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齊紀·齊紀八文言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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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齊紀·齊紀八文言文翻譯

資治通鑒·齊紀·齊紀八

《資治通鑒》是由北宋·司馬光所編著的,是中國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成就最高的編年體通史。以下是資治通鑒·齊紀·齊紀八文言文原文及翻譯,歡迎閱讀。

文言文

屠維單閼,一年。

東昏侯上永元元年(己卯,公元四九九年)

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

太尉陳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等軍四萬擊魏,欲復雍州諸郡;癸未,魏遣前將軍元英拒之。

乙酉,魏主發(fā)鄴。

辛卯,帝祀南郊。

戊戌,魏主至洛陽,過李沖家。時臥疾,望之而泣;見留守官,語及沖,輒流涕。

魏主謂任城王澄曰:“朕離京以來,舊俗少變不?”對曰:“圣化日新?!钡墼唬骸半奕氤?,見車上婦人猶戴帽、著小襖,何謂日新!”對曰:“著者少,不著者多。”帝曰;“任城,此何言也!必欲使?jié)M城盡著邪!”澄與留守官皆免冠謝。

甲辰,魏大赦。魏主之幸鄴也,李彪迎拜于鄴南,且謝罪。帝曰:“朕欲用卿,恩李仆射而止?!蔽慷仓放_令史龍文觀告:“太子恂被收之日,有手書自理,彪不以聞?!鄙袝硎毡敫奥尻?。帝以為彪必不然;以牛車散載詣洛陽,會赦,得免。

魏太保齊郡靈王簡卒。

二月,辛亥,魏以咸陽王禧為太尉。

魏主連年在外,馮后私于宦官高菩薩。及帝在懸瓠病篤,后益肆意無所憚,中常侍雙蒙等為之心腹。

彭城公主為宋王劉昶之婦,寡居。后為其母弟北平公馮夙求婚,帝許之;公主不愿,后強之。公主密與家僮冒雨詣懸瓠,訴于帝,且具道后所為。帝疑而秘之。后聞之,始懼。陰與母常氏使女巫厭禱,曰:“帝疾若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輔少主稱制者,當賞報不貲?!?/p>

帝還洛,收高菩薩、雙蒙等,案問,具伏。帝在含溫室,夜引后入,賜坐東楹,去御榻二丈馀,命菩薩等陳狀。既而召彭城王勰、北海王詳入坐,曰:“昔為汝嫂,今是路人,但入勿避!”又曰:“此嫗欲手刃吾脅!吾以文明太后家女,不能廢,但虛置宮中,有心庶能自死;汝等勿謂吾猶有情也。”二王出,賜后辭訣;后再拜,稽首涕泣。入居后宮。諸嬪御奉之猶如后禮,唯命太子不復朝謁而已。

初,馮熙以文明太后之兄尚恭宗女博陵長公主。熙有三女,二為皇后,一為左昭儀,由是馮氏貴寵冠群臣,賞賜累巨萬。公主生二子:“誕、修。熙為太保,誕為司徒,修為侍中、尚書,庶子聿為黃門郎。黃門侍郎崔光與聿同直,謂聿曰:“君家富貴太盛,終必衰敗?!表苍唬骸拔壹液嗡?,而君無諒詛我!”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后歲馀而修敗。修性浮競,誕屢戒之,不悛,乃白于太后及帝而杖之。修由是恨誕,求藥,使誕左右毒之。事覺,帝欲誅之,誕自引咎,懇乞其生。帝亦以其父老,杖修百馀,黜為平城民。及誕、熙繼卒,幽后尋廢,聿亦擯棄,馮氏遂衰。

癸亥,魏以彭城王勰為司徒。

陳顯達與魏元英戰(zhàn),屢破之。攻馬圈城四十日,城中食盡,啖死人肉及樹皮。癸酉,魏人突圍走,斬獲千計。顯達入城,將士競取城中絹,遂不窮追。顯達又遣軍主莊丘黑進擊南鄉(xiāng),拔之。

魏主謂任城王澄曰:“顯達侵擾,朕不親行,無以制之?!比拢?,魏主發(fā)洛陽,命于烈居守,以右衛(wèi)將軍宋弁兼祠部尚書,攝七兵事以佐之。弁精勤吏治,恩遇亞于李沖。

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張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將軍慕容平城將騎五千救之。

自魏主有疾,彭城王勰常居中侍醫(yī)藥,晝夜不離左右,飲食必先嘗而后進,蓬首垢面,衣不解帶。帝久疾多忿,近侍失指,動欲誅斬。勰承顏伺間,多所匡救。

丙戌,以勰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勰辭曰:“臣侍疾無暇,安能治軍!愿更請一王,使總軍要,臣得專心醫(yī)藥?!钡墼唬骸笆碳?、治軍,皆憑于汝。吾病如此,深慮不濟;安六軍、保社稷者,舍汝而誰!何容方更請人以違心寄乎!”

丁酉,魏主至馬圈,命荊州刺史廣陽王嘉斷均口,邀齊兵歸路。嘉,建之子也。

陳顯達引兵渡水西,據(jù)鷹子山筑城;人情沮恐,與魏戰(zhàn),屢敗。魏武衛(wèi)將軍元嵩免胄陷陳,將士隨之,齊兵大敗。嵩,澄之弟也。

戊戌,夜,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shù)人擔之,間道自分磧山出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顯達軍資億計,班賜將士,追奔至漢水而還。左軍將軍張千戰(zhàn)死,士卒死者三萬馀人。

顯達之北伐,軍入汋均口。廣平馮道根說顯達曰:“汋均水迅急,易進難退;魏若守隘,則首尾俱急。不如悉棄船于酂城,陸道步進,列營相次,鼓行而前,破之必矣。”顯達不從。道根以私屬從軍,及顯達夜走,軍人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險要,輒停馬指示之,眾賴以全。詔以道根為汋均口戍副。顯達素有威名,至是大損。御史中丞范岫奏免顯達官,顯達亦自表解職;皆不許,更以顯達為江州刺史。崔慧景亦棄順陽走還。

庚子,魏主疾甚,北還,至谷塘原,謂司徒勰曰:“后宮久乖陰德,吾死之后,可賜自盡,葬以后禮,庶免馮門之丑?!庇衷唬骸拔岵∫鎼?,殆必不起。雖摧破顯達,而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倚,唯在于汝?;糇用?、諸葛孔明以異姓受顧托,況汝親賢,可不勉之!”勰泣曰:“布衣之士,猶為知己畢命;況臣托靈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親,久參機要,寵靈輝赫,海內(nèi)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辭,正恃陛下日月之明,恕臣忘退之過耳。今復任以元宰,總握機政;震主之聲,取罪必矣。昔周公大圣,成王至明,猶不免疑,而況臣乎!如此,則陛下愛臣,更為未盡始終之美。”帝默然久之,曰:“詳思汝言,理實難奪?!蹦耸衷t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規(guī)懋賞,與白云俱潔;厭榮舍紱,以松竹為心。吾少與綢繆,未忍睽離。百年之后,其聽勰辭蟬舍冕,遂其沖挹之性。”以侍中、護軍將軍北海王詳為司空,鎮(zhèn)南將軍王肅為尚書令,鎮(zhèn)南大將軍廣陽王嘉為左仆射,尚書宋弁為吏部尚書,與侍中、太尉禧、尚書右仆射,尚書宋弁為吏部尚書,與侍中、太尉禧、尚書右仆射澄等六人輔政。

夏,四月,丙午朔,殂于谷塘原。高祖友愛諸弟,始終無間。嘗從容謂咸陽王禧等曰:“我后子孫解逅不肖,汝等觀望,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取之,勿為它人有也。”親任賢能,從善如流,精勤庶務,朝夕不倦。常曰:“人主患不能處心公平,推誠于物。能是二者,則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弟矣?!庇梅m嚴,于大臣無所容貸,然人有小過,常多闊略。嘗于食中得蟲,又左右進羹誤傷帝手,皆笑而赦之。天地五郊、宗廟二分之祭,未嘗不身親其禮。每出巡游及用兵,有司奏修道路,帝輒曰:“粗修橋梁,通車馬而已,勿去草鏟令平也?!痹诨茨闲斜?,如在境內(nèi),禁士卒無得踐傷粟稻;或伐民樹以供軍用,皆留絹償之。宮室非不得已不修,衣弊,浣濯而服之,鞍勒用鐵木而已。幼多力善射,能以指彈碎羊骨,射禽獸無不命中;及年十五,遂不復畋獵。常謂史官曰:“時事不可以不直書。人君威福在己,無能制之者;若史策復不書其惡,將何所畏忌邪!”

彭城王勰與任城王澄謀,以陳顯達去尚未遠,恐其覆相掩逼,乃秘不發(fā)喪,徙御臥輿,唯二王與左右數(shù)人知之。勰出入神色無異,奉膳,進藥,可決外奏,一如平日。數(shù)日,至宛城,夜,進臥輿于郡聽事,得加棺斂,還載臥輿內(nèi),外莫有知者。遣中書舍人張儒奉詔征太子;密以兇問告留守于烈。烈處分行留,舉止無變。太子至魯陽,遇梓宮,乃發(fā)喪;丁巳,即位,大赦。

彭城王勰跪授遣敕數(shù)紙。東宮官屬多疑勰有異志,密防之,而勰推誠盡禮,卒無間隙。咸陽王禧至魯陽,留城外以察其變。久之,乃入,謂勰曰:“汝此行不唯勤勞,亦實危險?!臂脑唬骸靶帜觊L識高,故知有夷險;彥和握蛇騎虎,不覺艱難?!膘唬骸叭旰尬岷笾炼??!?/p>

勰等以高祖遺詔,賜馮后死。北海王詳使長秋卿白整入授后藥,后走呼,不肯飲,曰:“官豈有此,是諸王輩殺我耳!”整執(zhí)持強之,乃飲藥而卒。喪至洛城南,咸陽王禧等知后審死,相視曰:“設無遺詔,我兄弟亦當決策去之;豈可令失行婦人宰制天下,殺我輩也!”謚曰幽皇后。

五月,癸亥,加撫軍大將軍始安王遙光開府儀同三司。

丙申,魏葬孝文帝于長陵,廟號高祖。

魏世宗欲以彭城王勰為相;勰屢陳遺旨,請遂素懷,帝對之悲慟。勰懇請不已,乃以勰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勰猶固辭,帝不許,乃之官。

魏任城王澄以王肅羈旅,位加己上,意頗不平。會齊人降者嚴叔懋告肅謀逃還江南,澄輒禁止肅,表稱謀叛;案驗無實。咸陽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出為雍州刺史。

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高氏為文昭皇后,配饗高祖,增修舊冢,號終寧陵。追賜后父飏爵勃海公,謚曰敬,以其嫡孫猛襲爵;封后兄肇為平原公,肇弟顯為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魏主素未識諸舅,始賜衣幘引見,皆惶懼失措;數(shù)日之間,富貴赫奕。

秋,八月,戊申,魏用高祖遺詔,三夫人以下皆遣還家。

帝自在東宮,不好學,唯嬉戲無度;性重澀少言。及即位,不與朝士相接,專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

是時,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仆射江祏、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wèi)尉劉暄更直內(nèi)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蕭衍聞之,謂從舅錄事參軍范陽張弘策曰:“一國三公猶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圖,亂將作矣。避禍圖福,無如此州,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當更與益州圖之耳?!蹦嗣芘c弘策修武備,它人皆不得預謀。招聚驍勇以萬數(shù),多伐材竹,沉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用。中兵參軍東平呂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shù)百張。先是,僧珍為羽林監(jiān),徐孝嗣欲引置其府,僧珍知孝嗣不能久,固求從衍。是時,衍兄懿罷益州刺史還,仍行郢州事,衍使弘策說懿曰:;’今六貴比肩,人自畫敕,爭權睚眥,理相圖滅。主上自東宮素無令譽,媟近左右,慓輕忍虐,安肯委政諸公,虛坐主諾!嫌忌積久,必大行誅戮。始安欲為趙王倫,形跡已見;然性猜量狹,徒為禍階。蕭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聽人穿鼻,江祏無斷,劉暄暗弱;一朝禍發(fā),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籓,宜為身計;及今猜防未生,當悉召諸弟,恐異時拔足無路矣。郢州控帶荊、湘,雍州士馬精強,世治則竭誠本朝,世亂則足以匡濟;與時進退,此萬全之策也。若不早圖,后悔無及?!焙氩哂肿哉f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無敵,據(jù)郢、雍二州,為百姓請命,廢昏立明,易于反掌,此桓、文之業(yè)也。勿為豎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圖之!”懿不從。衍乃迎其弟驃騎外兵參軍偉及西中郎外兵參軍憺至襄陽。

