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阿繡文言文翻譯 聊齋志異阿繡賞析

文言文

海州劉子固，十五歲時，至蓋省其舅。見雜貨肆中一女子，姣麗無雙，心愛好之。潛至其肆，托言買扇。女子便呼父，父出，劉意沮，故折閱之而退。遙睹其父他往，又詣之，女將覓父，劉止之曰：“無須，但言其價，我不靳直耳。”女如言固昂之，劉不忍爭，脫貫竟去。明日復(fù)往又如之。行數(shù)武，女追呼曰：“返來!適偽言耳，價奢過當(dāng)?！币蛞园雰r返之。劉益感其誠，蹈隙輒往，由是日熟。女問：“郎居何所?”以實對。轉(zhuǎn)詰之，自言：“姚氏。”臨行，所市物，女以紙代裹完好，已而以舌舐粘之。劉懷歸不敢復(fù)動，恐亂其舌痕也。積半月為仆所窺，陰與舅力要之歸。意惓惓不自得。以所市香帕脂粉等類，密置一篋，無人時，輒闔戶自撿一過，觸類凝想。

次年復(fù)至蓋，裝甫解即趨女所，至則肆宇闔焉，失望而返。猶意偶出未返，早又詣之，闔如故。問諸鄰，始知姚原廣寧人，以貿(mào)易無重息，故暫歸去，又不審何時可復(fù)來。神志乖喪。居數(shù)日怏怏而歸。母為議婚，屢梗之，母怪且怒。仆私以曩事告母，母益防閑之，蓋之途由是絕。劉忽忽遂減眠食。母憂思無計，念不如從其志。于是刻日辦裝使如蓋，轉(zhuǎn)寄語勇，媒合之。舅即承命詣姚。逾時而返，謂劉曰：“事不諧矣!阿繡已字廣寧人?！眲⒌皖^喪氣，心灰絕望。既歸，捧篋啜泣，而徘徊顧念，冀天下有似之者。

適媒來，艷稱復(fù)州黃氏女。劉恐不確，命駕至復(fù)。入西門，見北向一家，兩扉半開，內(nèi)一女郎怪似阿繡。再屬目之，且行且盼而入，真是無訛。劉大動，因僦其東鄰居，細(xì)詰知為李氏。反復(fù)疑念，天下寧有此酷肖者耶?居數(shù)日莫可夤緣，惟目眈眈候其門，以冀女或復(fù)出。一日日方西，女果出，忽見劉，即返身走，以手指其后;又復(fù)掌及額，而入。劉喜極，但不能解。凝思移時，信步詣舍后，見荒園寥廓，西有短垣，略可及肩?；砣活D悟，遂蹲伏露草中。久之，有人自墻上露其首，小語曰：“來乎?”劉諾而起，細(xì)視真阿繡也。因大恫，涕墮如綆。女隔堵探身，以巾拭其淚，深慰之。劉曰：“百計不遂，自謂今生已矣，何期復(fù)有今夕?顧卿何以至此?”曰：“李氏，妾表叔也?！眲⒄堄庠Ｅ唬骸熬葰w，遣從人他宿，妾當(dāng)自至?！眲⑷缪?，坐伺之。少間女悄然入，妝飾不甚炫麗，袍褲猶昔。劉挽坐，備道艱苦，因問：“卿已字，何未醮也?”女曰：“言妾受聘者，妄也。家君以道里賒遠(yuǎn)，不愿附公子婚，此或托舅氏詭詞以絕君望耳?！奔染驼硐?，宛轉(zhuǎn)萬態(tài)，款接之歡不可言喻。四更遽起，過墻而去。劉自是不復(fù)措意黃氏矣。旅居忘返，經(jīng)月不歸。

一夜仆起飼馬，見室中燈猶明，窺之，見阿繡，大駭。顧不敢言主人，旦起訪市肆，始返而詰劉曰：“夜與還往者，何人也?”劉初諱之，仆曰：“此第岑寂，狐鬼之藪，公子宜自愛。彼姚家女郎，何為而至此?”劉始腆然曰：“西鄰是其表叔，有何疑沮?”仆言：“我已訪之審：東鄰止一孤媼，西家一子尚幼，別無密戚。所遇當(dāng)是鬼魅;不然，焉有數(shù)年之衣尚未易者?且其面色過白，兩頰少瘦，笑處無微渦，不如阿繡美。”劉反復(fù)思，乃大懼曰：“然且奈何?”仆謀伺其來，操兵入共擊之。至暮女至，謂劉曰：“知君見疑，然妾亦無他，不過了夙分耳?！毖晕匆眩团抨Y入。女呵之曰：“可棄兵!速具酒來，當(dāng)與若主別。”仆便自投，若或奪焉。劉益恐，強(qiáng)設(shè)酒饌。女談笑如常，舉手向劉曰：“君心事，方將圖效綿薄，何竟伏戎?妾雖非阿繡，頗自謂不亞，君視之猶昔否耶?”劉毛發(fā)俱豎，噤不語。女聽漏三下，把盞一呷，起立曰：“我且去，待花燭后，再與新婦較優(yōu)劣也。”轉(zhuǎn)身遂杳。

