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晉紀(jì)·晉紀(jì)一文言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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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晉紀(jì)·晉紀(jì)一文言文翻譯

資治通鑒·晉紀(jì)·晉紀(jì)一

《資治通鑒》是由北宋·司馬光所編著的,是中國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成就最高的編年體通史。以下是資治通鑒·晉紀(jì)·晉紀(jì)一文言文原文及翻譯,歡迎閱讀。

文言文

起旃蒙作噩,盡玄黓執(zhí)徐,凡八年。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酉,公元二六五年)

春,三月,吳主使光祿大夫紀(jì)陟、五官中郎將洪璆與徐紹、孫彧偕來報聘。紹行至濡須,有言紹譽中國之美者,吳主怒,追還,殺之。

夏,四月,吳改元甘露。

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禮,進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癸未,大赦。

秋,七月,吳主逼殺景皇后,遷景帝四子于吳;尋又殺其長者二人。

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為相國、晉王。

九月,乙未,大赦。

戊子,以魏司徒何曾為晉丞相;癸亥,以驃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

乙亥,葬文王于崇陽陵。

冬,吳西陵督步闡表請吳主徙都武昌;吳主從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守建業(yè)。闡,騭之子也。

十二月,壬戌,魏帝禪位于晉;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司馬孚拜辭,執(zhí)帝手,流涕歔欷不自勝,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丁卯,奉魏帝為陳留王,即宮于鄴;優(yōu)崇之禮,皆仿魏初故事。魏氏諸王皆降為候。追尊宣王為宣皇帝,景王為景皇帝,文王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封皇叔祖父孚為安平王,叔父干為平原王、亮為扶風(fēng)王、伷為東莞王、駿為汝陰王、肜為梁王、倫為瑯邪王,弟攸為齊王、鑒為樂安王、機為燕王,又封群從司徒望等十七人皆為王。以石苞為大司馬,鄭沖為太傅,王祥為太保,何曾為太尉,賈充為車騎將軍,王沈為驃騎將軍。其馀文武增位進爵有差。乙亥,以安平王孚為太宰,都督中外諸軍事。未幾,又以車騎將軍陳騫為大將軍,與司徒義陽王望、司空荀顗,凡八公,同時并置。帝懲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職任,又招諸王皆得自選國中長吏;衛(wèi)將軍齊王攸獨不敢,皆令上請。

詔除魏宗室禁錮,罷部曲將及長吏納質(zhì)任。

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欲矯以仁儉,太常丞許奇,允之子也,帝將有事于太廟,朝議以奇父受誅,不宜接近左右,請出為外官;帝乃追述允之夙望,稱奇之才,擢為祠部郎。有司言御牛青絲纼斷,詔以青麻代之。

初置諫官,以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為之。玄,干之子也。玄以魏末士風(fēng)頹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議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術(shù)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jié),其后綱維不攝,放誕盈朝,遂使天下無復(fù)清議。陛下龍興受禪,弘堯、舜之化,惟未舉清遠有禮之臣以敦風(fēng)節(jié),未退虛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鄙霞渭{其言,使玄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初,漢征西將軍司馬鈞生豫章太守量,量生穎川太守俊,俊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二年(丙戌,公元二六六年)

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廟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辛丑,尊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居弘訓(xùn)宮。

丙午,立皇后弘農(nóng)楊氏;后,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

群臣奏:“五帝即天帝也,王氣時異,故名號有五。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睆闹5?,王肅外孫也,故郊祀之禮,有司多從肅議。

二月,除漢宗室禁錮。三月,戊戌,吳遣大鴻臚張儼、五官中郎將丁忠來吊祭。

吳散騎常侍廬江王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吳主不悅,散騎常侍萬彧、中書丞陳聲從而譖之。丁忠使還,吳主大會群臣,蕃沉醉頓伏。吳主疑其詐,輿蕃出外。頃之,召還。蕃好治威儀,行止自若。吳主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斬之,出,登來山,使親近擲蕃首,作虎跳狼爭咋嚙之,首皆碎壞。

丁忠說吳主曰:“北方無守戰(zhàn)之備,弋陽可襲而取?!眳侵饕詥柸撼?,鎮(zhèn)西大將軍陸凱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時耳。敵勢方強,而欲徼幸求勝,未見其利也?!眳侵麟m不出兵,然遂與晉絕。凱,遜之族子也。

夏,五月,壬子,博陵元公王沈卒。

六月,丙午晦,日有食之。

文帝之喪,臣民皆從權(quán)制,三日除服。既葬,帝亦除之,然猶素冠疏食,哀毀如居喪者。秋,八月,帝將謁崇陽陵,群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傷。帝曰:“朕得奉瞻山陵,體氣自佳耳?!庇衷t曰:“漢文不使天下盡哀,亦帝王至謙之志。當(dāng)見山陵,何心無服!其議以衰绖從行。群臣自依舊制。”尚書令裴秀奏曰:“陛下既除而復(fù)服,義無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痹t曰:“患情不能跂及耳,衣服何在!諸君勤勤之至,豈茍相違?!彼熘埂?/p>

中軍將軍羊祜謂傅玄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而漢文除之,毀禮傷義。今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若因此復(fù)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數(shù)百年,一旦復(fù)古,難行也?!膘镌唬骸安荒苁固煜氯缍Y,且使主上遂服,不猶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為但有父子,無復(fù)君臣也?!蹦酥?。

戊辰,群臣奏請易服復(fù)膳,詔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苴绖之禮,以為沉痛。況當(dāng)食稻衣錦乎!適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至一旦便易此情于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紜也!”遂以疏素終三年。

臣光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此先王禮經(jīng),百世不易者也。漢文師心不學(xué),變古壞禮,絕父子之恩,虧君臣之義;后世帝王不能篤于哀戚之情,而群臣諂諛,莫肯厘正。至于晉武獨以天性矯而行之,可謂不世之賢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習(xí)常玩故,不能將順其美,惜哉!