初,高宗雖顧命群公,而多寄腹心在江祏兄弟。二江更直殿內(nèi),動止關之。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奪,蕭坦之時有異同,而祏執(zhí)制堅確,帝深忿之。帝左右會稽茹法珍、吳興梅蟲兒等,為帝所委任,祏常裁折之,法珍等切齒。徐都嗣謂祏曰:“主上稍有異同,詎可盡相乖反!”祏曰:“但以見付,必無所憂。”

帝失德浸彰,祏議廢帝,立江夏王寶玄。劉暄嘗為寶玄郢州行事,執(zhí)事過刻。有人獻馬,寶玄欲觀之,暄曰:“馬何用觀!”妃索煮肫,帳下咨暄,暄曰:“旦已煮鵝,不煩復此?!睂毿T唬骸熬耸鉄o渭陽情?!标延墒羌蓪毿煌u議,更欲立建安王寶寅。祏密謀于始安王遙光,遙光自以年長,意欲自取,以微旨動祏。祏弟祀亦以少主難保,勸祏立遙光。祏意回惑,以問蕭坦之。坦之時居母喪,起復為領軍將軍,謂祏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復為此,恐四主瓦解,我期不敢言耳?!彼爝€宅行喪。

祏、祀密謂吏部郎謝朓曰:“江夏年少,脫不堪負荷,豈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边b光又遣所親丹陽丞南陽劉祏密致意于祏,欲引以為黨,祏不答。頃之,遙光以朓兼知衛(wèi)尉事,朓懼,即以祏謀告太子右衛(wèi)率左興盛,興盛不敢發(fā)。朓又說劉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則劉沨、劉晏居卿今地,但以卿為反覆人耳?!标陶?,遙光城局參軍也。暄陽驚,馳告遙光及祏。遙光欲出朓為東陽郡,朓常輕祏,祏尉議除之。遙光乃收朓付廷尉,與孝嗣、祏、暄等連名啟“朓扇動內(nèi)外,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朝宰?!睎I遂死獄中。

暄以遙光若立,己失元舅之尊,不肯同祏議;故祏遲疑久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刺暄于青溪橋。曇慶見暄部伍多,不敢發(fā);暄覺之,遂發(fā)祏謀,帝命收祏兄弟。時祀直內(nèi)殿,疑有異,遣信報祏曰:“劉暄似有異謀。今作何計?”祏曰:“政當靜以鎮(zhèn)之。”俄有詔召祏入見,停中書省。初,袁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祏執(zhí)不與;帝使文曠取祏,文曠以刀環(huán)筑其心曰:“復能奪我封不!”并弟祀皆死。劉暄聞祏等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問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還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

帝自是無所忌憚,益得自恣,日夜與近習于后堂鼓叫戲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群臣節(jié)、朔朝見,晡后方前,或際暗遣出。臺閣案奏,月數(shù)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魚肉還家,并是五省黃案。帝常習騎致適,顧謂左右曰:“江祏常禁吾乘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因問:“祏親戚馀誰?”對曰:“江祥今在冶?!钡塾隈R上作敕,賜祥死。

始安王遙光素有異志,與其弟荊州刺史遙欣密謀舉兵據(jù)東府,使遙欣自江陵引兵急下,刻期將發(fā),而遙欣病卒。江祏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即陽狂號哭,遂稱疾不復入臺。

先是,遙光弟豫州刺史遙昌卒,其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停東府前渚,荊州眾力送者甚盛。帝既誅二江,慮遙光不自安,欲遷為司徒,使還第,召入諭旨。遙光恐見殺,乙卯晡時,收集二州部曲于東府東門,召劉沨、劉晏等謀舉兵,以討劉暄為名。

夜,遣數(shù)百人破東冶,出囚,于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而至。蕭坦之宅在東府城東,遙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袒逾墻走向臺。道逢游邏主顏端,執(zhí)之,坦之告以遙光反,不信;自往詷問,知實,乃以馬與坦之,相隨入臺。遙光又掩取尚書左仆射沈文季于其宅,欲以為都督,會文季已入臺。垣歷生說遙光帥城內(nèi)兵夜攻臺,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乘輿隨后,反掌可克!”遙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命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冀臺中自有變。及日出,臺軍稍至。臺中始聞亂,眾情惶惑;向曉,有詔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左將軍沈聞變,馳入西掖門?;騽袢址?,約曰:“臺中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遙光。”乃硃衣而入。

丙辰,詔曲赦建康,中外戒嚴。徐孝嗣以下屯衛(wèi)宮城,蕭坦之帥臺軍討遙光。孝嗣內(nèi)自疑懼,與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欲與之共論世事,文季輒引以他辭,終不得及。蕭坦之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籬門,鎮(zhèn)軍司馬曹虎屯青溪大橋。眾軍圍東城三面,燒司徒府。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zhàn),臺軍屢敗,殺軍主桑天愛。遙光之起兵也,問咨議參軍蕭暢,暢正色不從。戊午,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潛自南門出,詣臺自歸,眾情大沮。暢,衍之弟;昭略,文季之兄子也。

己未,垣歷生從南門出戰(zhàn),因棄槊降曹虎,虎命斬之。遙光大怒,于床上自踴,使殺歷生子。其晚,臺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帢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閣皆重關,左右并逾屋散出。臺軍主劉國寶等先入,遙光聞外兵至,滅燭扶匐床下。軍人排閣入,于暗中牽出,斬之。臺軍入城,焚燒室屋且盡。劉沨走還家,為人所殺。荊州將潘紹聞遙光作亂,謀欲應之。西部郎司馬夏侯詳呼紹議事,因斬之,州府以安。

己巳,以徐孝嗣為司空;加沈文季鎮(zhèn)軍將軍,侍中、仆射如故;蕭坦之為尚書右仆射、丹陽尹,右將軍如故;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右衛(wèi)將軍。皆賞平始安之功也。

魏南徐州刺史沈陵來降。陵,文季之族子也。時魏徐州刺史京兆王愉年少,軍府事皆決于兼長史盧淵。淵知陵將叛,敕諸城潛為之備;屢以聞于魏朝,魏朝不聽。陵遂殺將佐,帥宿預之眾來奔,濱淮諸戊以有備得全。陵在邊歷年,陰結邊州豪杰。陵既叛,郡縣多捕送陵黨,淵皆撫而赦之,唯歸罪于陵,眾心乃安。閏月,丙子,立東陵公寶覽為始安王,奉靖王后。

以沈陵為北徐州刺史。

江祏等既敗,帝左右捉刀、應敕之徒皆恣橫用事,時人謂之“刀敕”。蕭坦之剛很而專,嬖幸畏而憎之;遙光死二十馀日,帝遣延明主帥黃齊濟將兵圍坦之宅,殺之,并其子秘書郎賞。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太守,未發(fā),坦之謂文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它。”文濟曰:“海陵宅在何處?”坦之以告。文濟白帝,帝仍遣收之。檢其家,至貧,唯有質錢貼數(shù)百,還以啟帝,原其死,系尚方。

茹法珍等譖劉暄有異志,帝曰:“暄是我舅,豈應有此?”直閣新蔡徐世標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猶滅武帝之后;舅焉可信邪!”遂殺之。

曹虎善于誘納,日食荒客常數(shù)百人。晚節(jié)吝嗇,罷雍州,有錢五千萬,它物稱是。帝疑虎舊將,且利其財,遂殺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

初,高宗臨殂,以降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惫实蹟?shù)與近習謀誅大臣,皆發(fā)于倉猝,決意無疑。于是大臣人人莫能自保。

九月,丁未,以豫州刺史裴叔業(yè)為南兗州刺史,征虜長史張沖為豫州刺史。

壬戌,以頻誅大臣,大赦。

丙戌,魏主謁長陵,欲引白衣左右吳人茹皓同車。皓奮衣將登,給事黃門侍郎無匡進諫,帝推之使下,皓失色而退。匡,新城之子也。

益州刺史劉季連聞帝失德,遂自驕恣,用刑嚴酷,蜀人怨之。是月,遣兵襲中水,不克。于是蜀人趙續(xù)伯等皆起兵作亂,季連不能制。

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顯同異,故名位雖重,猶得久存?;①S中郎將許準為孝嗣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遲疑久之,謂必無用干戈之理;須帝出游,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諸嬖幸亦稍憎之。西豐忠憲侯沈文季自托老疾,不豫朝權,侍中沈昭略謂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為員外仆射,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應。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略入華林省。文季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钡凼雇獗O(jiān)茹法珍賜以藥酒,昭略怒,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飲藥酒至斗馀,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況尚山陰公主,皆坐誅。昭略弟昭光聞收至,家人勸之逃。昭光不忍舍其母,入,執(zhí)母手悲泣,收者殺之。昭光兄子曇亮逃,已得免,聞昭光死,嘆曰:“家門屠滅,何以生為!”絕吭而死。

初,太尉陳顯達自以高、武舊將,當高宗之世,內(nèi)懷危懼,深自貶損,常乘朽弊車,道從鹵簿止用羸小者十數(shù)人。嘗侍宴,酒酣,啟高宗借枕,高宗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衰老,富貴已足,唯欠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备咦谑唬骸肮硪?”顯達以年禮告退,高宗不許。及王敬則反,時顯達將兵拒魏,始安王遙光疑之,啟高宗欲追軍還;會敬則平,乃止。及帝即位,顯達彌不樂在建康。得江州。甚喜。嘗有疾,不令治,既而自愈,意甚不悅。聞帝屢誅大臣,傳云當遣兵襲江州,十一月,丙辰,顯達舉兵于尋陽,令長史庾弘遠等與朝貴書,數(shù)帝罪惡,云“欲奉建安王為主,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p>

乙丑,以護軍將軍崔慧景為平南將軍,督眾軍擊顯達;后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帥水軍據(jù)梁山;左衛(wèi)將軍左興盛督前鋒軍屯杜姥宅。

十二月,癸未,以前輔國將軍楊集始為秦州刺史。

陳顯達發(fā)尋陽,敗胡松于采石,建康震恐。甲申,軍于新林,左興盛帥諸軍拒之。顯達多置屯火于岸側,潛軍夜渡,襲宮城。乙酉,顯達以數(shù)千人登落星岡,新亭諸軍聞之,奔還,宮城大駭,閉門設守。顯達執(zhí)馬槊,從步兵數(shù)百,于西州前與臺軍戰(zhàn),再合,顯達大勝,手殺數(shù)人,槊折;臺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后,騎官趙潭注刺顯達,墜馬,斬之,諸子皆伏誅。長史庾弘遠,炳之之子也,斬于硃雀航。將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結纓,吾不可以不冠而死?!敝^觀者曰:“吾非賊,乃是義兵,為諸軍請命耳。陳公太輕事;若用吾言,天下將免涂炭?!焙脒h子子曜,抱父乞代命,并殺之。

帝既誅顯達,益自驕恣,漸出游走,又不欲人見之;每出,先驅斥所過人家,唯置空宅。尉司擊鼓蹋圍,鼓聲所聞,便應奔走,不暇衣履,犯禁者應手格殺。一月凡二十馀出,出輒不言定所,東西南北,無處不驅。常以三四更中,鼓聲四出,火光照天,幡戟橫路。士民喧走相隨,老小震驚,啼號塞道,處處禁斷,不知所過。四民廢業(yè),樵蘇路斷,吉兇失時,乳婦寄產(chǎn),或輿病棄尸,不得殯葬。巷陌懸幔為高鄣,置伏人防守,謂之“屏除”,亦謂之“長圍”。嘗至沈公城,有一婦人臨產(chǎn),不去,因剖腹視其男女。又嘗至定林寺,有沙門老病不能去,藏草間;命左右射之,百箭俱發(fā)。帝有膂力,牽弓至三斛五斗。又好擔幢,白虎幢高七丈五尺,于齒上擔之,折齒不倦。自制擔幢校具,伎衣飾以金玉,侍衛(wèi)滿側,逞諸變態(tài),曾無愧色。學乘馬于東冶營兵俞靈韻,常著織成袴褶,金薄帽,執(zhí)七寶槊,急裝縛袴,凌冒雨雪,不避坑阱。馳騁渴乏,輒下馬,解取腰邊蠡器,酌水飲之,復上馬馳去。又選無賴小人善走者為逐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隨?;蛴谑袀冗^親幸家,環(huán)回宛轉,周遍城邑?;虺鼋忌滹簦蒙滹魣龆倬攀?,奔走往來,略不暇息。