劉信狐言，竟如蓋。怨舅之誑己也，不舍其家;寓近姚氏，托媒自通，啖以重賂。姚妻乃言：“小郎為覓婿廣寧，若翁以是故去，就否未可知。須旋日方可計校。”劉聞之，彷徨無以自主，惟堅守以伺其歸。逾十余日，忽聞兵警，猶疑訛傳;久之信益急，乃趣裝行。中途遇亂，主仆相失，為偵者所掠。以劉文弱疏其防，盜馬亡去。至海州界見一女子，蓬鬢垢耳，出履蹉跌，不可堪。劉馳過之，女遽呼曰：“馬上人非劉郎乎?”劉停鞭審顧，則阿繡也。心仍訝其為狐，曰：“汝真阿繡耶?”女問：“何為出此言?”劉述所遇。女曰：“妾真阿繡也。父攜妾自廣寧歸，遇兵被俘，授馬屢墮。忽一女子握腕趣遁，荒竄軍中，亦無詰者。女子健步若飛隼，苦不能從，百步而屨屢褪焉。久之，聞號嘶漸遠(yuǎn)，乃釋手曰：‘別矣!前皆坦途可緩行，愛汝者將至，宜與同歸?！眲⒅浜?，感之。因述其留蓋之故。女言其叔為擇婿于方氏，未委禽而亂始作。劉始知舅言非妄。攜女馬上，疊騎歸。入門則老母無恙，大喜。系馬入，俱道所以。母亦喜，為女盥濯，竟妝，容光煥發(fā)。母撫掌曰：“無怪癡兒魂夢不置也!”遂設(shè)裀褥，使從己宿。又遣人赴蓋，寓書于姚。不數(shù)日姚夫婦俱至，卜吉成禮乃去。

劉出藏篋，封識儼然。有粉一函，啟之，化為赤土。劉異之。女掩口曰：“數(shù)年之盜，今始發(fā)覺矣。爾日見郎任妾包裹，更不及審真?zhèn)?，故以此相戲耳?！狈芥倚﹂g，一人搴簾入曰：“快意如此，當(dāng)謝蹇修否?”劉視之，又一阿繡也，急呼母。母及家人悉集，無有能辨識者。劉回眸亦迷，注目移時，始揖而謝之。女子索鏡自照，赧然趨出，尋之已杳。夫婦感其義，為位于室而祀之。一夕劉醉歸，室暗無人，方自挑燈，而阿繡至。劉挽問：“何之?”笑曰：“醉臭熏人，使人不耐!如此盤詰，誰作桑中逃耶?”劉笑捧其頰，女曰：“郎視妾與狐姊孰勝?”劉曰：“卿過之。然皮相者不辨也?！币讯响橄噌?。俄有叩門者，女起笑曰：“君亦皮相者也?！眲⒉唤?，趨啟門，則阿繡入，大愕。始悟適與語者，狐也。暗中又聞笑聲。夫妻望空而禱，祈求現(xiàn)像。狐曰：“我不愿見阿繡?！眴枺骸昂尾涣砘幻?”曰：“我不能?！眴枺骸昂喂什荒?”曰：“阿繡，吾妹也，前世不幸夭殂。生時，與余從母至天宮見西王母，心竊愛慕，歸則刻意效之。妹較我慧，一月神似;我學(xué)三月而后成，然終不及妹。今已隔世。自謂過之，不意猶昔耳。我感汝兩人誠，故時復(fù)一至，今去矣?！彼觳粡?fù)言。自此三五日輒一來，一切疑難悉決之。值阿繡歸寧，來常數(shù)日住，家人皆懼避之。每有亡失，則華妝端坐，插玳瑁簪長數(shù)寸，朝家人而莊語之：“所竊物，夜當(dāng)送至某所;不然，頭痛大作，悔無及!”天明，果于某所獲之。三年后，絕不復(fù)來。偶失金帛，阿繡效其裝嚇家人，亦屢效焉。

翻譯

海州的劉子固，十五歲時，到蓋縣探望他的舅舅?？匆婋s貨店里有一個女子，姣麗無雙，心中便喜愛上了她。他悄悄來到店中，假托說買扇子，女子就喊她父親。見她父親出來，劉子固很沮喪，便故意跟老頭壓了個低價，走了。遠(yuǎn)遠(yuǎn)看見女子的父親到別處去了，他又回到店里。女子又要找她父親，劉子固忙阻止說：“不要去找了，你只要說個價，我不計較價錢?！迸勇犃怂脑挘室庹f了個高價。劉子固不忍心和她爭價，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就走了。

