng)據(jù)守各險關(guān)要隘,威力即足以使強敵震恐,使我國邊境安然無事,將士可以養(yǎng)精蓄銳,百姓也不受勞役之苦。數(shù)年之后,我國國力強,吳、蜀二敵必然自己疲憊下去。”明帝就停止了攻擊計劃。

[4]初,文帝罷五銖錢,使以谷帛為用,人間巧偽漸多,競濕谷以要利,薄絹以為市,雖處以嚴刑,不能禁也。司馬芝等舉朝大議,以為:“用錢非徒豐國,亦所以省刑,今不若更鑄五銖為便?!毕乃脑?,乙亥,復(fù)行五銖錢。

[4]當(dāng)初,帝廢止了五銖錢,以糧食和絲絹代替錢幣。社會上弄巧作假的理解越來越多,爭相把糧食搞濕以獲利,用很薄的絲絹買賣東西,雖然嚴刑處罰,仍不能禁止。司馬芝等人在朝廷上展開討論,認為:“以錢作貸幣不僅僅為了增加國家的收入,還可以減省刑罰,現(xiàn)在不如恢復(fù)鑄造五銖錢更為有利?!毕募?,四月,乙亥(初十),恢復(fù)使用五銖錢。

[5]甲申,初營宗廟于洛陽。

[5]甲申(十九日),開始在洛陽營建宗廟。

[6]六月,以司馬懿都督荊、豫州諸軍事,率所領(lǐng)鎮(zhèn)宛。

[6]六月,任命司馬懿都督荊、豫二州諸軍事,率自己所屬軍隊鎮(zhèn)守宛城。

[7]冬,十二月,立貴嬪河內(nèi)毛氏為皇后。初,帝為平原王,納河內(nèi)虞氏為妃;及即位,虞氏不得立為后,太皇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然后職內(nèi)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茍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

[7]冬季,十二月,立貴嬪河內(nèi)人毛氏為皇后。以前,明帝為平原王時,娶河內(nèi)人虞氏為妃;即位為帝以后,虞氏沒有被立為皇后,太皇卞太后因此而安慰和勸撫她。虞氏說:“曹氏家族本來就好立地位低賤、沒有按照禮義推舉的人。然而皇后管理宮內(nèi)事務(wù),國君負責(zé)朝廷政事,內(nèi)外相輔而成;如果沒有好的開端,就決不會有好的結(jié)果,恐怕一定會因此而亡國滅宗了?!庇捎诒逄笠彩堑唾v出身,虞氏因此被貶回鄴城的皇宮。

[8]初,太祖、世祖皆議復(fù)肉刑,以軍事不果。及帝即位,太傅鐘繇上言:“宜如孝景之令,其當(dāng)棄市俗斬右趾者,許之;其黥、劓、左趾、宮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可以歲生三千人。”詔公卿已下議,司徒朗以為:“肉刑不用已來,歷年數(shù)百;“今復(fù)行之,恐所減之文未彰于萬民之目,而肉刑之問已宣于寇讎之耳,非所以來遠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輕之死罪,使減死髡刑,嫌其輕者,可倍其居作之歲數(shù),內(nèi)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無以刖易駭耳之聲?!弊h者百余從,與朗同者多。帝以吳、蜀未平,且寢。

[8]當(dāng)初,魏武帝、文帝都議論恢復(fù)肉刑,因為不斷有戰(zhàn)爭而未能實施。明帝即位,太傅鐘繇建議:“應(yīng)仿漢景帝的命令,應(yīng)當(dāng)斬首示眾的人如果自愿以砍去右腳代替,應(yīng)允許;對黥面、割鼻、砍左腳、宮刑等刑罰,仍然按照漢文帝的法令,以剃發(fā)和鞭打代替,這樣一年可以使三千人保留性命。”明帝下詔要公卿及以下的臣僚討論,司徒王朗認為:“不用肉刑至今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了,現(xiàn)在恢復(fù),恐怕所減刑罰的好處還未使人民見到,而恢復(fù)肉刑的惡名已經(jīng)傳到賊寇的耳朵里,這不是招撫遠方人士的辦法。現(xiàn)在不妨根據(jù)鐘繇減免死刑的建議,將死刑減為剃發(fā)做苦工,如果認為這樣的處罰太輕了,可以延行他們服刑的時間。如此,對內(nèi)有以生代死的廣大無量的恩德,對外則沒有以砍腳代替腳鐐的駭人聽聞的惡名?!庇懻摰娜擞邪儆嗝?,多數(shù)同意王朗的意見。明帝因為吳、蜀兩國尚未平定,也就把此事放下子。