吳改元寶鼎。

吳主以陸凱為左丞相,萬彧為右丞相。吳主惡人視己,群臣侍見,莫敢舉目。陸凱曰:“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眳侵髂寺爠P自視,而它人如故。吳主居武昌,揚州之民溯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窮匱。凱上疏曰:“今四邊無事,當(dāng)務(wù)養(yǎng)民豐財,而更窮奢極欲,無災(zāi)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危險脊確,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yè)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yè)死,不止武昌居?!源擞^之,足明民心與天意矣。今國無一年之蓄,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而官吏務(wù)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時,后宮列女及諸織絡(luò)數(shù)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shù),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黨相扶,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罷去苛擾,料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國家永安矣?!眳侵麟m不悅,以其宿望,特優(yōu)容之。

九月,詔:“自今雖詔有所欲,及已奏得可,而于事不便者,皆不可隱情?!?/p>

戊戌,有司奏:“大晉受禪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睆闹?。

冬,十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永安山賊施但,因民勞怨,聚眾數(shù)千人,劫吳主庶弟永安侯謙作亂,北至建業(yè),眾萬馀人,未至三十里住,擇吉日入城。遣使以謙命召丁固、諸葛靚,固、靚斬其使,發(fā)兵逆戰(zhàn)于牛屯。但兵皆無甲胄,即時敗散。謙獨坐車中,生獲之。固不敢殺,以狀白吳主,吳主并其母及弟俊皆殺之。初,望氣者云:“荊州有王氣,當(dāng)破揚州?!惫蕝侵麽愣嘉洳?。及但反,自以為得計,遣數(shù)百人鼓噪入建業(yè),殺但妻子,云“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p>

十一月,初并圜丘、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罷山陽公國督軍,除其禁制。

十二月,吳主還都建業(yè),使后父衛(wèi)將軍、錄尚書事滕牧收留鎮(zhèn)武昌。朝士以牧尊戚,頗推令諫爭,滕后之寵由是漸衰,更遣牧居蒼梧,雖爵位不奪,其實遷也,在道以憂死。何太后常保佑滕后,太史又言中宮不可易。吳主信巫覡,故得不廢,常供養(yǎng)升平宮,不復(fù)進見,諸姬佩皇后璽紱者甚眾,滕后受朝賀表疏而已。吳主使黃門遍行州郡,料取將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歲歲言名,年十五、六一簡閱,簡閱不中,乃得出嫁。后宮以千數(shù),而采擇無已。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三年(丁亥,公元二六七年)

春,正月,丁卯,立子衷為皇太子。詔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今世運將平,當(dāng)示之以好惡,使百姓絕多幸之望。曲惠小人,朕無取焉!”遂不赦。

司隸校尉上黨李憙劾奏故立進令劉友、前尚書山濤、中山王睦、尚書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請免濤、睦等官,陔已亡,請貶其謚。詔曰:“友侵剝百姓以謬惑朝士,其考竟以懲邪佞。濤等不貳其過,皆勿有所問。憙亢志在公,當(dāng)官而行,可謂邦之司直矣。光武有云:‘貴戚且斂手以避二鮑?!渖觌啡哄?,各慎所詞,寬宥之恩,不可數(shù)遇也!”睦,宣帝之弟子也。

臣光曰:政之大本,在于刑賞,刑賞不明,政何以成!晉武帝赦山濤而褒李憙,其于刑、賞兩失之。使憙所言為是,則濤不可赦;所言為非,則憙不足褒。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結(jié)于下,威玩于上,將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劉友伏誅而濤等不問,避貴施賤,可謂政乎!創(chuàng)業(yè)之初,而政本不立,將以垂統(tǒng)后世,不亦難乎!

帝以李憙?yōu)樘犹?,徽犍為李密為洗馬。密以祖母老,固辭,許之。密與人交,每公議其得失而切責(zé)之,常言:“吾獨立于世,顧影無儔;然而不懼者,以無彼此于人故也?!?/p>

吳大赦,以右丞相萬彧鎮(zhèn)巴丘。

夏,六月,吳主作昭明宮,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開苑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功役之費以億萬計。陸凱諫,不聽。中書丞華覈上疏曰:“漢文之世,九州晏然,賈誼獨以為如抱火厝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今大敵據(jù)九州之地,有太半之眾,欲與國家為相吞之計,非徒漢之淮南、濟北而已也,比于賈誼之世,孰為緩急?今倉庫空匱,編戶失業(yè);而北方積谷養(yǎng)民,專心向東。又,交趾淪沒,嶺表動搖,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若舍此急務(wù),盡力功作,卒有風(fēng)塵不虞之變,當(dāng)委版筑而應(yīng)烽燧,驅(qū)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敵所因以為資者也?!睍r吳俗奢侈,覈又上疏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轉(zhuǎn)相仿效,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fù)逐俗,內(nèi)無甔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求其富給,庸可得乎?”吳主皆不聽。

秋,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罷。

九月,甲申,詔增吏俸。

以何曾為太保,義陽王望為太尉,荀顗為司徒。

禁星氣、讖緯之學(xué)。

吳主以孟仁守丞相,奉法駕東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中使相繼,奉問起居。巫覡言見文帝被服顏色如平生。吳主悲喜,迎拜于東門之外。既入廟,比七日三祭,設(shè)諸倡伎,晝夜娛樂。是歲,遣鮮卑拓跋沙漠汗歸其國。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四年(戊子,公元二六八年)