王肅為魏制官品百司,皆如江南之制,凡九品,品各有二。侍中郭祚兼吏部尚書。祚清謹,重惜官位,每有銓授,雖得其人,必徘徊久,然后下筆,曰:“此人便己貴矣?!比艘允嵌嘣怪?然所用者無不稱職。

翻譯

東昏侯上永元元年(己卯、499)

齊紀八齊東昏侯永元元年(己卯,公元499年)

[1]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戊寅朔(初一),南齊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永元。

[2]太尉陳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軍四萬擊魏,欲復雍州諸郡;癸未,魏遣前將軍元英拒之。

[2]南齊太尉陳顯達督率平北將軍崔慧景四萬大軍出擊北魏,想要收復雍州諸郡。癸未(初六)北魏派遣前將軍元英前去抵抗。

[3]乙酉,魏主發(fā)鄴。

[3]乙酉(初八),北魏孝文帝從鄴城出發(fā)返回洛陽。

[4]辛卯,帝禮南郊。

[4]辛卯(十四日),南齊皇帝蕭寶卷在南郊祀天。

[5]戊戌,魏主至洛陽,過李沖冢。時臥疾,望之而泣;見留守官,語及沖,輒流涕。

[5]戊戌(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回到洛陽,路過了李沖的墳墓。當時,孝文帝因病而不能起身,所以望著李沖的墳墓而哭泣。回宮之后,孝文帝見到當時與李沖一同留守洛陽的其他官員,說到李沖,他淚流滿面,不勝思念。

魏主謂任城王澄曰:“朕離京以來,舊俗少變不?”對曰:“圣化日新?!钡墼唬骸半奕氤?,見車上婦人猶戴帽、著小襖,何謂日新!”對曰:“著者少,不著者多?!钡墼唬骸叭纬?,此何言也!必欲使?jié)M城盡著邪?”澄與留守官皆免冠謝。

孝文帝問任城王元澄:“朕離開京城以來,舊的風俗習慣多少得到改變沒有?”元澄回答說:“在圣上的教化之下,風俗日新月異?!毙⑽牡塾址磫枺骸半奕氤菚r,看見車上坐的婦女們還戴著帽子,穿著小襖,還是老習俗,這怎么能說是日新月異呢?”元澄又回答說:“穿戴的人少,不穿戴的人多。”孝文帝道:“任城王呀,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呀?難道你還想讓滿城婦女都戴帽、穿小襖嗎?”元澄和其他留守官們都免冠向孝文帝謝罪。

甲辰,魏大赦。魏主之幸鄴也,李彪迎拜于鄴南,且謝罪。帝曰:“朕欲用卿,思李仆射而止?!蔽慷仓放_令史龍文觀告:“太子恂被收之日,有手書自理,彪不以聞?!鄙袝硎毡敫奥尻?。帝以為彪必不然;以牛車散載詣洛陽,會赦,得免。

甲辰(二十七日),北魏大赦天下。孝文帝去鄴城之時,李彪在鄴城南邊迎拜了他,并且表示服罪。孝文帝對李彪說:“朕想要重新使用你,但是一想起仆射李沖就不打算這樣做了。”于是,安慰了幾句,最后打發(fā)他走了。恰在這時,御史臺令史龍文觀報告說:“太子元恂被拘收之日,有一封親筆信為自己申辯,但是李彪私自押下沒有上報?!鄙袝媳硪缶醒豪畋氲铰尻杹韺徖泶耸隆P⑽牡蹍s認為李彪一定不會那樣做的,所以讓他坐牛車來洛陽。正好遇上大赦天下,李彪得以幸免。

[6]魏太保齊郡靈王簡卒。

[6]北魏太保齊郡靈王元簡去世。

[7]二月,辛亥,魏以咸陽王禧為太尉。

[7]二月,辛亥(初五),北魏任命咸陽王元禧為太尉。

[8]魏主連年在外,馮后私于宦者高菩薩。及帝在懸瓠病篤,后益肆意無所憚,中常侍雙蒙等為之心腹。

[8]北魏孝文帝連年在外奔忙,馮皇后私通于宦官高菩薩。到了孝文帝在懸瓠病重之時,馮皇后更加肆意yín亂,無所忌憚,中常侍雙蒙等人是她的心腹。

彭城公主為宋王劉昶子婦,寡居。后為其母弟北平公馮夙求婚,帝許之;公主不愿,后強之。公主密與家僮冒雨詣懸瓠,訴于帝,且具道后所為。帝疑而秘之。后聞之,始懼,陰與母常氏使女巫厭禱,曰:“帝疾若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輔少主稱制者,當賞報不貲?!?/p>

北魏彭城公主是宋王劉昶的兒媳婦,守寡而居。馮皇后想要讓彭城公主再嫁給她的胞弟北平公馮夙,特意求婚,孝文帝答應了。但是,彭城公主卻不愿意,馮皇后就強迫她,彭城公主只好秘密地與家中的仆人一起冒雨趕到懸瓠,把馮皇后逼婚的情況告訴了孝文帝,并且還把馮皇后與人私通的事也講了。孝崐文帝聽后心有疑端,但秘而不宣。馮皇后知道風聲之后,開始害怕了,因此私下里經(jīng)常與自己的母親常氏在一起讓女巫祈禱鬼神降災于孝文帝,詛咒他快快死去,許愿說:“皇帝的病如果好不了,一旦我能象文明太后那樣輔佐少帝垂簾聽政的話,定將重加賞報,不計其量?!?/p>

帝還洛,收高菩薩、雙蒙等,案問,具伏。帝在含溫室,夜引后入,賜坐東楹,去御榻二丈余,命菩薩等陳狀。既而召彭城王勰、北海王詳入坐,曰:“昔為汝嫂,今是路人,但入勿避!”又曰:“此嫗欲手刃吾脅!吾以文明太后家女,不能廢,但虛置宮中,有心庶能自死;汝等勿謂吾猶有情也?!倍醭?,賜后辭訣;后再拜,稽首涕泣。入居后宮,諸嬪御奉之猶如后禮,唯命太子不復朝謁而已。

孝文帝回到洛陽之后,收拘了高菩薩、雙蒙等人,加以審問,全都招供認罪。于是,孝文帝坐在含溫室,到了夜間讓馮皇后進去,叫她坐在東邊屋子里,離自己的坐榻有兩丈多遠,然后命令高菩薩等人坦白交待與皇后yín亂之事。然后,孝文帝又把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詳兩人召進去,讓他們坐下,并且指著馮皇后對他們說:“過去她是你們的嫂子,從今開始就是兩旁路人了,所以只管進來勿須回避。”接著又說:“這老婦人想要拿刀刺我的脅下,我因她是文明太后家的女兒,不能廢掉她,只是把她虛置在宮中,她如果有廉恥之心的話,或許能自取一死。所以,你們不要以為我還對她有什么情份?!迸沓峭鹾捅焙M醭鋈チ耍⑽牡蹎栺T皇后最后還有什么話要說,馮皇后再次向孝文帝行拜禮,跪地磕頭,涕泣不已,然后離開了孝文帝。馮皇后回到后宮幽居,諸嬪妃們還照樣對她施行皇后之禮,只是命令太子不再每天早晨去向她請安。

初,馮熙以文明太后之兄尚恭宗女博陵長公主。熙有三女,二為皇后,一為左昭儀,由是馮氏貴寵冠群臣,賞賜累巨萬。公主生二子,誕,。熙為太保,誕為司徒,為侍中、尚書,庶子韋為黃門郎。黃門侍郎崔光與聿同直,謂韋曰:“君家富貴太盛,終必衰敗?!表苍唬骸拔壹液嗡?,而君無故詛我!”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焙髿q余而敗。性浮競,誕屢戒之,不悛,乃白于太后及帝而杖之。由是恨誕,求藥,使誕左右毒之。事覺,帝欲誅之,誕自引咎,懇乞其生。帝亦以其父老,杖百余,黜為平城民。及誕、熙繼卒,幽后尋廢,聿亦擯棄,馮氏遂衰。

起初,馮熙以文明太后哥哥的身份娶景穆太子的女兒博陵長公主為妻。馮熙有三個女兒,兩個為皇后,一個是左昭儀,因此馮氏家族寵貴冠于群臣之上,僅朝廷所給之賞賜就累計在億萬之上。博陵長公主生了兩個兒子,即馮誕和馮。馮熙本人任太保,其子馮誕任司徒,馮任侍中、尚書,馮熙的妾所生兒子馮聿任黃門郎。黃門侍郎崔光與馮聿一同在禁中當值,崔光對馮隸說:“您家榮華富貴太過頭了,物極必反,最后一定要衰敗?!瘪T聿一聽不高興了,回答說:“我家有何對不起您的地方,您為什么要這樣無緣無故地詛咒我呢?”崔光又說:“哪里是詛咒你。世上萬事萬物,盛極而衰,這是天地的常理。如果以古事來推論,您對此不可不慎重呀。”果然,一年多之后,馮就出事垮臺了。馮性情浮華,好爭好斗,馮誕屢次告戒他,然而終無悔改之跡,于是就上告文明太后和孝文帝,用棍杖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因此,馮非常記恨馮誕,于是找來毒藥,讓馮誕左右的人下藥毒死馮誕。事情敗露之后,孝文帝準備殺掉馮,馮誕卻引咎自責,懇切地乞求孝文帝放他一條生路。孝文帝也考慮到他們的父親年事已高,就饒馮不死,而只是打了他一百多杖,貶為平城平民。等到馮誕、馮熙相繼去世之后,不久馮皇后被廢,馮聿也被摒棄不用,于是馮氏家族從此衰落。

[9]魏以彭城王勰為司徒。

[9]北魏任命彭城王無勰為司徒。

[10]陳顯達與魏元英戰(zhàn),屢破之。攻馬圈城四十日,城中食盡,啖死人肉及樹皮。癸酉,魏人突圍走,斬獲千計。顯達入城,將士競取城中絹,遂不窮追。顯達又遣軍主莊丘黑進擊南鄉(xiāng),拔之。

[10]南齊陳顯達與北魏元英交戰(zhàn),陳顯達屢勝元英。南齊軍隊圍攻馬圈城,整整圍困了四十天,城中糧食盡絕,只好吃死人肉和樹皮。癸酉(二十七日),北魏人馬突圍逃走,被南齊軍隊斬獲上千人。陳顯達率部入城,將士們爭相掠取城中的絹匹,因此沒有去追擊北魏逃兵。陳顯達又派軍主莊丘黑進擊南崐鄉(xiāng),也占領了該地。

魏主謂任城王澄曰:“顯達侵擾,朕不親行,無以制之?!比?,庚辰,魏主發(fā)洛陽,命于烈居守,以右衛(wèi)將宋弁兼祠部尚書,攝七兵事以佐之。弁精勤吏治,恩遇亞于李沖。

北魏孝文帝對任城王元澄說:“陳顯達率兵來侵擾,朕如果不親自出征,就無法抵制住他。”三月庚辰(初四),孝文帝率兵從洛陽出發(fā),命令于烈留守洛陽,又任命右衛(wèi)將軍宋弁兼任祠部尚書,代理尚書七兵曹事,協(xié)助于烈。宋弁為人兢兢業(yè)業(yè),盡職盡責,孝文帝對他的恩遇僅次于李沖。

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張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將軍慕容平城將騎五千救之。

癸未(初七),北魏孝文帝到達梁城。南齊崔慧景進攻北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人張烈頑強固守。甲申(初八),孝文帝派遣振威將軍慕容平城率領騎兵五千去援救張烈。

自魏主有疾,彭城王勰常居中侍醫(yī)藥,晝夜不離左右,飲食必先嘗而后進,蓬首垢面,衣不解帶。帝久疾多忿,近侍失指,動欲誅斬;勰承顏伺問,多所匡救。丙戌,以勰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勰辭曰:“臣侍疾無暇,安能治軍!愿更請一王,使總軍要,臣得專心醫(yī)藥?!钡墼唬骸笆碳?、治軍,皆憑于汝。吾病如此,深慮不濟;安六軍、保社稷者,舍汝而誰!何容方更請人以違心寄乎!”