第二天，劉子固又來了，還像昨天一樣。付了錢剛走出幾步，女子追出叫他：“回來!剛才我說的是假話，價錢太高了!”便把一半錢還給了他。劉子固更感到她誠實。此后，趁她的父親不在時，劉子固常來店里，慢慢跟她熟了。女子問劉子固：“你住在什么地方?”劉子固如實告訴她，又反過來問她姓什么?女子說：“姓姚。”劉子固臨走時，女子把他所買的東西用紙包好，然后用舌尖舔一下紙邊粘上。劉子固懷揣著包裹回去后舍不得打開，怕把女子的舌痕弄亂了。過了半個月，劉子固的作為讓仆人發(fā)現(xiàn)了，私下告訴了他舅舅，硬讓他回去。劉子固情意懇切，戀戀不忘，把從女子那里買的香帕脂粉等東西，秘密放置在一個箱子里。沒人時，就關(guān)起門把東西拿出來看一遍，觸景生情，思念不已。

第二年，劉子固又到蓋縣來。剛放下行李，就到店里去找那女子。到那里一看，店門關(guān)得緊緊的，劉子固失望地回去了。他以為女子同她父親偶爾出門沒有回來，第二天便早早又去，店門仍然緊關(guān)著。劉子固向鄰居打聽，才知道姚家原來是廣寧人，因為這兒生意不好，所以暫時回廣寧了，誰也不知他們什么時候再回來。劉子固神情沮喪，失魂落魄。住了幾天，就怏怏不樂地回家了。母親為他提婚事，他老是阻止。母親覺得奇怪，又很生氣。仆人偷偷把以前的事告訴母親，母親對他管制防范得更加嚴(yán)了。從此他再不能去蓋縣了。劉子固整日恍恍惚惚，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母親愁得沒法，心想不如滿足了兒子的心愿。于是，立即選了個日子，準(zhǔn)備好行裝，讓兒子到蓋縣轉(zhuǎn)達(dá)母親的意思，讓舅舅托人向姚家提親。舅舅馬上就去姚家，過了一會，舅舅回來，對劉子固說：“不好辦了，阿繡已經(jīng)許給廣寧人了?！眲⒆庸檀诡^喪氣，心灰意冷。回家后，捧著箱子抽泣;常常徘徊思念，希望天下有第二個阿繡。

這時有媒人來提親，夸贊復(fù)州黃家姑娘長得漂亮。劉子固擔(dān)心媒人說的不確實，命仆人駕車到復(fù)州去看看。進(jìn)了西城門，劉子固看見朝北的一家，兩扇門半開著，門里有一個姑娘很像阿繡。再凝神一看，姑娘邊走邊回頭看著進(jìn)去了，一點不會錯。劉子固大為動心，于是就去東邊鄰居家打聽，知道這姑娘姓李。劉子固反復(fù)思索，疑惑不解，天下怎能有如此相像的人呢!住了幾天，也沒找著機(jī)會去見姑娘。只有兩眼直盯盯地看著姑娘的家門，希望姑娘還能出來。

一天，太陽正要落山，姑娘果然出來了。忽然看見劉子固，立即返身回去，用手指指身后，又將手掌放在額頭上，然后進(jìn)屋了。劉子固高興極了，但不知姑娘是什么意思。沉思了好一會兒，就信步來到她家的房后。只見一座荒園寂靜空曠。西邊有一堵矮墻，只有齊肩高。劉子固豁然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于是就蹲下藏在草叢中。待了很久，有人從墻上露出頭來，小聲說：“來了嗎?”劉子固答應(yīng)著起來，仔細(xì)一看，真是阿繡。他悲痛萬分，淚落如雨。姑娘隔著墻，探身用毛巾給他擦淚，不斷地安慰著他。劉子固說：“我想盡了辦法，愿望也沒實現(xiàn)，自以為今生是沒有希望了，怎想到還會有今天?你怎么到這里來的?”姑娘說：“李氏是我表叔?！眲⒆庸陶埌⒗C過墻來，阿繡說：“你先回去，把仆人打發(fā)到別的地方住，我會自己到的?！眲⒆庸搪爮牧怂脑?，坐在家里等著，一會兒，阿繡悄悄來了。沒有濃妝艷抹，袍褲還是以前穿過的。劉子固挽著她坐下，詳細(xì)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于是又問：“你已許配人家，怎么還沒有過門?”阿繡說：“說我已經(jīng)許配人家，是騙你的。我父親因為你家太遠(yuǎn)，不愿跟你們結(jié)親，所以托你舅舅用假話騙你，以打消你的念頭。”說完兩人上床躺下，男歡女愛，不可言喻。四更剛過，阿繡急忙起來，翻墻走了。劉子固從此不再想黃家姑娘的事，住在這里忘了回去。一個月了還不回家。