春,正月,丙戌,賈充等上所刊修律令。帝親自臨講,使尚書郎裴楷執(zhí)讀???,秀之從弟也。侍中盧珽、中書侍郎范陽張華請抄新律死罪條目,懸之亭傳以示民,從之。又詔河南尹杜預(yù)為黜陟之課,預(yù)奏:“古者黜陟,擬議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紀(jì)遠而專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簡書。簡書愈繁,官方愈偽。魏氏考課,即京房之遺意,其文可謂至密,然失于苛細以違本體,故歷代不能通也。豈若申唐堯之舊制,取大舍小,去密就簡,俾之易從也!夫曲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則以文傷理。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tǒng),歲第其人,言其優(yōu)劣。如此六載,主者總集,采案其言,六優(yōu)者超擢,六劣者廢免,優(yōu)多劣少者平敘,劣多優(yōu)少者左遷。其間所對不鈞,品有難易,主者固當(dāng)準(zhǔn)量輕重,微加降殺,不足曲以法盡也。其有優(yōu)劣徇情,不葉公論者,當(dāng)委監(jiān)司隨而彈之。若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為清議大頹,雖有考課之法,亦無益也?!笔戮共恍小?/p>

丁亥,帝耕籍田于洛水之北。

戊子,大赦。

二月,吳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為司空。

三月,戊子,皇太后王氏殂。帝居喪之制,一遵古禮。

夏,四月,戊戌,睢陵元公王祥卒,門無雜吊之賓。其族孫戎嘆曰:“太保當(dāng)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間與之言,理致清遠,豈非以德掩其言乎!”

已亥,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痹t曰:“受終身之愛而無數(shù)年之報,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請,詔曰:“患在不能篤孝,勿以毀傷為憂。前代禮典,質(zhì)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達喪闕然乎!”群臣請不已,乃許之。然猶素冠疏食以終三年,如文帝之喪。

秋,七月,眾星西流如雨而隕。

己卯,帝謁崇陽陵。

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

大司馬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淮北監(jiān)軍王琛惡之,密表苞與吳人交通。會吳人將入寇,苞筑壘遏水以自固,帝疑之。羊祜深為帝言苞必不然,帝不信,乃下詔以苞不料賊勢,筑壘遏水,勞擾百姓,策免其官。遣義陽王望帥大軍以征之。苞辟河內(nèi)孫鑠為掾,鑠先與汝陰王駿善,駿時鎮(zhèn)許昌,鑠過見之。駿知臺已遣軍襲苞,私告之曰:“無與于禍!”鑠既出,馳詣壽春,勸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苞從之。帝聞之,意解。苞詣闕,以樂陵公還第。

吳主出東關(guān),冬,十月,使其將施績?nèi)虢?,萬彧寇襄陽。詔義陽王望統(tǒng)中軍步騎二萬屯龍陂,為二方聲援。會荊州刺史胡烈拒績,破之,望引兵還。

吳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脩則、將軍顧容前后三攻交趾,交趾太守楊稷皆拒破之,郁林、九真皆附于稷。稷遣將軍毛炅、董元攻合浦,戰(zhàn)于古城,大破吳兵,殺劉俊、脩則,馀兵散還合浦。稷表炅為郁林太守,元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吳丁奉、諸葛靚出芍陂,攻合肥,安東將軍汝陰王駿拒卻之。

以義陽王望為大司馬,荀顗為太尉,石苞為司徒。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五年(己丑,公元二六九年)

春,正月,吳主立子瑾為皇太子。

二月,分雍、涼、梁州置秦州,以胡烈為刺史。先是,鄧艾納鮮卑降者數(shù)萬,置于雍、涼之間,與民雜居,朝廷恐其久而為患,以烈素著名于西方,故使鎮(zhèn)撫之。

青、徐、兗三州大水。

帝有滅吳之志,壬寅,以尚書左仆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鎮(zhèn)襄陽;征東大將軍衛(wèi)瑾都督青州諸軍事,鎮(zhèn)臨菑;鎮(zhèn)東大將軍東莞王亻由都督徐州諸軍事,鎮(zhèn)下邳。

祜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減戍邏之卒,以墾田八百馀頃。其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閣之下,侍衛(wèi)不過十?dāng)?shù)人。

濟陰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孫流徙中國者,宜量才敘用,以慰巴、蜀之心,傾吳人之望?!钡蹚闹?。己未,詔曰:“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其孫京宜隨才署吏?!庇衷t曰:“蜀將傅僉父子死于其主。天下之善一也,豈由彼此以為異哉!僉息著、募沒入奚官,宜免為庶人?!?/p>

帝以文立為散騎常侍。漢故尚書犍為程瓊,雅有德業(yè),與立深交。帝聞其名,以問立,對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稟性謙退,無復(fù)當(dāng)時之望,故不以上聞耳。”瓊聞之,曰:“廣休可謂不黨矣,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宮。

冬,十月,吳大赦,改元建衡。

封皇子景度為城陽王。

初,汝南何定嘗為吳大帝給使,及吳主即位,自表先帝舊人,求還內(nèi)侍。吳主以為樓下都尉,典知酤糴事,遂專為威福;吳主信任之,委以眾事。左丞相陸凱面責(zé)定曰:“卿見前后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壽終者邪!何以專為奸邪,塵穢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定大恨之。凱竭心公家,忠懇內(nèi)發(fā),表疏皆指事不飾。及疾病,吳主遣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亦不可聽。姚信、樓玄、賀邵、張悌、郭逴、薛瑩、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資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輔,愿陛下重留神思,訪以時務(wù),使各盡其忠,拾遺萬一?!鄙郏R之孫;瑩,綜之子;玄,沛人;修,南陽人也。凱尋卒。吳主素銜其切直,且日聞何定之譖,久之,竟徙凱家于建安。