自從孝文帝患病之后,彭城王元勰經(jīng)常住在宮中,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藥,晝夜不離其左右,凡是給孝文帝的飲食,他一定先嘗一下然后才進上,如此日夜辛勞,以致蓬首垢面,衣不解帶,不能好好地睡上一覺。孝文帝由于久病而脾氣急躁,在身旁侍奉他的人稍稍有點不如意,動不動就讓斬了,元勰瞅他情緒好的時候乘機言勸,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丙戌(初十),孝文帝任命元勰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元勰辭而不受,說:“我要侍奉護理圣上養(yǎng)病,沒有閑暇,怎么還能統(tǒng)管軍隊呢?希望另外請一個藩王,讓他來掌握軍權,以便我能專心護理圣上?!毙⑽牡鄄煌猓f:“護理、掌管軍隊兩樣事情,全都依托于你。我病到這個樣子,深深地感到恐怕不行了,而安定六軍、保衛(wèi)社稷者,除了你還能有誰呢?你哪能讓我違背自己的心意而另外再請別人來擔當此重托呢?”

丁酉,魏主至馬圈,命荊州刺史廣陽嘉斷均口,邀齊兵歸路。嘉,建之子也。

丁酉(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到達馬圈,并命令荊州刺史廣陽王元嘉截斷均口,以阻攔南齊軍隊的退路。元嘉是元建的兒子。

陳顯達引兵渡水西,據(jù)鷹子山筑城;人情沮恐,與魏戰(zhàn),屢敗。魏武衛(wèi)將軍元嵩免胄陷陳,將士隨之,齊兵大敗。嵩,澄之弟也。戊戌,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shù)人擔之,間道自分磧山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顯達軍資億計,班賜將士,追奔至漢水而還。左軍將軍張千戰(zhàn)死,士卒死者三萬余人。

陳顯達領兵渡過均水,到達西岸,占據(jù)了鷹子山,并在山上修筑城堡。但是,由于士氣不振,人人情緒沮喪,心存恐懼,所以與北魏軍隊交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北魏武衛(wèi)將軍元嵩除去甲胄,帶頭沖鋒陷陣,其他將士們緊隨而上,打得南齊軍隊潰不成軍。元嵩是元澄的弟弟。戍戌(二十二日),南齊軍主崔恭祖、胡松用烏布幔把陳顯達裝進去,幾個人抬著,抄小道從分磧山出均水口向南逃去。己亥(二十三日),北魏收繳陳顯達丟棄下的軍用物資以億計數(shù),全部分賜給將士們,又追擊南齊逃軍至漢水,然后才返回。南齊左軍將軍張千戰(zhàn)死,,士卒陣亡的有三萬多人。

顯達之北伐,軍入均口。廣平馮道根說顯達曰:“均水迅急,易進難退;魏若守隘,則首尾俱急。不如悉棄船于城,陸道步進,列營相次,鼓行而前,破之必矣?!憋@達不從。道根以私屬從軍,及顯達夜走,軍人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險要,輒停馬指示之,眾賴以全。詔以道根為均口戍副。顯達素有威名,至是大損。御史中丞范岫奏免顯達官,顯達亦自表解職;皆不許,更以顯達為江州刺史。崔慧景亦棄順陽走還。

陳顯達率部北伐時,軍隊進入均口,廣平人馮道根勸說陳顯達:“均水水流湍急,前進容易,后退卻難,北魏如果據(jù)守隘關,那么我們的部隊首尾崐都會受挫。所以,不如棄船于城,改由陸路步行而進,軍營前后相次,擂鼓進軍,一定能攻破對方?!比欢?,陳顯達沒有采納。馮道根是以陳顯達的私屬的身份隨軍,陳顯達夜間逃跑,軍人們不熟悉山路,每到險要地方,馮道根都要停下馬來給他們指路,眾人全憑他才得以生還。因此,朝廷詔令馮道根為均口戍副。陳顯達素有威名,但是這次卻一敗涂地。御史中丞范岫上奏朝廷請求罷免陳顯達的官職,陳顯達也自動上表請求解除職務,但是都沒有得到批準,改任陳顯達為江州刺史。崔慧景也丟棄順陽逃跑回來。

[11]庚子,魏主疾甚,北還,至谷塘原,謂司徒勰曰:“后宮久乖陰德,吾死之后,可賜自盡,葬以后禮,庶免馮門之丑?!庇衷唬骸拔岵∫鎼?,殆必不起。雖摧破顯達,而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倚,唯在于汝?;糇用?、諸葛孔明以異姓受顧托,況汝親賢,可不勉之!”勰泣曰:“布衣之士,猶為知己畢命;況臣托靈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親,久參機要,寵靈輝赫,海內(nèi)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辭,正恃陛下日月之明,恕臣忘退之過耳。今復任以元宰,總握機政;震主之聲,取罪必矣。昔周公大圣,成王至明,猶不免疑,而況臣乎!如此,則陛下愛臣,更為未盡始終之美?!钡勰痪弥?,曰:“詳思汝言,理實難奪?!蹦耸衷t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規(guī)懋賞,與白云俱潔;厭榮舍紱,以松竹為心。吾少與綢繆,未忍暌離。百年之后,其聽勰辭蟬舍冕,遂其沖挹之性。”以侍中、護軍將軍北海王詳為司空,鎮(zhèn)南將軍王肅為尚書令,鎮(zhèn)南大將軍廣陽王嘉為左仆射,尚書宋弁為吏部尚書,與侍中·太尉禧、尚書右仆射澄等六人輔政。夏,四月,丙午朔,殂于谷塘原。

[11]庚子(二十四日),北魏孝文帝病危,只好北還,到達谷塘原時,孝文帝對司徒元勰說:“馮皇后長久以來不守婦道,乖違后德,我死之后,可以賜她自盡,以皇后之禮儀加以安葬,庶可免去馮氏家門之丑?!庇终f道:“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大約一定好不了的。這次雖然打垮了陳顯達,然而天下并沒有平定,繼位的兒子又年紀幼小,所以江山社稷就全依靠你了。當年霍光、諸葛孔明都以外姓人的身份而分別受到漢武帝、昭烈帝劉備之重托,況且你是骨肉之親,能不勉力承擔嗎?”元勰哭著說道:“布衣之士,還能做到為知己而死,況且我又是先帝的兒子,又是陛下的兄弟呢!但是,我以至親的身份,長期參于朝廷的機要大事,由于得到圣上不平常的寵遇,身重朝野,舉國上下沒有誰能比得上,之所以敢于接受圣上的重任而不加推辭,正是有恃于陛下之圣明,可以寬恕我知進忘退之過失。現(xiàn)在,圣上又委任我為朝臣之首,總握軍機朝政大權,這樣勢必有人要議論我震主越上,一定會因此而獲罪。過去周公是大圣之人,周成王也是圣明之君,但是猶不免對周公產(chǎn)生疑心,何況是我呢?這樣的話,那么陛下雖然愛我,可是并不能自始自終一以貫之,最終怕要害了我呀?!毙⑽牡勐犃酥?,沉思良久,最后說:“細細思量你說的話,從道理上實在難以反駁?!庇谑?,孝文帝親手給太子寫下詔令:“你的叔父元勰,以自己的言行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所以被授官以資勉勵,其節(jié)操如白云一樣純潔;他不貪圖榮華富貴,以官爵為身外之物,其素心如松柏翠竹。我自小與他一起相處,從來不忍心分離。我離開人世之后,你要準許元勰辭去官職,脫身俗務,以便順從他謙虛自抑的性格?!毙⑽牡塾秩问讨小⒆o軍將軍北海王元詳為司空,鎮(zhèn)南將軍王肅為尚書令,鎮(zhèn)南大將軍廣陽王元嘉為左仆射,尚書宋弁為吏部尚書,令他們與侍中、太尉元禧以及尚書右仆射元澄等六人共同輔佐朝政。夏季,四月,丙午朔(初一),孝文帝病死于谷塘原。

高祖友愛諸弟,終始無間。嘗從容謂咸陽王禧等曰:“我后子孫邂逅不肖,汝等觀望,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取之,勿為他人有也?!庇H任賢能,從善如流,精勤庶務,朝夕不倦。常曰:“人主患不能處心公平,推誠于物。能是二者,則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弟矣?!庇梅m嚴,于大臣無所容貸,然人有小過,常多闊略。嘗于食中得蟲,又左右進羹誤傷帝手,皆笑而赦之。天地五郊、宗廟二分之祭,未嘗不身親其禮。每出巡游及用兵,有司奏修道路,帝輒曰:“粗修橋梁,通車馬而已,勿去草令平也?!痹诨茨闲斜?,如在境內(nèi)。禁士卒無得踐傷粟稻;或伐民樹以供軍用,皆留絹償之。宮室非不得已不修,衣弊,浣濯而服之,鞍勒用鐵木而已。幼多力善射,能以指彈碎羊骨,射禽獸無不命中;及年十五,遂不復畋獵。常謂史官曰:“時事不可以不直書。人君威福在已,無能制之者;若史策復不書其惡,將何所畏忌邪!”

孝文帝對他的幾個弟弟非常愛護,彼此始終沒有產(chǎn)生隔閡。一次,他曾從崐容地對咸陽王元禧等說:“我死之后,子孫們?nèi)绻恍?,你們看情況而辦,可以輔佐則輔佐,不可輔佐則取而代之,千萬不要讓江山為他人所有?!毙⑽牡勰苡H近賢士,選用才能,從善如流,精勤庶務,朝夕不倦,常常說:“一國之主患在不能用心公平,以誠待人,如果能做到這兩點的話,即使是胡、越之人也可以使他們成為兄弟?!彼梅m然嚴厲,對于大臣們,只要有罪,絕不姑且寬容。但是,如果別人有小過失,又常能寬大而不計較。有一次,他在飯中發(fā)現(xiàn)了蟲子,又有一次手下人進羹時不小心燙了他的手,他都笑而寬恕,沒有治罪。凡是天地五郊、宗廟二分的祭祀,他都親自參加。每次出外巡游以及用兵討伐,有關官員奏告要修筑道路,孝文帝總是說:“簡單修理一下橋梁,能通過車馬就行了,不要鏟除雜草、填修平整。”他在淮南行軍討伐時,如在本國境內(nèi)一樣,嚴禁士卒們踐踏損壞稻谷作物,如果要砍伐百姓的樹木以供軍用,都留下絹帛作為抵償。他所住的宮室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許修理,衣服穿舊了,漿洗一下仍舊穿用,坐騎的鞍勒唯用鐵木而已。他少年時候力氣大,善于射箭,能用手指頭彈碎羊的骨頭,射獵禽獸沒有不射中的。到了十五歲時,他就不再射獵了,常常對史官說:“當朝時事,不可不如實記載,皇帝的威福由己,沒有能制止他的,如果史官再不記錄下他的惡行的話,那他還有什么可畏忌的呢?”