一天夜里，仆人起來喂馬，見劉子固房里還亮著燈，偷偷一看，見是阿繡，非常驚駭，但不敢跟主人說。第二天一早起來，仆人到集市上訪查了一番，才回去追問劉子固說：“夜里跟你交往的那人是誰呀?”劉子固開始不愿告訴他。仆人說：“這座房子太冷清了，是鬼狐聚集的地方，公子應(yīng)當(dāng)自愛。他姚家的姑娘，怎么會到這里來?”劉子固不好意思地說：“西鄰是她表叔，有什么好懷疑的?”仆人說：“我已詳細(xì)訪查過了。東鄰只有一個孤老太太，西邊那家只有一個小孩，沒有什么親戚住在家里。你所遇到的一定是鬼怪。不然，哪有穿了幾年的衣服還不換的?況且她面色太白，兩頰略瘦，笑起來沒有酒窩，不如阿繡美?！眲⒆庸谭磸?fù)想了想，才非常害怕地說：“那怎么辦?”仆人出謀說等她來時拿著家伙一塊打她。天黑后，姑娘來了，對劉子固說：“我知道你懷疑我。但我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想了卻過去的緣分罷了?！痹掃€沒說完，仆人推門進(jìn)來，姑娘大聲呵叱他：“把你的家伙扔了!快擺上酒來，我與你主人告別!”仆人一聽便扔了兵器，就像有人奪走一樣。劉子固更加害怕，勉強(qiáng)擺上酒席。姑娘像往常一樣有說有笑，舉手指著劉子固說：“知道你的心事，我正打算盡我的微力為你效勞，你為何想暗中害我!我雖然不是阿繡，但也自以為不比阿繡差。你看我真不如你過去的那個人嗎?”劉子固嚇得毛發(fā)倒豎，話也說不出來了。

姑娘聽著打三更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站起來說：“我暫時走了。待你洞房花燭之后，我再與新媳婦比比美丑?！币晦D(zhuǎn)身不見了。

劉子固聽信了狐精的話，跑到蓋縣抱怨舅舅騙他，不愿住在舅舅家。搬到鄰近姚家的地方住，托媒人給自己說親，用豐厚的彩禮打動姚家。姚家妻子說：“我家小叔子為阿繡在廣寧選了個女婿，阿繡的父親為此到廣寧去了，成不成還不知道。須等他回來后再跟他商量?！眲⒆庸搪犃诉@些語，惶惶不安，沒了主張，只好堅守在這兒等他們回來。

過了十幾天，忽然聽說要打仗。開始劉子固懷疑是訛傳，時間長了，才知道是真的。他急忙收拾行裝走了。中途遇到戰(zhàn)亂，主仆二人失散，劉子固被軍隊的前哨抓住了。士兵認(rèn)為劉子固是個文弱書生，便疏忽了對他的防備，劉子固便偷了一匹馬逃走了。到海州地界時，看見一個女子，蓬頭垢面，步履艱難，快走不動了。劉子固騎著馬從她身邊走過，女子忽然大聲呼喊：“馬上的人不是劉郎嗎?”劉子固停下馬仔細(xì)看她，原來是阿繡!他心中仍然害怕她是狐貍，說：“你真是阿繡嗎?”女子問：“你怎么說這種話?”劉子固把他遇到的事說了一遍。女子說：“我真是阿繡。父親帶我從廣寧回來，路上被士兵抓住。他們給我一匹馬騎，可我老是從馬上跌下來。忽然有一個女子，握著我的手腕拉我逃跑，我們在軍隊中亂竄，也沒有人盤問。那女子跑得像飛鷹一樣快，我拼命跑也跟不上。跑百十步就掉好幾次鞋。跑了很久，聽到人喊馬叫漸漸遠(yuǎn)了，那姑娘才放開手說：‘告別了。前面的路都很平坦，你可以慢慢走。愛你的人就要到了，你同他一塊回家吧。’”劉子固明白那女子是狐貍，非常感激她。劉子固就把留在蓋縣的原因告訴了阿繡，阿繡說他叔叔在廣寧為她提了一個姓方的女婿，還沒等送聘禮，戰(zhàn)亂就開始了。劉子固這才知道舅舅說的不是假話。他把阿繡抱到馬上，兩人騎著一匹馬回了家。