吳主遣監(jiān)軍虞汜、威南將軍薛珝、蒼梧太守丹楊陶璜從荊州道,監(jiān)軍李勖、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皆會于合浦,以擊交趾。

十二月,有司奏東宮施敬二傅,其儀不同。帝曰:“夫崇敬師傅,所以尊道重教也。何言臣不臣乎!其令太子申拜禮?!?/p>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六年(庚寅,公元二七零年)

春,正月,吳丁奉入渦口,揚州刺史牽弘擊走之。

吳萬彧自巴丘還建業(yè)。

夏,四月,吳左大司馬施績卒。以鎮(zhèn)軍大將軍陸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鄉(xiāng)、公安諸軍事,治樂鄉(xiāng)??挂詤侵髡露嚓I,上疏曰:“臣聞德均則眾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此六國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漢也。今敵之所據(jù),非特關(guān)右之地、鴻溝以西,而國家外無連衡之授,內(nèi)非西楚之強,庶政陵遲,黎民未乂。議者所恃,徒以長江、峻山限帶封域;此乃守國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念及此,中夜撫枕,臨餐忘食。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謹陳時宜十七條以聞?!眳侵鞑患{。

李勖以建安道不利,殺導(dǎo)將馮斐,引軍還。初,何定嘗為子求婚于勖,勖不許,乃白勖枉殺馮斐,擅徹軍還,誅勖及徐存,并其家屬,仍焚勖尸。定又使諸將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縑數(shù)十匹,纓紲直錢一萬,以捕兔供廚。吳人皆歸罪于定,而吳主以為忠勤,賜爵列侯。陸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見既淺,雖使竭情盡節(jié),猶不足任,況其奸心素篤而憎愛移易哉!”吳主不從。

六月,戊午,胡烈討鮮卑禿發(fā)樹機能于萬斛堆,兵敗被殺。都督雍、涼州諸軍事扶風(fēng)王亮遣將軍劉旂救之,旂觀望不進。亮坐貶為平西將軍,旂當(dāng)斬。亮上言:“節(jié)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丐旂死?!痹t曰:“若罪不在旂,當(dāng)有所在?!蹦嗣饬凉?。遣尚書樂陵石鑒行安西將軍,都督秦州諸軍事,討樹機能。樹機能兵盛,鑒使秦州刺史杜預(yù)出兵擊之。預(yù)以虜乘勝馬肥,而官軍縣乏,宜并力大運芻糧,須春進討。鑒奏預(yù)稽乏軍興,檻車征詣廷尉,以贖論。既而鑒討樹機能,卒不能克。

秋,七月,乙巳,城陽王景度卒。

丁未,以汝陰王駿為鎮(zhèn)西大將軍,都督雍、涼等州諸軍事,鎮(zhèn)關(guān)中。

冬,十一月,立皇子?xùn)|為汝南王。

吳主從弟前將軍秀為夏口督,吳主惡之,民間皆言秀當(dāng)見圖。會吳主遣何定將兵五千人獵夏口,秀驚,夜將妻子、親兵數(shù)百人來奔。十二月,拜秀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會稽公。

是歲,吳大赦。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諸郡,與中國民雜居;自謂其先漢氏外孫,因改姓劉氏。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七年(辛卯,公元二七一年)

春,正月,匈奴右賢王劉猛叛出塞。

豫州刺史石鑒坐擊吳軍虛張首級,詔曰:“鑒備大臣,吾所取信,而乃下同為詐,義得爾乎!今遣歸田里,終身不得復(fù)用?!?/p>

吳人刁玄詐增讖文云:“黃旗紫蓋,見于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吳主信之。是月晦,大舉兵出華里,載太后、皇后及后宮數(shù)千人,從牛渚西上。東觀令華譖等固諫,不聽。行遇大雪,道涂陷壞,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車,寒凍殆死,皆曰:“若遇敵,便當(dāng)?shù)垢??!眳侵髀勚诉€。帝遣義陽王望統(tǒng)中軍二萬、騎三千屯壽春以備之,聞吳師退,乃罷。

三月,丙戌,巨鹿元公裴秀卒。

夏,四月,吳交州刺史陶璜襲九真太守董元,殺之;楊稷以其將王素代之。

北地胡寇金城,涼州刺史牽弘討之。眾胡皆內(nèi)叛,與樹機能共圍弘于青山,弘軍敗而死。

初,大司馬陳騫言于帝曰:“胡烈、牽弘皆勇而無謀,強于自用,非綏邊之材也,將為國恥?!睍r弘為揚州刺史,多不承順騫命,帝以為騫與弘不協(xié)而毀之,于是征弘,既至,尋復(fù)以為涼州刺史。騫竊嘆息,以為必敗。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敗身沒,征討連年,僅而能定,帝乃悔之。

五月,立皇子憲為城陽王。

辛丑,義陽成王望卒。

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文帝時寵任用事。帝之為太子,充頗有力,故益有寵于帝。充為人巧諂,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顗、侍中、中書監(jiān)荀勖、越騎校尉安平馮紞相為黨友,朝野惡之。帝問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對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風(fēng),所以未比德于堯、舜者,但以賈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賢人,與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樂安任愷、河南尹穎川庾純皆與充不協(xié),充欲解其近職,乃薦愷忠貞,宜在東宮;帝以愷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會樹機能亂秦、雍,帝以為憂,愷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鎮(zhèn)撫之?!钡墼唬骸罢l可者?”愷因薦充,純亦稱之。秋,七月,癸酉,以充為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充患之。