彭城王勰與任城王澄謀,以陳顯達去尚未遠,恐其覆相掩逼,乃秘不發(fā)喪,徙御臥輿,唯二王與左右數(shù)人知之。勰出入神色無異,奉膳,進藥,可決外奏,一如平日。數(shù)日,至宛城,夜,進臥輿于郡聽事,得加棺斂,還載臥輿內(nèi),外莫有知者。遣中書舍人張儒奉詔徵太子;密以兇問告留守于烈。烈處分行留,舉止無變。太子至魯陽,遇梓宮,乃發(fā)喪;丁巳,即位,大赦。

彭城王元勰與任城王元澄一起商謀,考慮到陳顯達逃離還不太遠,恐怕他知道孝文帝的死訊后要回過頭來攻擊,所以決定不向外宣布孝文帝的死訊,秘不發(fā)喪,而照樣把孝文帝的尸身置于他平時用的車輿之中趕路,只有彭城王、任城王以及左右的幾個人知道實情。元勰出入其中神色如同平常,又是奉侍膳食,又是進藥送湯,處理外面的各種啟奏,一如平日那樣。數(shù)日之后,到達宛城,乘著夜間,把載有其尸體的車輿拉到郡署中庭,才把他裝斂入棺材之中,然后仍將棺材載于車輿之中,外人沒有知道其實情的。他們又派遣中書舍人張儒奉旨召太子前來,并且秘密地把孝文帝的死訊告知留守洛陽的于烈。于烈安排布置誰隨同前去,誰留守洛陽,舉止形態(tài)一如平常。太子到達魯陽,遇上了孝文帝的靈柩,這才正式為孝文帝發(fā)喪。丁巳(十二日),太子元恪即位,大赦天下。

彭城王勰跪授遺敕數(shù)紙。東宮官屬多疑勰有異志,密防之,而勰推誠盡禮,卒無間隙。咸陽王禧至魯陽,留城外以察其變,久之,乃入,謂勰曰:“汝此行不唯勤勞,亦實危險?!臂脑唬骸靶帜觊L識高,故知有夷險;彥和握蛇騎虎,不覺艱難。”禧曰:“汝恨吾后至耳?!?/p>

彭城王元勰跪著交給元恪數(shù)頁寫有孝文帝的遺敕的紙張。元恪為東宮太子時手下的屬官們大都懷疑元勰有異心,因此嚴加防范,然而元勰對這些東宮官屬們推誠布公,禮數(shù)周到,終于消除了相互之間的間隙。咸陽王元禧到達魯陽,沒有進城,留在城外觀察有無事變,很久之后,見元勰不存異圖,方才進入城內(nèi)。元禧進城之后,對元勰說:“你的這一次行動,不但操勞辛苦,而且實在危險。”元勰回答說:“兄長年紀大、見識高,所以知道有危險,彥和我此番經(jīng)歷,不啻于握蛇騎虎,然而不覺有多么艱難?!痹f:“你這是怨恨我來的晚了吧?!?/p>

勰等以高祖遺詔賜馮后死。北海王詳使長秋卿白整入授后藥,后走呼,不肯飲,曰:“官豈有此,是諸王輩殺我耳!”整執(zhí)持強之,乃飲藥而卒。喪至洛城南,咸陽王禧等知后審死,相視曰:“設無遺詔,我兄弟亦當決策去之;豈可令失行婦人宰制天下、殺我輩也!”謚曰幽皇后。

元勰等人以孝文帝的詔令賜馮皇后死。北海王元詳派長秋卿白整進去給馮皇后送毒藥,馮皇后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不肯飲藥,說道:“皇上那里會有這樣的詔令,這是諸王之輩們要謀殺我呀!”白整無奈,只好把她抓住,強迫她把毒藥喝下去,即刻斃命。孝文帝的靈柩到達洛陽南郊之時,咸陽王元禧等人知道馮皇后確實已死,就互相對視著說道:“假如沒有先帝的遺詔,我們兄弟幾個人也要想方設法把她除掉,豈可以讓這個失去貞操的婦人宰制天下、殺崐害我輩呢?”馮皇后死后,謚號為幽皇后。

[12]五月,癸亥,加撫軍大將軍始安王遙光開府儀同三司。

[12]五月,癸亥(疑誤),南齊加封始安王蕭遙光開府儀同三司。

[13]丙申,魏葬孝文帝于長陵,廟號高祖。

[13]丙申(二十一日),北魏安葬孝文帝于長陵,廟號為高祖。

魏世宗欲以彭城王勰為相;勰屢陳遺旨,請遂素懷,帝對之悲慟。勰懇請不已,乃以勰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勰猶固辭;帝不許,乃之官。

北魏宣武帝元恪想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宰相,元勰屢次陳述孝文帝的遺詔,請求能順遂自己素來的志向,宣武帝對著他悲傷號哭。元勰一再懇切請求不擔任朝職,于是宣武帝就任命他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元勰還一再推辭,但是宣武帝不準許,于是只好去上任。

[14]魏任城王澄以王肅羈旅,位加己上,意頗不平。會齊人降者嚴叔懋告肅謀逃還江南,澄輒禁止肅,表稱謀叛,案驗無實。咸陽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出為雍州刺史。

[14]北魏任城王元澄認為王肅本為江南之人而奔投北魏,官位卻在自己之上,所以心中頗為不平。正好由南齊投降過來的嚴叔懋報告王肅密謀逃回江南去,于是元澄就把王肅拘禁起來,并且上表說王肅密謀反叛。但是,經(jīng)過立案查驗,并非屬實。因此,咸陽王元禧等人就上奏皇帝,告元澄擅自拘禁宰輔之臣,元澄被免官還府,不久出任雍州刺史。

[15]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高氏為文昭皇后,配饗高祖,增修舊冢,號終寧陵。追賜后父爵勃海公,謚曰敬,以其嫡孫猛襲爵;封后兄肇為平原公,肇弟顯為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魏主素未識諸舅,始賜衣幘引見,皆惶懼失措;數(shù)日之間,富貴赫奕。

[15]六月,戊辰(二十四日),北魏追封宣武帝之母高氏為文昭皇后,配享孝文帝,并且增修其舊墓,號為終寧陵。又追賜高氏之父高揚爵號為勃海公,謚號為敬,讓其嫡孫高猛襲爵位。又封高氏之兄高肇為平原公,弟弟高顯為澄城公,三個人同一天受封。宣武帝從來沒有見過幾位舅舅,這次才賜賞他們衣服頭巾,并且接見了他們,弟兄三人都不免惶懼失措。然而,數(shù)日之間,富貴顯赫一世。

[16]秋,八月,戊申,魏用高祖遺詔,三夫人以下皆遣還家。

[16]秋季,八月,戊申(初五),北魏依照孝文帝的遺詔,后宮中凡三夫人以下者全部遣送回家。

[17]帝自在東宮,不好學,唯嬉戲無度;性重澀少言。及即位,不與朝士相接,專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

[17]南齊皇帝蕭寶卷,在做東宮太子時就不好學,只喜歡玩耍,嬉戲無度,并且性格沉悶寡言。即位之后,他不愛與朝臣們接觸往來,專門親信宦官以及身邊左右御刀和應敕侍從。

是時,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仆射江、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wèi)尉劉暄更直內(nèi)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蕭衍聞之,謂從舅錄事參軍范陽張弘策曰:“一國三公猶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圖;亂將作矣。避禍圖福,無如此州。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當更與益州圖之耳?!蹦嗣芘c弘策修武備,他人皆不得預謀;招聚驍勇以萬數(shù),多伐材竹,沈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用。中兵參軍東平呂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shù)百張。先是,僧珍為羽林監(jiān),徐孝嗣欲引置其府,僧珍知孝嗣不能久,固求從衍。是時,衍兄懿罷益州刺史還,仍行郢州事,衍使弘策說懿曰:“今六貴比肩,人自畫敕,爭權睚眥,理相圖滅。主上自東宮素無令譽,近左右,輕忍虐;安肯委政諸公,虛坐主諾!嫌忌積久,必大行誅戮。始安欲為趙王倫,形跡已見;然性猜量狹,徒為禍階。蕭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聽人穿鼻,江無斷,劉暄暗弱;一朝禍發(fā),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為身計;及今猜防未生,當悉召諸弟,恐異時拔足無路矣。郢州控制帶荊、湘,雍州士馬精強,世治則竭誠本朝,世亂則足以匡濟;與時進退,此萬全之策也。若不早圖,后悔無及?!焙氩哂肿哉f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無敵,據(jù)郢、雍二州為百姓請命,廢昏立明,易于反掌,此桓、文之業(yè)也;勿為豎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崐熟,愿善圖之!”懿不從。衍乃迎其弟驃騎外兵參軍偉及西中郎外兵參軍至襄陽。

這時候,揚州刺史始安王蕭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仆射江、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wèi)尉劉暄等六人輪留在朝中內(nèi)省當值,輪到誰當值,誰就在當天的敕令后面簽署執(zhí)行意見。雍州刺史蕭衍知道了這一情況之后,對他的擔任錄事參軍的堂舅、范陽人張弘策說:“一國有三公已經(jīng)不堪其亂,何況如今六貴同朝,他們之間勢必要互相圖謀,因此必定會發(fā)生動亂。要說避禍圖福,那里也比不上這個州,但是我的幾個弟弟都在京城,恐怕會遭受亂世之患,所以我還要與吾兄益州刺史蕭懿有所計議?!庇谑牵捬苊孛艿嘏c張弘策加強武備,其他人則一律不得參與。又招集會聚驍勇之夫上萬人眾,大量砍伐樹木、竹子,沉于檀溪之中,茅草堆積的如山岡一般,然而都不使用。中兵參軍東平人呂僧珍覺察出了蕭衍的用意,也私自準備了船櫓數(shù)百張。早先之時,呂僧珍任羽林監(jiān),徐孝嗣想讓他參加自己的幕府,但是呂僧珍知道徐孝嗣不會久長,所以再三請求跟隨蕭衍。這時候,蕭衍的哥哥蕭懿被免去益州刺史之職而返回,但仍然掌管郢州事務,蕭衍派張弘策去游說蕭懿:“如今朝中六位權貴當朝,各自發(fā)號施號,互相爭權奪利,反目成仇,理當會相互圖滅。而皇上則從做太子起就沒有好聲譽,他輕慢身邊的人,悍殘忍,怎么肯把朝政委托于他們六人,而自己只有虛位,凡事但作允諾而已呢?時間一長,皇上猜忌之心必生,而猜忌積久,必定要大行誅戮。始安王蕭遙光想充當晉代趙王司馬倫的角色,其形跡已經(jīng)可以看得出來,然而其性格猜疑、氣量狹小,只能白白地成為禍害之由。蕭坦之忌妒才能,處處想凌駕于別人之上,而徐孝嗣受人牽使,江則猶柔寡斷,劉暄則更是個糊涂軟弱之人。有朝一日,禍亂爆發(fā),朝廷內(nèi)外必將土崩瓦解,支離破碎。我們兄弟幸好駐守外藩,應該為自身有所計謀。趁現(xiàn)在他們互相之間的猜忌、提防還沒有開始,我們應當把幾個弟弟全都叫到身邊來,不然的話,恐怕到那時候就會拔足無路了。郢州在地理上可以轄控荊、湘,雍州則兵馬精干強壯,如果天下太平,我們就竭誠為朝廷效力;如果天下大亂,憑我們的力量足以能夠匡濟天下;審時度勢,該進則進,該退則退,這是確保萬無一失的計策。如不及早打算,到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睆埡氩咦约河謱κ捾舱f:“以你們兄弟二人的英武,天下沒有人能夠匹敵的,如果依據(jù)郢、雍二州,為老百姓請命,廢去昏庸之主,另立圣明之主,確實易如反掌,不愁不能成功。此事如果獲得成功,可以比得上歷史上齊桓公、晉文公所創(chuàng)立的業(yè)績。所以,應該立意創(chuàng)此大業(yè),不要被豎子鼠輩所欺,以致在身后被人所取笑。雍州這一方面已經(jīng)考慮成熟,希望您也好好地思謀一番。”蕭懿不聽從。于是,蕭衍迎接其弟弟驃騎外兵參軍蕭偉以及西中郎外兵參軍蕭到了襄陽。

初,高宗雖顧命群公,而多寄腹心在江兄弟。二江更直殿內(nèi),動止關之。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奪,蕭坦之時有異同,而執(zhí)制堅確;帝深忿之。帝左右會稽茹法珍、吳興梅蟲兒等,為帝所委任,常裁折之;法珍等切齒。徐孝嗣謂曰:“主上稍有異同,詎可盡相乖反!”曰:“但以見付,必無所憂?!?/p>

起初,齊明帝雖然在臨終遺詔中把朝政委托于朝中諸大臣,但是最信任的是江兄弟二人,把更多的遺命囑托于他們二人。所以,蕭寶卷即位以之后,江氏兄弟二人輪流在殿內(nèi)當值,皇帝的一舉一動都要通過他們的同意。蕭寶卷漸漸想要自行其意,徐孝嗣不能加以制止,蕭坦之有時也表示不同意,而江則堅決限制,不許其自作主張,蕭寶卷對此非常忿恨。蕭寶卷左右心腹會稽人茹法珍和吳興人梅蟲兒等人,受主上委任辦理一些事情,江常常對他們施以控制、阻擋,以致使茹法珍等人對江恨得咬牙切齒。因此,徐孝嗣就對江說:“皇上稍微有些自己的主張,這也是正常的,怎么可以一概加以反對阻攔呢?”江不以為然,說:“只要把事情交給我,完全沒有什么可憂慮的?!?/p>