進(jìn)門看到老母親安然無恙，劉子固很高興。他把馬系好，向母親講述了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母親也非常高興，急忙為阿繡梳洗打扮。妝扮好了，阿繡容光煥發(fā)，母親拍著手說：“怪不得我那傻兒子在夢中都忘不了你?！苯又伜帽蝗熳尠⒗C跟自己一起睡。他們又派人到蓋縣，送書信給姚家。沒過幾天，姚家夫婦一塊來了，選定了吉日辦完婚事就回去了。

劉子固拿出收藏的那只箱子，里面的東西原封沒動。有一盒子粉，打開一看，脂粉已變?yōu)榧t土。劉子固很奇怪，阿繡掩口笑著說：“幾年前的騙局，你今天才發(fā)覺。那時見你任憑我給你包裹，從來都不檢查真假，所以就跟你開了個玩笑。”正在嬉笑時，一個人掀開門簾進(jìn)來說：“你們這樣快活，應(yīng)當(dāng)謝謝媒人吧?”劉子固一看，又是一個阿繡，急忙喊母親，母親和家里人都來了，沒有一個人能辨認(rèn)真假的。劉子固回頭一看也迷惑了;看了很久，才朝一個“阿繡”作揖感謝?！鞍⒗C”要了鏡子自己看了一下，害羞地轉(zhuǎn)身跑了，再找她時已沒了蹤影。劉子固夫婦感激她的恩情，在屋里設(shè)了一個靈位祭祀。

一天晚上，劉子固喝醉了酒回家，屋里黑黑的沒有人。他剛要自己點燈，阿繡來了，劉子固拉著她問：“你去哪兒了?”阿繡笑著說：“看你醉成這樣，臭氣熏人，真讓人討厭。你這樣盤問人，難道我跟男人幽會去了?”劉子固笑著捧起她的臉頰，阿繡說：“你看我與狐貍姐姐誰美?”劉子固說：“你比她好。但只看外表看不出來。”說罷關(guān)上門，兩人親熱起來。一會兒有人叫門，阿繡起身笑著說：“你也是只看外表的人。”劉子固不明白她的意思，走去開門，卻是阿繡進(jìn)來。他十分驚愕，這才明白剛才那個是狐貍。黑暗里又聽到笑聲，劉子固夫妻望空中祈禱，祈求狐貍現(xiàn)身。狐貍說：“我不愿見阿繡。”劉子固問：“為什么不變成另一個相貌?”狐貍說：“我不能。”劉子固問：“為什么不能?”狐貍說;“阿繡是我妹妹，前世時不幸夭折?；钪鴷r，她和我一塊隨母親到天宮去，見了西王母，我們心里都暗暗愛慕她?；丶液?，我們就精心模仿西王母。妹妹比我聰慧，只一個月就學(xué)得非常神似;我學(xué)了三個月才學(xué)像了，但始終趕不上妹妹。如今又隔了一世，我自以為超過她了，沒料到還跟從前一樣。我感激你二人的誠意，所以此后會不時來一趟的，現(xiàn)在我走了?！庇谑遣辉僬f話。

從此狐貍?cè)逄炀蛠硪淮?。家中一切難辦的事都能解決。每當(dāng)阿繡回娘家，狐貍常來住幾天，家里人都害怕地避開她。每當(dāng)家中丟了東西，她就打扮得整整齊齊，端立著，頭上插著幾寸長的玳瑁簪子，召集家人來莊重地告訴他們：“所偷的東西，今天晚上必須送回原來的地方;不然的話，就頭痛大作，后悔也來不及?！碧炝梁?，果然會在原來的地方看見被偷的東西。三年后，狐貍再沒有來，偶然丟失了金銀等貴重東西，阿繡模仿狐貍的妝扮做法，嚇唬家人，也常常見效。

注釋

[1]海州：此處當(dāng)指遼寧省的海州衛(wèi)，治所在今遼寧省海城縣。遼時置為州，明代改置為海州衛(wèi)。

[2]蓋：唐置蓋州，明為蓋州衛(wèi)，清改為蓋平縣;即今遼寧省蓋縣。省(xǐng)，探望，看望(父母或其他年輩比自己大的親屬)。

[3]折閱：《荀子·修身》：“良賈不為折閱不市。”折閱，指虧本，此指壓低售價。閱，賣。

[4]不靳直：不計較價錢。靳(jìn)，吝惜。直，同“值”。

[5]故昂之：故意提高價格。

[6]脫貫：從錢串上取下錢來;意思是付錢。貫，古時穿錢的繩索。此據(jù)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脫貫”。