吳大都督薛珝與陶璜等兵十萬,共攻交趾,城中糧盡援絕,為吳所陷,虜楊稷、毛炅等。璜愛炅勇健,欲活之,炅謀殺璜,璜乃殺之。脩則之子允,生剖其腹,割其肝,曰:“復(fù)能作賊不?”炅猶罵曰:“恨不殺汝孫皓,汝父何死狗也!”王素欲逃歸南中,吳人獲之,九真、日南皆降于吳。吳大赦,以陶璜為交州牧。璜討降夷獠,州境皆平。

八月,丙申,城陽王憲卒。

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寧州。

九月,吳司空孟仁卒。

冬,十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劉猛寇并州,并州刺史劉欽等擊破之。

賈充將之鎮(zhèn),公卿餞于夕陽亭。充私問計于荀勖,勖曰:“公為宰相,乃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jié)婚太子,可不辭而自留矣?!背湓唬骸叭皇肟杉膽?”勖曰:“勖請言之?!币蛑^馮紞曰:“賈公遠出,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勸帝納賈公之女乎!”紞亦然之。初,帝將納衛(wèi)瓘女為太子妃,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求納其女。帝曰:“衛(wèi)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wèi)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氏種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為請,荀顗、荀勖、馮瓘皆稱充女絕美,且有才德,帝遂從之。留充復(fù)居舊任。

十二月,以光祿大夫鄭袤為司空,袤固辭不受。

是歲,安樂思公劉禪卒。

吳以武昌都督廣陵范慎為太尉。右將軍司馬丁奉卒。

吳改明年元曰鳳凰。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八年(壬辰,公元二七二年)

春,正月,監(jiān)軍何楨討劉猛,屢破之,潛以利誘其左部帥李恪,恪殺猛以降。

二月,辛卯,皇太子納賈妃。妃年十五,長于太子二歲,石忌多權(quán)詐,太子嬖而畏之。

壬辰,安平獻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慎,宣帝執(zhí)政,孚常自退損。后逢廢立之際,未嘗預(yù)謀。景、文二帝以孚屬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禮尤重。元會,詔孚乘輿上殿,帝于阼階迎拜。既坐,親奉觴上壽,如家人禮。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孚雖見尊寵,不以為榮,常有憂色。臨終,遺令曰:“有魏貞士河內(nèi)司馬孚字叔達,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終始若一。當(dāng)衣以時服,斂以素棺?!痹t賜東園溫明秘器,諸所施行,皆依漢東平獻王故事。其家遵孚遺旨,所給器物,一不施用。

帝與右將國皇甫陶論事,陶與帝爭言,散騎常侍鄭徽表請罪之,帝曰:“忠讜之言,唯患不聞?;赵铰毻?,豈朕之意!”遂免徽官。

夏,汶山白馬胡侵掠諸種,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討之。典學(xué)從事蜀郡何旅等諫曰:“胡夷相殘,固其常性,未為大患。今盛夏出軍,水潦將降,必有疾疫,宜須秋、冬圖之。”晏不聽。胡康木子燒香言軍出必敗,晏以為沮眾,斬之。軍至觀阪,牙門張弘等以汶山道險,且畏胡眾,因夜作亂,殺晏,軍中驚擾,兵曹從事犍為楊倉勒兵力戰(zhàn)而死。弘遂誣晏,云“率己共反”,故殺之,傳首京師。晏主簿蜀郡何攀,方居母喪,聞之,詣洛證晏不反,弘等縱兵抄掠。廣漢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農(nóng)王濬曰:“皇甫侯起自諸生,何求而反!且廣漢與成都密邇,而統(tǒng)于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領(lǐng),正防今日之變也。今益州有亂,乃此郡之憂也。張弘小豎,眾所不與,宜即時赴討,不可失也?!睘F欲先上請,毅曰:“殺主之賊,為惡尤大,當(dāng)不拘常制,何請之有!”濬乃發(fā)兵討弘。詔以濬為益州刺史。濬擊弘,斬之,夷三族。封濬關(guān)內(nèi)侯。

初,濬為羊祜參軍,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濬“為人志大奢侈,不可專任,宜有以裁之?!膘镌唬骸盀F有大才,將以濟其所欲,必可用也?!备D(zhuǎn)為車騎從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蠻夷多歸附之;俄遷大司農(nóng)。時帝與羊祜陰謀伐吳,祜以為伐吳宜藉上流之勢,密表留濬復(fù)為益州刺史,使治水軍。尋加龍驤將軍,監(jiān)益、梁諸軍事。

詔濬罷屯田兵,大作舟艦。別駕何攀以為“屯田兵不過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辦,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諸郡兵合萬馀人造之,歲終可成。”濬欲先上須報,攀曰:“朝廷猝聞?wù)偃f兵,必不聽;不如輒召,設(shè)當(dāng)見卻,功夫已成,勢不得止?!睘F從之,令攀典造舟艦器仗。于是作大艦,長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為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往來。時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吳建平太守吳郡吾彥取流柿以白吳主曰:“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以塞其沖要?!眳侵鞑粡?。彥乃為鐵鎖橫斷江路。

王濬雖受中制募兵,而無虎符;廣漢太守敦煌張斅收從事列上。帝召斅還,責(zé)曰:“何不密啟而便收從事?”斅曰:“蜀、漢絕遠,劉備嘗用之矣。輒收,臣猶以為輕。”帝善之。

壬辰,大赦。

秋,七月,以賈充為司空,侍中、尚書令、領(lǐng)兵如故。充與侍中任愷皆為帝所寵任,充欲專名勢,而忌愷,于是朝士各有所附,朋黨紛然。帝知之,召充、愷宴于式乾殿而謂之曰:“朝廷宜一,大臣當(dāng)和?!背洹鸶靼葜x。既而充、愷以帝已知而不責(zé),愈無所憚,外相崇重,內(nèi)怨益深。充乃薦愷為吏部尚書,愷侍覲轉(zhuǎn)希,充因與荀勖、馮紞承間共譖之,愷由是得罪,廢于家。