[9]是歲,吳昭武將軍韓當(dāng)卒,其子綜yín亂不軌,懼得罪,閏月,將其家屬、部曲來奔。

[9]這一年,吳昭武將軍韓當(dāng)去世,他的兒子韓綜道德敗壞,不守法令,害怕被治罪,閏十二月,率領(lǐng)家屬和宗族軍隊來投魏。

[10]初,孟太既為文帝寵,又與桓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殂,階、尚皆卒,達心不自安。諸葛亮聞而誘之,達數(shù)與通書,陰許歸蜀;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儀密表告之。達聞之,惶懼,欲舉兵叛;司馬懿以書尉解之,達猶豫未決,懿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吳、漢交通,宜觀望而后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dāng)及其未定促決之?!蹦吮兜兰嫘校巳盏狡涑窍?。吳、漢各遣偏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分諸將以距之。初,達與亮?xí)唬骸巴鹑ヂ灏税倮?,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dāng)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10]當(dāng)初,孟達受文帝寵信,又和桓階、夏侯尚關(guān)系密切,文帝去世后,桓階和夏侯尚也相繼故去,孟達心中憂慮不安。諸葛亮知道后,便引誘孟達,孟達和諸葛亮多次通信,秘密答應(yīng)歸蜀;孟達和魏興太守申儀有隔閡,申儀秘密上表告發(fā)了孟達。孟達聽說后,驚惶恐懼,企圖舉兵反叛;司馬懿寫信安慰勸解了他,孟達因此猶豫不決。司馬懿則秘密率軍進討,部下將領(lǐng)說:“孟達已和吳、蜀互相串通,我們應(yīng)先觀察他的動向,然后再采取行動。”司馬懿說:“孟達是個不講信義的人,這時正在懷疑觀望。我軍應(yīng)趁他尚未作出決定,迅速加以解決?!庇谑撬抉R懿率軍急速行軍,日夜兼程,僅用八天就抵達孟達的新城城下。吳、蜀各派將領(lǐng)進兵西城的安橋、木蘭塞援救孟達,司馬懿則派將領(lǐng)進兵西城的安橋、木蘭塞援救孟達,司馬懿則派將領(lǐng)分路攔阻。當(dāng)初,孟達寫信給諸葛亮說:“宛城距洛陽八百里,距我所在新城一千二進里。聽說我起兵,自然要向明帝報告,連續(xù)往返,要用一個月的時間,那時我的城池已防守堅固,各軍也作好充分的準備。我的防區(qū)地形險要,司馬懿肯定不會親自前來,其他將領(lǐng)來,不會對我造成威害?!奔爸了抉R懿的軍隊兵臨城下,孟達又寫信對諸葛亮說:“我起兵僅八天,司馬懿便兵臨城下,怎么如此神速!”

作者簡介

司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實,號迂叟,陜州夏縣涑水鄉(xiāng)(今山西夏縣)人,世稱涑水先生。北宋政治家、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自稱西晉安平獻王司馬孚之后代。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年),進士及第,累遷龍圖閣直學(xué)士。宋神宗時,反對王安石變法,離開朝廷十五年,主持編纂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通史《資治通鑒》。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元祐元年(1086年),去世,追贈太師、溫國公,謚號文正。名列“元祐黨人”,配享宋哲宗廟廷,圖形昭勛閣;從祀于孔廟,稱“先儒司馬子”;從祀歷代帝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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