[7]價奢過當(dāng)：價錢高得太多。奢，昂貴。過當(dāng)，超過合理價格。

[8]蹈隙：趁空，指乘其父不在之時。

[9]惓惓(quán quán拳拳)：懇切，眷念不忘。

[10]闔戶：關(guān)上門。此據(jù)二十四卷抄本，原作“閤戶”。下文”闔”，據(jù)青柯亭刻本改。

[11]觸類凝思：猶言觸景生情，思念不已?！兑住は缔o》上：“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笔瑁骸坝|逢事類而增長之?！?/p>

[12]扃(jiōng)：上閂，關(guān)門。據(jù)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閤”。

[13]廣寧：舊縣名，治所在今遼寧省北鎮(zhèn)縣。

[14]防閑：防范禁止。

[15]忽忽：失意的樣子。

[16]艷稱：夸贊地稱道。艷，艷羨，羨慕。復(fù)州：遼置，治所在今遼寧省復(fù)縣西北，明為復(fù)州衛(wèi)。

[17]夤(yín 吟)緣：攀附;指尋找因由與之親近。

[18]眈眈：注目察看。此據(jù)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耽耽”。

[19]寥廓：靜寂，廣闊。

[20]恫(dòng 洞)：悲痛。

[21]涕墮如綆：猶言淚落如雨。綆(gěng 耿)，井繩。

[22]賒遠(yuǎn)：遙遠(yuǎn)。

[23]詭詞：假話。詭，欺、詐。

[24]措意：屬意。

[25]詰：據(jù)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言”。

[26]渦：酒渦。

[27]排闥：推開門扇。此據(jù)二十四卷抄本，原作“排撻”。

[28]自投：謂降伏而自動放下兵器。

[29]圖效綿?。捍蛩惚M我微力為你效勞。綿薄，薄弱的能力，謙詞。

[30]伏戎：猶伏兵，指仆人暗中操兵伺擊。

[31]花燭：舊俗結(jié)婚皆燃花燭，因以花燭代稱結(jié)婚。

[32]啖以重賂：用豐厚財禮打動對方。啖，利誘。賂，贈予財物。

[33]小郎：舊時婦女稱丈夫的弟弟為小郎。

[34]若翁：乃父，指阿繡的父親。故：據(jù)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欲”。

[35]兵警：出兵打仗的消息。

[36]偵者：軍隊的前哨。

[37]“曰，汝真阿繡耶”：據(jù)青柯亭本補(bǔ)，原缺。

[38]趣(cù 促)遁，催促快逃。趣，催促。

[39]寓書：寄信。

[40]卜吉成禮：選定吉日舉行婚禮。

[41]封識(zhì 志)儼然：原封不動地在那里。封識，封裹的標(biāo)記。

[42]蹇修：代指媒人。蹇修是傳說中伏羲氏的臣子。屈原《離騷》：“解佩以結(jié)言兮，吾令蹇修以為理?！焙笠蛞浴板啃蕖弊鳛槊饺说拇Q。

[43]赧(nǎn)然：臉紅，難為情的樣子。

[44]位：牌位。

[45]作桑中逃：指外出幽會?！对姟む{風(fēng)·桑中》寫男女相約，“期我乎桑中?！焙髞硪蛞浴吧Ｖ兄s”指男女幽會。

[46]皮相者：只看外表的人?！俄n詩外傳》：“吳延陵季子游于齊，見遺金，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當(dāng)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季子知其為賢者，請問姓字，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語姓字哉!’遂去。”

[47]猶昔耳：仍如往昔，意謂和前世一樣仍不能超過她。

[48]歸寧：舊時女子回娘家叫“歸寧”。

[49]玳瑁(dài mào)：指玳瑁的甲殼。亦指用其甲殼制成的裝飾品。

[50]朝(cháo)家人：召集家中仆婢。朝，會集，召集。

賞析

要虛構(gòu)一個羅曼諦克的離奇曲折的故事，這在藝術(shù)家并不是難事。要使這個顯然是虛構(gòu)的故事在讀者的印象中產(chǎn)生真實感，覺得它可信，并非作者信口編造，這就需要藝術(shù)家的熔鑄物象的詩才了。如果進(jìn)一步，不僅使虛構(gòu)的故事造成真實的幻覺，還通過所描繪的事件喚起讀者去玩味某種人生意義，這就標(biāo)志作家的藝術(shù)思維具備了不同凡響的品格。

然而，作品中的值得玩味的人生意義必須蘊(yùn)藏在藝術(shù)和諧中，蘊(yùn)藏在構(gòu)成情節(jié)的人物與人物的關(guān)系的和諧中，因而其基礎(chǔ)乃是富有特征的人物性格?！?，讓我們撇開抽象的議論，來直接接觸作品吧!