帝失德浸彰,議廢帝,立江夏王寶玄。劉暄嘗為寶玄郢州行事,執(zhí)事過刻。有人獻馬,寶玄欲觀之,暄曰:“馬何用觀!”妃索煮肫,帳下諮暄,暄曰:“旦已煮鵝,不煩復此?!睂毿T唬骸熬耸鉄o渭陽情?!标延墒羌蓪毿?,不同議,更欲立建安王寶寅。密謀于始安王遙光,遙光自以年長,欲自取,以微旨動。弟祀亦以少主難保,勸立遙光。意回惑,以問蕭坦之,坦之時居母喪,起復為領軍將軍,謂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復為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遂還宅行喪。東昏侯失德作惡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江就商議要廢去他,而另立江夏王蕭寶玄為帝。劉暄曾經(jīng)做過蕭寶玄的郢州行事,處理事情過于死板、苛刻。有人向蕭寶玄獻了一匹馬,蕭寶玄想去觀看一下,劉暄不準許他去,并說:“一匹馬,有什么值得看呢?”蕭寶玄的妃子要吃煮雞肫,手下的人向劉暄請示,他卻說:“早上已經(jīng)吃了煮鵝,不必再麻煩做這個了?!睔獾檬拰毿R道:“劉暄根本沒有一點舅舅的情義了?!庇纱耍瑒㈥褜κ拰毿浅T购?,所以就不同意江的主張,而想立建安王蕭寶寅為帝。江與始安王蕭遙光秘密計謀,可是蕭遙光自以為年長,想自己取而代之,把這個意思隱約地向江表示了。江的弟弟也認為年幼的皇帝難以保得住,就勸說江立蕭遙光為帝。江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就去同蕭坦之商量,蕭坦之當時正為其母守喪,仍讓他擔任領軍將軍。蕭坦之對江說:“明帝自立為帝,已經(jīng)是沒有按照嗣立次序進行,至今天下還不服氣。如果現(xiàn)在再這么來一次的話,恐怕天下要大亂,我是不敢對此表示意見的。”于是,又回到家中為其母守喪去了。

、祀密謂吏部郎謝曰:“江夏年少,脫不堪負荷,豈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边b光又遣所親丹陽丞南陽劉密致意于,欲引以為黨,不答。頃之,遙光以兼知衛(wèi)尉事,懼,即以謀告太子右衛(wèi)率左興盛,興盛不敢發(fā)。又說劉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則劉、劉晏居卿今地,但以卿為反覆人耳?!标陶?,遙光城局參軍也。暄陽驚,馳告遙光及。遙光欲出為東陽郡,常輕,固請除之。遙光乃收付廷尉,與孝嗣、、暄等連名啟“扇動內(nèi)外,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朝宰。”遂死獄中。

江和江祀暗中對吏部郎謝說:“江夏王蕭寶玄年齡幼小,如果立他為帝,或許不堪承負此重任,但是豈能到時再把他廢去呢?始安王蕭遙光年長,如果由他繼承大統(tǒng),不會違背眾望。我們并不是要以此來獲得富貴,正是為了讓國家獲得安定?!笔掃b光又派遣自己的親信丹陽丞南陽人劉暗中向謝轉達意思,想讓謝作為同黨,但是謝不回答。不久,蕭遙光任命謝兼管衛(wèi)尉的事務,謝害怕了,以為已經(jīng)被蕭遙光拉下水了,就把江的陰謀報告了太子右衛(wèi)率左興盛,左興盛不敢再往上告發(fā)。謝又游說劉暄,對他說:“始安王蕭遙光一旦南面稱帝,則劉、劉晏就會居于你如今的地位,而把你當作變心之人?!眲㈥淌鞘掃b光手下的城局參軍。劉暄聽謝這么一說,假裝十分驚訝,但實則馬上報告了蕭遙光和江。蕭遙光想把謝弄出去到東陽郡做太守,但是因為謝常常輕視江,所以江堅決請求把謝除掉。于是,蕭遙光就把謝抓起來送到了廷尉那里,并與徐孝嗣、江、劉暄等人聯(lián)名上告“謝在朝廷內(nèi)外進行煽動,妄自貶低皇帝,私自議論宮禁,同時還誹謗親賢,輕視議論朝中大臣?!庇谑牵x死于獄中。

暄以遙光若立,己失舅之尊,不肯同議;故遲疑久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刺暄于青溪橋。曇慶見暄部伍多,不敢發(fā);暄覺之,遂發(fā)謀,帝命收兄弟。時祀直內(nèi)殿,疑有異,遣信報曰:“劉暄似有異謀。今作何計?”曰:“政當靜以鎮(zhèn)之。”俄有詔召入見,停中書省。初,袁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執(zhí)不與;帝使文曠取,文曠以刀環(huán)筑其心曰:“復能奪我封不!”并弟祀皆死。劉暄聞等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問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還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

劉暄認為蕭遙光如果立為皇帝,自己就要失去皇舅之尊,所以不肯贊同江的意見,因此江也遲疑而久不能決定。為此,蕭遙光大怒,派遣手下人黃曇慶在青溪橋刺殺劉暄。黃曇慶因見劉暄的部下特別多,不敢前去,而劉暄察覺了,于是告發(fā)了江的陰謀,東昏侯命令拘捕江兄弟倆。當時,江祀正在內(nèi)殿值守,懷疑情況有異常,派人報信給江說:“劉暄似乎有別的陰謀,現(xiàn)在作何計議呢?”江說:“正應該以靜待不動而鎮(zhèn)之?!币粫?,就有詔令傳江入見,江進朝之后停在中書省等待。當初,袁文曠由于斬了王敬則有功,應當封官,但是江執(zhí)意不給,東昏侯就讓袁文曠去殺江,袁文曠去執(zhí)行,他用刀環(huán)擊江的心口,說道:“看你還能奪去我受封之官否?”江連其弟弟江祀一并被殺。劉暄知江等人已死,在床上大驚而起,奔出門外,問左右說:“抓捕的人來了沒有?”過了許久才定下心來,重新回到屋中坐下,十分悲哀地說:“我并非是懷念江氏弟兄,而是自知禍將及身,故而痛心啊!”帝自是無所忌憚,益得自恣,日夜與近習于后堂鼓叫戲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群臣節(jié)、朔朝見,晡后方前,或際暗遣出。臺閣案奏,月數(shù)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魚肉還家,并是五省黃案。帝常習騎致適,顧謂左右曰:“江常禁吾乘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因問:“親戚余誰?”對曰:“江祥今在冶?!钡塾隈R上作敕,賜祥死。

從此以后,東昏侯無所忌憚,越發(fā)自恣其意,日夜與親近之人在后堂鼓吹彈唱、馳馬作樂,常常鬧至五更時分才就寢,睡到傍晚才起床。朝中群臣們按例應于每月初一和其他固定的日子入朝參見,但是到傍晚方才前去入朝參見,就這樣有時等到天黑東昏侯還不出見,只好被遣退而出。尚書們的文案奏告,一個月或者更長時間才上報一次,而報上去后有的竟然不知去向,原來是宦官們用來包裹魚肉拿回家去了。東昏侯以騎馬為樂事,常常是一騎必求極意盡興,忘乎所以。他還看著隨從之人說道:“江經(jīng)常禁止我騎馬,這小子如果還在的話,我那能象現(xiàn)在這樣痛快呢?”因此又問道:“江的親屬還剩下誰呢?”隨從者回答說:“江祥現(xiàn)在還在東冶。”東昏侯就立刻在馬背上發(fā)出詔令,賜江祥自殺。

始安王遙光素有異志,與其弟荊州刺史遙欣密謀舉兵據(jù)東府,使遙欣引兵自江陵急下,刻期將發(fā),而遙欣病卒。江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罪,遙光懼,還省,即陽狂號哭,遂稱疾不復入臺。先是,遙光弟豫州刺史遙昌卒,其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停東府前渚,荊州眾力送者甚盛。帝既誅二江,慮遙光不自安,欲遷為司徒,使還第,召入諭旨。遙光恐見殺,乙卯晡時,收集二州部曲于東府東門,召劉,劉晏等謀舉兵,以討劉暄為名。夜,遣數(shù)百人破東冶,出囚,于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而至。蕭坦之宅在東府城東,遙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袒逾墻走,向臺。道逢游邏主顏端,執(zhí)之,告以遙光反,不信;自往問,知實,乃以馬與坦之,相隨入臺。遙光又掩取尚書左仆射沈文季于其宅,欲以為都督,會文季已入臺。垣歷生說遙光帥城內(nèi)兵夜攻臺,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乘隨后,反掌可克!”遙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命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冀臺中自變。及日出,臺軍稍至。臺中始聞亂,眾情惶惑;向曉,有詔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左將軍沈約聞變,馳入西掖門,或勸戎服,約曰:“臺中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遙光?!蹦酥煲露?。

始安王蕭遙光向來心懷異意,覬覦皇位,與他的弟弟荊州刺史蕭遙欣密謀策劃,準備發(fā)兵擁據(jù)東府,爭奪帝位,決定讓蕭遙欣率兵從江陵直下建康,但是就在按規(guī)定日期將要出發(fā)之時,蕭遙欣卻病死了。江被殺之后,東昏侯召蕭遙光進殿,把江的罪行告訴了他。蕭遙光聽了之后,心中懼怕了,回到中書省,就開始假裝發(fā)瘋,號哭狂鬧,于是借口有病回到東府,從此不再入朝了。早先之時,蕭遙光的弟弟豫州刺史蕭遙昌死了,其部曲全部歸屬于蕭遙光。蕭遙欣的靈柩從荊州運回來之后,停于東府前奏淮河的河邊上,荊州方面來送靈的人力特別多。東昏侯殺了江兄弟之后,考慮到蕭遙光難以自安,就準備把他升任為司徒,使他回到自己的府第中休養(yǎng)不問朝政,因此就召他進朝宣諭這一旨令。但是,蕭遙光擔心進朝后被殺,就于乙卯(十二日)傍晚,召集從荊州和豫州來的部屬到東府的東門之前,又叫來劉、劉晏等人一起謀劃如何舉兵起事,并決定以討伐劉暄為名義。這天夜間,蕭遙光派遣幾百人打進東冶,放出獄中的囚徒,從尚方那里取出兵械。同時,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前來,垣歷生見信后隨即到達。蕭坦之的宅第在東府城東面,蕭遙光派人乘其不備而迅速前去抓獲他,蕭坦之來不及戴上頭巾,光著膀子,越墻而逃,跑向朝廷禁城中去報信,道上遇上了巡邏頭目顏端,見他這副樣子,以為有罪逃竄,就抓住了他。蕭坦之連忙把蕭遙光反叛之事對顏端講了,但是顏端不相信,就親自前去刺探,知道蕭坦之所說情況屬實,于是就把馬給了蕭坦之,一塊去朝廷中報告。蕭遙光又派人出其不意地去尚書左仆射沈文季的府上抓他,想逼他做都督,恰巧沈文季已經(jīng)到朝廷中去了,所以撲了個空。垣歷生勸說蕭遙光率城內(nèi)之兵乘夜攻打朝廷宮禁,并且用車拉來蘆葦焚燒城門,他對蕭遙光說:“大人您只管乘車隨后而行,攻下禁城易如反掌,轉眼之間即可成功?!钡?,蕭遙光心中沒有把握,遲疑而不敢出軍。天漸漸亮了,蕭遙光穿著戰(zhàn)服出來布置事情,命令安排儀仗,要登城對部下進行賞賜。這時,垣歷生再次勸說蕭遙光出兵攻打禁城,但是他仍舊不肯,只希望朝廷自身發(fā)生變故。到了日出之時,朝崐廷軍隊逐漸到來。朝中剛聽到蕭遙光叛亂的消息時,大伙情緒惶惑,不知所措。天快亮之時,皇帝有旨召徐孝嗣,直到徐孝嗣進來后,人心才安定下來。左將軍沈約聽到事變消息之后,騎馬奔入西掖門,有人勸他穿上戰(zhàn)服,他卻說:“朝廷中正成一窩蜂,要是看見我穿著戰(zhàn)服進來,或者會把我當作蕭遙光的同伙呢!”于是,沈約就穿著紅色公服進朝。