八月,吳主征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闡世在西陵,猝被徽,自以失職,且懼有讒,九月,據(jù)城來降,遣兄子璣、璿詣洛陽為任。詔以闡為都督西陵諸軍事、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lǐng)交州牧,封宜都公。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敦煌太守尹璩卒。涼州刺史楊欣表敦煌令梁澄領(lǐng)太守。功曹宋質(zhì)輒廢澄,表議郎令狐豐為太守。楊欣遣兵之計,為質(zhì)所敗。

吳陸抗聞步闡叛,亟遣將軍左弈、吾彥等討之。帝遣荊州刺史楊肇迎闡于西陵,車騎將軍羊祜帥步軍出江陵,巴東監(jiān)軍徐胤帥水軍擊建平,以救闡。陸抗敕西陵諸軍筑嚴(yán)圍,自赤谿至于故市,內(nèi)以圍闡,外以御晉兵,晝夜催切,如敵已至,眾甚苦之。諸將諫曰:“今宜及三軍之銳,急攻闡,比晉救至,必可拔也,何事于圍,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谷又足,且凡備御之具,皆抗所宿規(guī),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無備,表里受難,何以御之!”諸將皆欲攻闡,抗欲服眾心,聽令一攻,果無利。圍備始合,而羊祜兵五萬至江陵。諸將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可憂者。假令敵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若晉據(jù)西陵,則南山群夷皆當(dāng)擾動,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帥眾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張咸作大堰遏水,漸漬平土以絕寇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運糧,揚聲將破堰以通步軍。抗聞之,使咸亟破之。諸將皆惑,屢諫,不聽。祜至當(dāng)陽,聞堰敗,乃改船以車運糧,大費功力。

十一月,楊肇至西陵。陸抗令公安督孫遵循南岸御羊祜,水軍督留慮拒徐胤,抗自將大軍憑圍對肇。將軍硃喬營都督俞贊亡詣?wù)?。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吾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姑鼡糁?,矢石雨下,肇眾傷、死者相屬。十二月,肇計屈,夜遁??褂分?,而慮步闡畜力伺間,兵不足分,于是但鳴鼓戒眾,若將追者。肇眾兇懼,悉解甲挺走??故馆p兵躡之,肇兵大敗,祜等皆引軍還??顾彀挝髁辏D闡及同謀將吏數(shù)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請赦者數(shù)萬口。東還樂鄉(xiāng),貌無矜色,謙沖如常。吳主加抗都護。羊祜坐貶平南將軍,楊肇免為庶人。

吳主既克西陵,自謂得天助,志益張大,使術(shù)士尚廣筮取天下,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dāng)入洛陽?!眳侵飨?,不修德政,專為兼并之計。

賈充與朝士宴飲,河南尹庾純醉,與充爭言。充曰:“父老,不歸供養(yǎng),卿為無天地!”純曰:“高貴鄉(xiāng)公何在?”充慚怒,上表解職;純亦上表自劾。詔免純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為純榮官忘親,當(dāng)除名,齊王攸等以為純于禮律未有違。詔從攸議,復(fù)以純?yōu)閲蛹谰啤?/p>

吳主之游華里也,右丞相萬彧與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密謀曰:“若至華里不歸,社稷事重,不得不自還?!眳侵黝H聞之,以彧等舊臣,隱忍不發(fā)。是歲,吳主因會,以毒酒飲彧,傳酒人私減之。又飲留平,平覺之,服他藥以解,得不死。彧自殺;平憂懣,月馀亦死。徙彧子弟于廬陵。

初,彧請選忠清之士以補近職,吳主以大司農(nóng)樓玄為宮下鎮(zhèn),主殿中事。玄正身帥眾,奉法而行,應(yīng)對切直,吳主浸不悅。中書令領(lǐng)太子太傅賀邵上疏諫曰:“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zhèn)蜗噘Q(mào),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茍媚,先意承指,各希時趣。人執(zhí)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jié)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里之室,言出風(fēng)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陛下嚴(yán)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隸小人,身無行能,而陛下愛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進奸利。定間者忘興事役,發(fā)江邊戍兵以驅(qū)麋鹿,老弱饑凍,大小怨嘆。《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穹ńD(zhuǎn)苛,賦調(diào)益繁,中官、近臣所在興事,而長吏畏罪,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jīng)月之蓄,而后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馀人。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長江之限,不可久恃,茍我不能守,一葦可杭也。愿陛下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圣祖之祚隆矣!”吳主深恨之。

于是左右共誣樓玄、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俱被詰責(zé)。送玄付廣州,邵原復(fù)職。既而復(fù)徙玄于交趾,竟殺之。久之,何定奸穢發(fā)聞,亦伏誅。

羊祜歸自江陵,務(wù)修德信以懷吳人。每交兵,刻日方戰(zhàn),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軍行吳境,刈谷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游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于是吳邊人皆悅服。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惯z祜酒,祜飲之不疑;抗疾,求藥于祜,祜以成藥與之,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鴆人羊叔子哉!”抗告其邊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zhàn)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眳侵髀劧辰缓?,以詰抗,抗曰:“一邑一鄉(xiāng)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無傷也。”

吳主用諸將之謀,數(shù)侵盜晉邊。陸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淫虐而周武授鉞。茍無其時,雖復(fù)大圣,亦宜養(yǎng)威自保,不可輕動也。今不務(wù)力農(nóng)富國,審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賞,訓(xùn)諸司以德,撫百姓以仁,而聽諸將徇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調(diào)瘁,寇不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國家之良策也!昔齊、魯三戰(zhàn),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哉?”吳主不從。