這回我們談的是《聊齋志異》 中的佳篇《阿繡》。這個故事是十分奇幻的，或者說是荒誕的，這原是《聊齋志異》大多數(shù)作品的基本風(fēng)格?？墒?，在蒲松齡所虛構(gòu)的世界里，事物是合乎它自己的邏輯的。如果僅僅如此，只要求把圈圈畫圓，那就隨便哪一個稍微有點手腕的神怪小說作者都能辦到?？墒亲x者讀后，只是覺得故事怪誕奇幻罷了。讀者是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人，要小說的事件使他們產(chǎn)生共鳴，必須使他們在小說中體嘗到一些現(xiàn)實世界的人間煙火味。這就要求那荒誕的超人間的人物具有人類社會的感情，他們的愛憎，他們的追求必須具有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的性格。對于一個忠實于現(xiàn)實的藝術(shù)家說來，人物的性格要既符合客觀法則的必然，又具有獨特的、顯然不會和旁人混同的品質(zhì)。這種獨特的品質(zhì)正是作者所要強(qiáng)調(diào)而在它身上寄以人生評價的所在。這種人物既像現(xiàn)實社會中的人那樣充滿矛盾，又具有作家通過從生活中的選煉所賦予他們的某種壓倒各種矛盾的生活目標(biāo)。這種生活目標(biāo)，正是作家所提供給作品的人生意義。

作家在作品中所要表述的觀念，是必須借人物的關(guān)系闡發(fā)出來的。在《阿繡》這篇小說里，作者主要寫了三個人物： 劉子固、阿繡和狐女。狐女是小說的主角，既是貫聯(lián)情節(jié)、決定一對青年情侶命運(yùn)的人，也是作家借以表達(dá)他的人生觀念的人物。她為了追求她所歆慕的美——當(dāng)然，這里只說是外表的美，那不關(guān)緊要，說是內(nèi)心的美、靈魂的美都可以，這里具有象征的性質(zhì)——隔世而尚生死以之地不忘她的追求，她的競爭。一個年輕的有血有肉的女性，難道她不需要愛情嗎?她愿意把一個男人奉獻(xiàn)給另一個女子，她的競爭的對象。而且她的第一回誘使劉子固向她致愛，壓根兒也是為了考驗自己的美的完成的程度：“妾雖非阿繡，頗自謂不亞”，這是她求愛和被愛的追求之所在。在一般情況下，在人生的青年時代，愛情的欲求是非常強(qiáng)烈的。在家族制度進(jìn)入文明期后，情愛是強(qiáng)烈排他性的感情，妒忌可以毀滅對方，乃至毀滅自己。只有把生命投入更高的追求才能撲熄妒火。通常，克服熾烈的愛情的道路不外乎兩端：一是寄托在更崇高的人生理想上;一是為了所愛者的幸福而犧牲自己，這是一種升華了的愛情。狐女之把所愛者奉獻(xiàn)給她的競爭者，一方面固然由于“感汝二人誠”，即被劉子固的寤寐思服的癡情所打動，覺得成全他們乃是合于道德的;但主要的卻是為了追求美的完成，那隔世不忘的競爭。前面說過，這美雖指外表的美，卻具有象征意義，說它是崇高的人性亦無不可。而從狐女所表現(xiàn)的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品德來看，無寧說這美更屬于內(nèi)在的、心靈的美的性質(zhì)。

但作家所寫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個有血肉、需要情愛的年輕的生命，而不是一個單純地執(zhí)著某種追求的、禁欲主義的理念的化身，一個作家的觀念的傳聲筒;因此，她對劉子固也是“宛轉(zhuǎn)萬態(tài)，款接之歡，不可言喻”的，在劉子固和阿繡結(jié)合之后，仍然不免要來和她的所愛者“合扉相狎”，“值阿繡歸寧，來常數(shù)日住”的。作家雖然沒有作文筆不干凈的渲染——這種節(jié)制正是蒲松齡的藝術(shù)的可貴品質(zhì)——，但是對狐女的傾心于劉子固，已經(jīng)有了豐富的暗示。重心在于，在狐女，愛情不是她唯一的、更不是最高的追求。這遂使，由于主角的品格的緣故，這個愛情故事具有了愛情所不能范圍的更重要的意義，一種對意志戰(zhàn)勝情欲的獻(xiàn)身精神的歌頌，一種高尚的人生哲理的揭橥。