丙辰,詔曲赦建康,中外戒嚴。徐孝嗣以下屯衛(wèi)宮城,蕭坦之帥臺軍討遙光。孝嗣內(nèi)自疑懼,與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欲與之共論世事,文季輒引以他辭,終不得及。蕭坦之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籬門,鎮(zhèn)軍司馬曹虎屯青溪大橋。眾軍圍東城,三面燒司徒府。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zhàn),臺軍屢敗,殺軍主桑天愛。遙光之起兵也,問諮議參軍蕭暢,暢正色不從。戊午,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潛自南門出,詣臺自歸,眾情大沮。暢,衍之弟;昭略,文季之兄子也。己未,垣歷生從南門出戰(zhàn),因棄降曹虎,虎命斬之。遙光大怒,于床上自踴,使殺歷生子。其晚,臺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閣皆重關,左右并逾屋散出。臺軍主劉國寶等先入,遙光聞外兵至,滅燭扶匐床下。軍人排閣入,于暗中牽出,斬之。臺軍入城,焚燒室屋且盡。劉走還家,為人所殺。荊州將潘紹聞遙光作亂,謀欲應之。西中郎司馬夏侯詳呼紹議事,因斬之,州府以安。

丙辰(十三日),東昏侯詔令,因特殊情況而赦免建康的囚徒,朝廷內(nèi)外戒嚴。從徐孝嗣以下都駐扎在宮城外保護,蕭坦之率朝廷兵眾討伐蕭遙光。徐孝嗣心中既疑慮,又懼怕,穿著戰(zhàn)服,同沈文季一起坐在南掖門上面。徐孝嗣想同沈文季一起議論時局,但是沈文季總是用別的話題岔開,避而不談,所以最終也沒有談成。蕭坦之駐扎在湘宮寺,左興盛駐扎在東籬門,鎮(zhèn)軍司馬曹虎駐扎在青溪大橋。眾路軍隊把東城圍住,三面用火燒東府之側的司徒府。蕭遙光派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zhàn),朝廷軍隊屢戰(zhàn)屢敗,軍主桑天愛被垣歷生部所殺。蕭遙光起兵之前,曾經(jīng)問過諮議參軍蕭暢,請他一起行動,但蕭暢顏正辭嚴地加以拒絕,堅決不從。戊午(十五日),蕭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偷偷地從南門出去,去往朝廷,自動投歸,由此而東府內(nèi)眾人的情緒一落千丈。蕭暢是蕭衍的弟弟,沈昭略是沈文季哥哥的兒子。己未(十六日),垣歷生從南門出戰(zhàn),他借此機會而棄槊投降了曹虎,但是曹虎命令人把他斬了。蕭遙光知道垣歷生投降的消息之后,氣的七竅生煙,從坐榻上跳起來,讓人把垣歷生的兒子殺掉。這天晚上,朝廷軍隊射發(fā)火箭燒了城東北的角樓。到了夜間,城被攻破,蕭遙光回到自己的小齋帳中,穿著衣服,戴著便帽,坐著不動,手里拿著點燃的蠟燭照明,命令人抵抗朝廷軍隊,還把齋中的門全部關嚴,但是手下的人卻跑出屋子而逃散了。朝廷軍隊中的軍主劉國寶等人率先進入,蕭遙光聽到外面來兵了,熄滅蠟燭,爬進床底下躲起來,軍人破門而入,黑暗中把他從床下拉出來,立即斬首。朝廷軍隊進城之后,放火把房屋全部焚燒了。劉逃回家中,也被人所殺。荊州將領潘紹知道蕭遙光叛亂的消息之后,也策劃想要響應。西中郎司馬夏侯詳傳叫潘紹前來議事,借此而斬了他,荊州西中郎府因此得以安定。

己巳,以徐孝嗣為司空;加沈文季鎮(zhèn)軍將軍,侍中、仆射如故;蕭坦之為尚書右仆射、丹陽尹,右將軍如故;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右衛(wèi)將軍;皆賞平始安之功也。

己巳(二十六日),朝廷任命徐孝嗣為司空。加任沈文季為鎮(zhèn)軍將軍,他原來所擔任的侍中、仆射之職不變。又任命蕭坦之為尚書右仆射、丹陽尹,原來的右將軍官職照舊不動。又任命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右衛(wèi)將軍。上述封官,都是為了獎賞他們在平定始安王蕭遙光叛亂中的功勞。

[18]魏南徐州刺史沈陵來降。陵,文季之族子也。時魏徐州刺史京兆王愉年少,府事皆決于長史盧淵。淵知陵將叛,敕諸城潛為之備;屢以聞于魏朝,魏朝不聽。陵遂殺將佐,帥宿預之眾來奔,濱淮諸戍以有備得全。陵在邊歷年,陰結邊州豪杰。陵既叛,郡縣多捕送陵黨,淵皆撫而赦之,唯歸罪于陵,眾心乃安。

[18]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前來投降南齊。沈陵是沈文季本家侄子。當時,北魏徐州刺史京兆王元愉年齡小,府中事情全部決定于長史盧淵。盧淵得知沈陵將要反叛,就告戒各城秘密加以防備,并且多次把沈陵要叛變的情報向朝廷報告,但是朝廷不予理睬。于是,沈陵殺了手下的將佐,帶領宿預的部下投奔崐南齊,北魏在淮河邊上的各個戍所由于有所防備而得以保全,沒有丟失。沈陵在南徐州多年,秘密交結了州中的許多豪杰。沈陵叛變之后,州中各郡縣捕送來大量沈陵的黨徒,盧淵對他們都加以撫慰,赦免釋放,只歸罪于沈陵一人,眾人之心于是安定下來

[19]閏月,丙子,立江陵公寶覽為始安王,奉靖王后。

[19]閏八月,丙子(初三),南齊封立江陵公蕭寶覽為始安王,并過繼為始安靖王之后代。

[20]以沈陵為北徐州刺史。

[20]南齊任命沈陵為北徐州刺史。

[21]江等既敗,帝左右捉刀、應敕之徒皆恣橫用事,時人謂之“刀敕”。蕭坦之剛狠而專,嬖幸畏而憎之;遙光死二十余日,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將兵圍坦之宅,殺之,并其子秘書郎賞。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太守,未發(fā),坦之謂文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他?!蔽臐唬骸昂A暾诤翁?”坦之以告。文濟白帝,帝仍遣收之;檢其家,至貧,唯有質錢帖數(shù)百,還以啟帝,原其死,系尚方。

[21]江等人失敗之后,東昏侯身邊拿刀和應敕的一幫子人全都恣意縱橫,想怎么辦就怎么辦,無有忌憚,當時人們稱他們?yōu)椤暗峨贰?。蕭坦之剛愎自用,兇狠殘忍,專橫獨斷,東昏侯周圍的寵信之徒們因害怕而特別憎恨他,在蕭遙光死后二十多天,東昏侯派遣延明殿主帥黃文濟率兵包圍了蕭坦之的住宅,將其殺掉,他的兒子秘書郎蕭賞也一起被殺。蕭坦之的堂兄蕭翼宗做海陵太守,還沒有去赴任,蕭坦之對黃文濟說:“我的堂兄在海陵的府中不應該有什么事吧?”黃文濟問道:“他的住宅在什么地方?”蕭坦之如實以告。黃文濟報告東昏侯,東昏侯派遣黃文濟去抓捕蕭翼宗。黃文濟去后搜查了蕭翼宗的家,發(fā)現(xiàn)他窮得可憐,只有典當東西的質票數(shù)百張,就回去報告東昏侯,于是東昏侯免他不死,拘囚于尚方署中。

茹法珍等譖劉暄有異志,帝曰:“暄是我舅,豈應有此?”直新蔡徐世標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猶滅武帝之后;舅焉可信邪!”遂殺之。

茹法珍等人誣陷劉暄有謀逆的意圖,東昏侯說:“劉暄是我的舅舅,哪里可能如此呢?”直新蔡人徐世標說:“明帝與武帝乃是堂兄弟,他受到武帝那樣的恩待,但是還殺盡了武帝的后代,舅舅哪里值得信任呢?”于是,殺掉了劉暄。

曹虎善于誘納,日食荒客常數(shù)百人。晚節(jié)吝嗇,罷雍州,有錢五千萬,他物稱是。帝疑虎舊將,且利其財,遂殺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

曹虎善于吸引、招納人,每天供食好幾百從蠻地或域外來的人。但是,他到晚年之時,卻極其吝嗇,結束雍州任時,斂集有錢五千萬,其他財物合價也有這么多。東昏侯因曹虎是前朝老將而對他有疑心,并且貪上了他的財富,于是也殺了他。至此,蕭坦之、劉暄、曹虎這幾位新被任命的官員,都沒有來得及上任就被殺害。

初,高宗殂,以隆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惫实蹟?shù)與近習謀誅大臣,皆發(fā)于倉猝,決意無疑;于是大臣人人莫能自保。

當初,齊明帝臨死之時,以蕭隆昌的事件告戒東昏侯:“做事行動不可以落在他人之后?!彼?,東昏侯數(shù)次同身邊親近密謀誅殺大臣之事,每次都突然行動,主意堅定,沒有半點遲疑之心。于是,搞得大臣們?nèi)巳俗晕?,難能自我保全。

[22]九月,丁未,以豫州刺史裴叔業(yè)為南兗州刺史,征虜長史張沖為豫州刺史。

[22]九月,丁未(初五),南齊任命豫州刺史裴叔業(yè)為南兗州刺史,任命征虜長史張沖為豫州刺史。

[23]壬戌,以頻誅大臣,大赦。

[23]壬戌(二十日),東昏侯因頻繁地誅殺大臣,為了穩(wěn)定人心,詔令大赦天下。

[24]丙戌,魏主謁長陵,欲引白衣左右吳人茹皓同車。皓奮衣將登,給事黃門侍郎元匡進諫,帝推之使下,皓失色而退???,新城之子也。[24]丙戌(疑誤),北魏宣武帝元恪謁拜長陵,元恪想使身邊人、沒有任命官職的江南人茹皓與自己同車而行,茹皓高興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趕緊上車,但給事黃門侍郎元匡諫言宣武帝不可這樣,于是元恪又推茹皓讓他下去,茹皓羞愧萬分,氣的臉色都變了,只好退下。元匡是元新城的兒子。

[25]益州刺史劉季連聞帝失德,遂自驕恣,用刑嚴酷,蜀人怨之。是月,遣兵襲中水,不克。于是蜀人趙續(xù)伯等皆起兵作亂,季連不能制。

[25]益州刺史劉季連知道東昏侯沒有君德,于是自己也驕橫恣縱起來了,濫用刑法,異常嚴酷,蜀人對他特別怨恨。在本月,劉季連派兵去襲擊中水,沒有取勝。于是,蜀人趙績伯等人紛紛起兵叛亂,劉季連沒辦法制服他們。

[26]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顯同異,故名位雖重,猶得久存。虎賁中郎將許準為孝嗣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持疑久之,謂必無用干戈之理;須帝出游,閉城門,召百官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諸嬖幸亦稍憎之。西豐忠憲侯沈文季自托老疾,不豫朝權,侍中沈昭略謂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為員外仆射,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應。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略入華林省。文季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钡凼雇獗O(jiān)茹法珍賜以藥酒,昭略怒,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飲藥酒至斗余,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況尚山陰公主,皆坐誅。昭略弟昭光聞收至,家人勸之逃。昭光不忍舍其母,入,執(zhí)母手悲泣,收者殺之。昭光兄子曇亮逃,已得免,聞昭光死,嘆曰:“家門屠滅,何以生為!”絕吭而死。

[26]枝江文忠公徐孝嗣,由于是個文士,待人處事圓滑周到,不露棱角,因此雖然官高名顯,但猶自得以久存,未被除去?;①S中郎將許準給徐孝嗣講述時事要害,勸說他廢去東昏侯,另立新帝。徐孝嗣長久遲疑難決,以為欲行此事一定不能動用干戈,必須是等待皇帝出游的機會,關閉城門,召集群臣百官在一起商議,把東昏侯廢掉。他雖然有此想法,但是終究不能決策而行。東昏侯身邊的那幫寵信之徒也對徐孝嗣漸漸厭憎。西豐忠憲侯沈文季以年紀大且有病在身為由,不參與朝政,侍中沈昭略對他說:“叔父你年紀才六十,身為仆射而不管事,你想以此而免禍自保,豈能辦得到呢?”沈文季笑著不吭聲。冬季,十月,乙未(二十三日),東昏侯把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三人召入華林省,沈文季上了車子,回過頭來說:“此行恐怕有去無回了。”東昏侯指使外監(jiān)茹法珍賜他們毒酒。沈昭略憤怒不已,罵徐孝嗣說:“廢掉昏君,另立明主。這是從古到今的憲章大法,全因你這做宰相的無能,以致我們才有今日。”接著把酒甌砸到徐孝嗣臉上,并且說:“我讓你死了也做一個破了面的鬼!”徐孝嗣喝藥酒,一氣喝了一斗多才死去。徐孝嗣的兒子徐演娶了武康公主為妻,另一個兒子徐況娶了山陰公主為妻,但是都受父親牽連而被殺。沈昭略的弟弟沈昭光聽說抓捕的人來了,家中人勸他逃走,但是他不忍心丟下自己的母親,就進入屋中,拉著母親的手悲聲哭泣,抓捕者進來把他殺了。沈昭光的哥哥的兒子沈曇亮逃走了,已經(jīng)得以幸免,但是聽說沈昭光死了,嘆息地說:“家門遭受如此屠滅,我還活著干什么叫?”于是扼斷自己的喉嚨而死。