羊祜不附結(jié)中朝權(quán)貴,荀勖、馮紞之徒皆惡之。從甥王衍嘗詣祜陳事,辭甚清辯;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顧謂賓客曰:“王夷甫方當(dāng)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軍法將斬王戎。衍,戎之從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論多毀祜,時人為之語曰:“二王當(dāng)國,羊公無德?!?/p>

翻譯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酉、265)

晉紀(jì)一晉武帝泰始元年(乙酉,公元265年)

[1]春,三月,吳主使光祿大夫紀(jì)陟、五官中郎將洪與徐紹、孫偕來報聘。紹行至濡須,有言紹譽中國之美者,吳主怒,追還,殺之。

[1]春季,三月,吳主派遣光祿大夫紀(jì)陟、五官中郎將洪,與徐紹、孫一起去魏國回報聘問。徐紹走到濡須的時候,有人說徐紹曾稱贊中原之國的美好,吳主動怒,追回徐紹,把他殺死。

[2]夏,四月,吳改元甘露。

[2]夏季,四月,吳國改年號為甘露。

[3]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禮,進五妃曰后;世之曰太子。

[3]五月,魏元帝施與晉文王特殊的禮遇,晉升王妃為王后,世子改稱為太子。

[4]癸未,大赦。

[4]癸未(三十日),大赦天下。

[5]秋,七月,吳主逼殺景皇后,遷景帝四子于吳;尋又殺其長者二人。

[5]秋季,七月,吳主逼殺吳帝皇后,把景帝的四個兒子遷到吳,不久,又把四人中兩個年齡大的殺了。

[6]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為相國、晉王。

[6]八月,辛卯(初九),晉文王司馬昭去世,太子司馬炎繼位,做了相國、晉王。

[7]九月,乙未,大赦。

[7]九月,乙未(疑誤),大赦天下。

[8]戊子,以魏司徒何曾為晉丞相;癸亥,以標(biāo)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

[8]戊子(初七),任命魏司馬何曾為晉丞相。癸亥(十二日),任命票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

[9]乙亥,葬文王于崇陽陵。

[9]乙亥(二十四日),在崇陽陵理葬晉文王。

[10]冬,吳西陵督步闡表請吳主徙都武昌;吳主從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守建業(yè)。闡,騭之子也。

[10]冬季,吳國西陵督步闡上表,請求吳主把國都遷到武昌,吳主聽從了他的建議,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鎮(zhèn)守建業(yè)。步闡是步騭的兒子。

[11]十二月,壬戌,魏帝禪位于晉;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司馬孚拜辭,執(zhí)帝手,流涕欷不自勝,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北?,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丁卯,奉魏帝為陳留王,即宮于鄴。優(yōu)崇之禮,皆仿魏初故事。魏氏諸王皆降為侯。追尊宣王為宣皇帝,景王為景皇帝,文王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封皇叔祖孚為平王,叔父斡為平原王、亮為扶風(fēng)王、為東莞王、駿為汝陰王、肜為梁王,倫為瑯邪王,弟為汝陰王、鑒為樂安王、機為燕王;又封群從司徒望等十七人皆為王。以石苞為大司馬,鄭沖為太傅,王祥為太保,何曾為太尉,賈充為車騎將軍,王沈為驃騎將軍;其余文武增位進爵有差。乙亥,以安平王孚為太宰,都督中外諸軍事。未幾,又以車騎將軍陳騫為大將軍,與司徒義陽王望、司空荀,凡八公,同時并置。帝懲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職任。又詔諸王皆得自選國中長吏;衛(wèi)將軍齊王攸獨不敢,皆令上請。

[11]十一月,壬戌(十二日),魏元帝把皇位禪讓給晉王。甲子(十四日),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太傅司馬孚與魏元帝辭別,拉著魏元帝的手,流淚嘆息不能自制,說:“我到死的那一天,仍然是大魏真正的臣子?!北?十六日),晉王司馬炎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泰始。丁卯(十七日),尊奉魏元帝為陳留王,宮室安排在鄴城,優(yōu)厚高貴的禮制待遇,都仿效魏國初期的制度。魏宗室諸王都降為侯。追尊晉宣王司馬懿為宣皇帝,晉景王司馬師為景皇帝,晉文王司馬昭為文皇帝;尊王太后為皇太后。封皇帝的叔祖司馬孚為安平王;叔父司馬斡為平原王,司馬亮為扶風(fēng)王,司馬為東莞王,司馬駿為汝陰王,司馬肜為梁王,司馬倫為瑯邪王,封皇帝之弟司馬攸為齊王、司馬鑒為樂安王、司馬機為燕王。又把司徒司馬望等諸子侄共十七人都封為王。任命石苞為大司馬,鄭沖為太傅,王祥為太保,何曾為太尉,賈充為車騎將軍,王沈為驃騎將軍;其余的文武官員,提級進爵各有差別。乙亥(二十五日),任命安平王司馬孚為太宰,統(tǒng)領(lǐng)朝廷內(nèi)外的軍事事務(wù)。過了不久,又任命車騎將軍陳騫為大將軍,與司徒義陽王司馬望、司空荀等,總共是八公,同時并列設(shè)置。晉武帝以魏氏孤立無援的弊害作為警戒,因而大封宗室,賦與他們職權(quán)。晉武帝又詔告諸王可以自己選擇封國中的官吏,只有衛(wèi)將軍齊王司馬攸不敢自選,全部官吏都請求晉武帝指派。