為了超越愛情，作家必須著意刻畫愛情。蒲松齡把少年劉子固對雜貨店中女郎阿秀的癡情，寫得如此動人，這種一往情深的男子幾乎要惹動每一個求偶的女子的羨慕。雖然，這段情節(jié)取材于舊題宋劉義慶撰《幽明錄》中的《賈粉兒》(或本題作《胡粉女》)，可是比起《賈粉兒》的粗簡的描寫來，蒲松齡的細(xì)膩入神的刻畫完全是獨創(chuàng)的形象了。劉子固為了要親近阿繡，不斷到雜貨鋪去買他所用不著的東西; 為了保持阿繡用紙包好以舌舐粘封的貨品的原樣，拿回來動也不敢動地什襲珍藏，一直到經(jīng)過一番悲歡離合，兩人結(jié)婚以后，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阿繡為了嬉弄這癡情兒用紅土充當(dāng)盒粉賣給他的秘密。這在人生中是不足道的瑣事，在愛情中卻是使當(dāng)事者銘心鏤骨、永遠(yuǎn)提供甜蜜的回憶的情景。蒲松齡在生活中捕捉了這些細(xì)小的然而最能撥動心弦的現(xiàn)象，詩意地刻畫了這對小兒女的愛情。

狐女對劉子固的這種刻骨的相思，不但事先知道，而且在充代阿繡和他初接之夕親切地體驗了它。她比阿繡先贏得愛情，但她是由欺騙獲得的。其所以是欺騙，并非因為她不是阿繡而假充阿繡，乃是因為她以有缺陷的美假充完善的美。這是富有詩意的象征，也許是藝術(shù)家所不自期而達(dá)到的詩意的象征。因為如此，狐女的悲哀不是由于她失去了劉子固; 沒有劉子固的愛，自然肯定是憾事，但在她倒是次要的了。悲哀的是，為了追求一種心靈的美，生死以之地追求了兩輩子，比起阿繡來，她依然留有缺陷。這使她羞見她的競爭者。“索鏡自照，赧然趨出”的懊喪欲絕，更甚于愛情的喪失。然而，正是在這一懊喪里，一個美麗的靈魂戴著光圈聳立在讀者的視野之前了。我們看到了一個比阿繡的外表美更動人的心靈美。

為自己所愛者的愛情所感動，曲意成全他，把他交給自己的競爭者，并自愧不如而羞于自現(xiàn)。施予而無德色，乃至不自居德。正如西哲所說：“美人唯有不自知其美為最美。”這對于內(nèi)在的、心靈的美說來，也是一樣。狐女正是以不自知其美而將美的極致投給了世界。

在小說《阿繡》里，人們看出了作家對愛情的歌頌，對婚姻自由的肯定。這在蒲松齡所處的封建禮法如此森嚴(yán)的時代，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了，可是蒲松齡的藝術(shù)思維，還要比歌贊愛情、肯定自主婚姻深刻得多。他描繪著愛情，卻把光度集中在一個維護(hù)愛情并使自己的美德比愛情更值得贊賞的人物身上。相形之下，愛情變成了背景，烘托出了一個比情人們境界更高的優(yōu)美的靈魂;相形之下，讀者與其為愛情所感動，無寧更為另一種超乎愛情的美德所感動; 相形之下，贏得愛情的勝利，轉(zhuǎn)不如執(zhí)拗地執(zhí)著某種追求為難能了。

蒲松齡從其藝術(shù)方法的基本傾向來說是現(xiàn)實主義的，當(dāng)然不是如某些人所理解的那種匍匐于現(xiàn)實之上的“現(xiàn)實主義”。他以自己獨特的風(fēng)格，用談狐說鬼等超人間故事的著色，給現(xiàn)實主義涂上一層羅曼諦克的釉彩。釉彩不是胚胎，應(yīng)該和那種骨子里屬于浪漫主義傾向的藝術(shù)有所區(qū)別。由于現(xiàn)實主義內(nèi)涵的豐富性——正如客觀現(xiàn)實的豐富性一樣，它所呈現(xiàn)出來的各個側(cè)面，往往含有別種創(chuàng)作方法所能含有的表現(xiàn)特征。這篇《阿繡》，就它的一個側(cè)面，就它所暗示的人生意義來說，帶有濃厚的象征主義色彩。當(dāng)然，它不是為象征而象征?，F(xiàn)實生活的運(yùn)動到處有象征的光彩，象征主義只能表現(xiàn)它的象征意義的那個側(cè)面;現(xiàn)實主義在更深、更廣的程度上再現(xiàn)了客觀運(yùn)動復(fù)雜、豐富的內(nèi)容以后，象征意義自然地收攝在藝術(shù)之中了。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杰出的文學(xué)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 人。他出身于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父親蒲槃原是一個讀書人，因在科舉上不得志，便棄儒經(jīng)商，曾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產(chǎn)。等到蒲松齡成年時，家境早已衰落，生活十分貧困。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yīng)童子試曾連續(xù)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bǔ)博士弟子員外，以后屢受挫折，一直郁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yīng)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bǔ)了個歲貢生，四年后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dāng)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rèn)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