[27]初,太尉陳顯達自以高、武舊將,當高宗之世,內(nèi)懷危懼,深自貶損,常乘朽弊車,道從鹵簿止用羸小者十數(shù)人。嘗侍宴,酒酣,啟高宗借枕,高宗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衰老,富貴已足,唯欠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备咦谑唬骸肮硪??!憋@達以年禮告退,高宗不許。及王敬則反,時顯達將兵拒魏,始安王遙光疑之,啟高宗欲追軍還;會敬則平,乃止。及帝即位,顯達彌不樂在建康,得江州,甚喜。嘗有疾,不令治,既而自愈,意甚不悅。聞帝屢誅大臣,傳云當遣兵襲江州,十一月,丙辰,顯達舉兵于尋陽,令長史庾弘遠等與朝貴書,數(shù)帝罪惡,云“欲奉建安王為主,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p>

[27]當初,太尉陳顯達因自己是高帝、武帝時候的舊將,所以在明帝之時,心存危懼,自己使勁地貶損自己,經(jīng)常乘坐一輛破破爛爛的車子,出外時扈從的儀仗隊也只有又弱又小的十多個人。一次,他曾經(jīng)陪侍明帝宴飲,酒酣之時,啟奏明帝要借用一下枕頭,明帝命令別人給他一個。枕頭拿來后,陳顯達用手摸著枕頭說:“我年老體衰,享受的榮華富貴已經(jīng)足夠了,只欠一個枕頭枕著而死,所以特意來向陛下乞求一個?!泵鞯勐犃岁愶@達這一番言語,不禁失色,對他說:“您喝醉了。”陳顯達以自己已經(jīng)年屆七十,而請求辭官,但是崐明帝不予準許。在王敬則反叛之時,陳顯達正率兵抵抗北魏,始安王蕭遙光懷疑陳顯達,就啟奏明帝,想把陳顯達的軍隊召回,恰好王敬則叛亂被平定,于是就沒有進行。到了東昏侯即位之后,陳顯達越發(fā)不愿意住在建康,被派做江州刺史,他十分高興。陳顯達曾經(jīng)得病,但是他不讓醫(yī)治,不久自己好了,可是他心中卻非常不高興。陳顯達知道了東昏侯多次誅殺大臣,并且聽人傳說朝廷肯定要派兵來襲擊江州,所以,于十一月,丙辰(十五日),陳顯達在尋陽起兵,命令長史庾弘遠等人給朝廷中的新貴們送去一封信,信中列舉了東昏侯的罪惡行徑,并且說道:“準備擁立建安王蕭寶寅為帝,待京中諸害一除,就西迎建安王登基?!?/p>

乙丑,以護軍將軍崔慧景為平南將軍,督眾軍擊顯達;后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帥水軍據(jù)梁山;左衛(wèi)將軍左興盛督前鋒軍屯杜姥宅。

乙丑(二十四日),南齊任命護軍將軍崔慧景為平南將軍,督率諸路軍隊攻擊陳顯達,后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統(tǒng)領水軍占據(jù)梁山,左衛(wèi)將軍左興盛督率前鋒軍隊駐扎在杜姥宅。

[28]十二月,癸未,以前輔國將軍楊集始為秦州刺史。

[28]十二月,癸未(十二日),南齊任命從前的輔國將軍楊集始為秦州刺史。

[29]陳顯達發(fā)尋陽,敗胡松于采石,建康震恐。甲申,軍于新林,左興盛帥諸軍拒之。顯達多置屯火于岸側,潛軍夜渡,襲宮城。乙酉,顯達以數(shù)千人登落星岡,新亭諸軍聞之,奔還,宮城大駭,閉門設守。顯達執(zhí)馬,從步兵數(shù)百,于西州前與臺軍戰(zhàn),再合,顯達大勝,手殺數(shù)人,折;臺軍繼至,顯達不能抗,走,至西州后,騎官趙潭注刺顯達墜馬,斬之,諸子皆伏誅。長史庾弘遠,炳之之子也,斬于朱雀航。將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結纓,吾不可以不冠而死?!敝^觀者曰:“吾非賊,乃是義兵,為諸軍請命耳。陳公太輕事;若用吾言,天下將免涂炭。”弘遠子子曜,抱父乞代命,并殺之。

[29]陳顯達從尋陽發(fā)兵,在采石打敗了胡松,消息傳到建康,朝中一片震驚,惶恐不安。甲申(十三日),陳顯達率部到了新林,左興盛統(tǒng)率諸路軍隊抵擋陳部。陳顯達在長江岸邊設置了許多火堆,夜間率軍偷渡過江,去襲擊宮城。乙酉(十四日)陳顯達帶領數(shù)千人馬登上落星岡,駐守在新亭的諸路軍隊得知之后,拔腿往回跑,宮城之內(nèi)大為恐懼,只好閉門設守。陳顯達騎馬執(zhí)槊,帶領兒百名步兵,與朝廷軍隊開戰(zhàn),兩次交戰(zhàn),陳顯達大勝,親手斬殺好幾人,但是不幸的是手中的槊折斷了。這時,朝廷軍隊開過來了,陳顯達抵抗不住,只好逃跑。陳顯達逃到西州之后,騎官趙潭用手中之槊投刺他,陳顯達中槊墜馬,被趙潭斬首。陳顯達的幾個兒子也都伏法被斬。長史庾弘遠是庾炳之的兒子,在朱雀航被斬。將要行刑之時,庾弘遠要來帽子戴上,說道:“當年子路把冠纓系好而死。我也不可以不戴帽子死去。”他又對觀看的人說:“我不是反賊,而是起義軍,為的是替諸軍請命。陳顯達太輕率了,如果他采納了我的意見的話,天下就可以免于陷入水火之中了?!扁缀脒h的兒子庾子曜,抱著他的父親乞求代父一死,但是與其父一并遭殺害。

帝既誅顯達,益自驕恣,漸出游走,又不欲人見之;每出,先驅斥所過人家,唯置空宅。尉司擊鼓蹋圍,鼓擊所聞,便應奔走,不暇衣履,犯禁者應手格殺。一月凡二十余出,出輒不言定所,東西南北,無處不驅。常以三四更中,鼓聲四出,火光照天,幡戟橫路。士民喧走相隨,老小震驚,啼號塞路,處處禁斷,不知所過。四民廢業(yè),樵蘇路斷,吉兇失時,乳母寄產(chǎn),或輿病棄尸,不得殯葬。巷陌懸幔為高鄣,置仗人防守,謂之“屏除”,亦謂長“長圍”。嘗至沈公城,有一婦人臨產(chǎn)不去,因剖腹視其男女。又嘗至定林寺,有沙門老病不能去,藏草間;命左右射之,百箭俱發(fā)。帝有膂力,牽弓至三斛五斗。又好擔幢,白虎幢高七丈五尺,于齒上擔之,折齒不倦。自制擔幢校具,伎衣飾以金玉,侍衛(wèi)滿側,逞諸變態(tài),曾無愧色。學乘馬于東冶營兵俞靈韻,常著織成褲褶,金薄帽,執(zhí)七寶,急裝縛褲,凌冒雨雪,不避坑阱。馳騁渴乏,輒下馬,解取腰邊蠡器,酌水飲之,復上馬馳去。又選無賴小人善走者為逐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隨。或于市側過親幸家,環(huán)回宛轉,周遍城邑?;虺鼋忌滹?,置射雉場二百九十六處,奔走往來,略不暇息。

東昏侯誅殺了陳顯達之后,越發(fā)驕橫恣意。他漸漸開始喜歡出外游走,但又不想讓人看見,每次出外,總是事先把所要經(jīng)過地方所住的人家趕走,只留崐下空房子。他出游時,先由尉司敲著鼓沿途走一大圈,居民們凡是聽到鼓聲,就應立即跑開,連衣服和鞋都來不及穿好,違反禁令的人就被隨手格殺。一月之中,東昏侯要出去二十多次,而且從來不說個具體的去處,東西南北,無處不去。他還常常在夜間三四更時分出游,弄得鼓聲四出,火光照天,幡儀兵戟橫路。這時,士人民眾們喧叫奔路,前后相隨,老人小孩驚慌失措,哭喊成一片,擁擠在路上,但是處處禁止通行,所以都不知道何處可以經(jīng)過。就這樣,搞得四方的民眾無法從業(yè),連去打柴割草都無路可行,紅白喜事不能按時進行,一些孕婦不能把孩子生在家里,甚至有的人抱病躲逃,結果死在路上,不能得到殯葬。東昏侯還讓人在小巷和田間小道懸掛布幔以成為高高的屏障,并且布置人手執(zhí)兵器守護,稱作是“屏除”,也叫做“長圍”。有一次,東昏侯來到沈公城,有一個婦人因臨產(chǎn)而沒有躲逃,于是剖開產(chǎn)婦的腹部看是男孩還是女孩。又有一次,東昏侯來到定林寺,有一個老和尚因年老患病不能離去,藏在草叢中,他就命令隨從用箭射老和尚,百名弓手一起發(fā)射。東昏侯臂力過人,能拉開三斛五斗力的弓。東昏侯還喜好頂方,高七丈五尺的白虎,放在牙齒上頂著,把牙齒折斷了還沒玩夠。東昏侯自己制做了頂器械,表演時穿的服裝上飾以金玉,每次表演侍衛(wèi)站滿兩側,使出各種技能把戲,從來不感到不好意思。東昏侯跟東冶營兵俞靈韻學騎馬,經(jīng)常穿著編織的衣褲,不穿外服,頭戴薄金制的帽子,手執(zhí)七寶槊,戎裝束褲,冒著雪,遇上陷坑,也不避開,總是一躍而過。他縱馬馳騁得渴乏了,就從馬上下來,解下腰側掛的馬杓,盛水喝一通,又上馬狂奔而去。東昏侯又選擇那些善于長跑的無賴痞子五百個,稱為逐馬左右,經(jīng)常讓他們隨馬而跑。他或者在市中自己親近寵幸的人家中游玩,從這家轉到那家,來回轉悠,能轉遍全城。他或者去郊外射野雞,布置了射雉場二百九十六處,奔走往來,從一處到另一處,忙得沒有暇息之時。

[30]王肅為魏制官品百司,皆如江南之制,凡九品,品各有二。侍中郭祚兼吏部尚書。祚清謹,重惜官位,每有銓授,雖得其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筆,曰:“此人便已貴矣?!比艘允嵌嘣怪?然所用者無不稱職。

[30]王肅為北魏制定官職品位和各種機構,全部按照江南的制度,共分九品,每一品又分正、從二品。侍中郭祚兼任吏部尚書,他清廉公正,辦事謹慎,重惜官位,每次詮選授官,雖然發(fā)現(xiàn)有合適人選,一定還要反復考慮很久,然后才下筆簽署,并且嘴里還說道:“這個人便已經(jīng)富貴了?!币虼耍藗儗λ嘤性剐?,但是經(jīng)他所錄用的官員無有不稱職者。

作者簡介

司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實,號迂叟,陜州夏縣涑水鄉(xiāng)(今山西夏縣)人,世稱涑水先生。北宋政治家、史學家、文學家,自稱西晉安平獻王司馬孚之后代。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年),進士及第,累遷龍圖閣直學士。宋神宗時,反對王安石變法,離開朝廷十五年,主持編纂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通史《資治通鑒》。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元祐元年(1086年),去世,追贈太師、溫國公,謚號文正。名列“元祐黨人”,配享宋哲宗廟廷,圖形昭勛閣;從祀于孔廟,稱“先儒司馬子”;從祀歷代帝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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