[12]詔除魏宗室禁錮,罷部曲將及長吏納質(zhì)任。

[12]晉武帝下詔,免除魏宗室的禁錮令,廢除部曲將領(lǐng)及州郡長吏納人質(zhì)于京師的制度。

[13]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矯以仁儉。太常丞許奇,允之子也。帝將有事于太廟,朝議以奇父受誅,不宜接近左右,請出為外官;帝乃追述允之宿望,稱奇之才,擢為祠部郎。有司言御牛青絲斷,詔以青麻代之。

[13]晉武帝是繼魏氏苛酷奢侈的政治之后登極的,他以仁厚節(jié)儉的作風(fēng)糾正魏氏的弊端。太常丞許奇是許允的兒子。晉武帝將要在太廟行事,朝廷中議事的時候,大臣們認為,許奇的父親因過被誅,許奇不宜在武帝身邊供職,應(yīng)當(dāng)委派他擔(dān)任朝廷外的官職。晉武帝于是追述許允的名望,稱贊許奇的才能,提拔他擔(dān)任祠部郎。有關(guān)部門稱,宮中所用的青絲牽牛繩斷了,晉武帝下詔,用青麻代替青絲。

[14]初置諫官,以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為之。玄,斡之子也。玄以魏末士風(fēng)頹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議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術(shù)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jié),其后綱維不攝,放誕盈朝,遂使天下無復(fù)清議。陛下龍興受禪,弘堯、舜之化,惟未舉清遠有禮之臣以敦風(fēng)節(jié),未退虛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鄙霞渭{其言,使玄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14]當(dāng)初設(shè)置諫官的時候,任命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擔(dān)任。傅玄是傅斡的兒子。傅玄看到魏末士風(fēng)衰敗,于是上疏說:“我聽說先王治理天下,教化昌盛上,公正的評論通行于下。近世以來,魏武帝喜好法術(shù)而天下重視刑名;魏文帝思慕通達而天下輕賤操守名分,從這以后綱紀(jì)不整,浮夸虛無的風(fēng)氣充滿朝廷,于是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評論。陛下接受禪讓登極,弘揚堯、舜之風(fēng),唯獨沒有選拔清明廣遠有禮法之臣,以促進風(fēng)化與操守;沒有斥退虛浮鄙陋之人,以懲戒不恭敬不謹慎的人,因此我才冒昧地說這番話?!睍x武帝贊許并采納了他的意見,讓傅玄起草詔書以便實行,但是也未能改變當(dāng)時的風(fēng)氣。

[15]初,漢征西將軍司馬鈞生豫章太守量,量生潁川太守,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

[15]當(dāng)初,漢征西將軍司馬鈞生下豫章太守司馬量,司馬量生下潁川太守司馬,司馬生下京兆尹司馬防,司馬防生下晉宣帝司馬懿。

二年(丙戌、266)

二年(丙戌元266年)

[1]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廟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1]春季,正月,丁亥(初八),就便利用魏廟,祭祀征西府君司馬鈞以下,連同景帝司馬師共七個堂屋。

[2]辛丑,尊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居弘訓(xùn)宮。

[2]辛丑(二十二日),尊奉景帝夫人羊氏為景皇后,居住在弘訓(xùn)宮。

[3]丙午,立皇后弘農(nóng)楊氏;后,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

[3]丙午(二十七日),立弘農(nóng)人楊氏為皇后?;屎笫俏和ㄊ吕蓷钗淖诘呐畠骸?/p>

[4]群臣奏:“五帝,即天帝也,王氣時異,故名號有五。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從之。帝,王肅外孫也,故郊祀之禮,有司多從肅議。

[4]群臣上書說:“五帝就是天帝,王氣時時不同,所以名號有五個。從現(xiàn)在起,明堂、南郊都應(yīng)當(dāng)除去五帝的位置。”晉武帝聽從了這一建議。晉武帝是王肅的外孫,所以祭天地的禮儀,有關(guān)官吏大都遵從王肅的意見。

[5]二月,除漢宗室禁錮。

[5]二月,解除魏對漢宗室的禁錮。

[6]三月,戊戌,吳遣大鴻臚張儼、五郎將丁忠來吊祭。

[6]三月,戊戌(二十日),吳國派遣大鴻臚張儼、五官中郎將丁忠到晉朝吊祭。

[7]吳散騎常侍王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吳主不悅。散騎常侍萬、中書丞陳聲從而譖之。丁忠使還,吳主大會群臣,蕃沈醉頓伏。吳主疑其詐,輿蕃出外。頃之,召還。蕃好治威儀,行止自若。吳主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斬之,出,登來山,使親近擲蕃首,作虎跳狼爭咋嚙之,首皆碎壞。

[7]吳國散騎常侍、廬江人王蕃,氣質(zhì)、風(fēng)度高尚,不會看人臉色順從其意行事,吳主對此不高興。散騎常侍萬、中書丞陳聲便乘機誣陷他。丁忠出使回來。吳主大會群臣,王蕃喝醉了酒,趴伏在那里起不來。吳主疑心他是故意裝出來的,就用車子把他送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召他回來。王蕃容貌舉止莊嚴(yán),行止自如,吳主勃然大怒,喝令左右在殿堂之下把他殺了,然后出去登來山,讓左右親隨拋擲王蕃的首級,像虎狼那樣爭搶啃咬,使其首級啐裂。

丁忠說吳主曰:“北方無守戰(zhàn)之備,弋陽可襲而取?!眳侵饕詥柸撼迹?zhèn)西大將軍陸凱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時耳。敵勢方強,而欲徼幸求勝,未見其利也?!眳侵麟m不出兵,然遂與晉絕。凱,遜之族子也。

丁忠對吳主說:“北方的晉國沒有做好戰(zhàn)備,我們可以襲擊并奪取弋陽?!眳侵髟儐柸撼?,鎮(zhèn)西大將軍陸凱說;“北方新近吞并了巴、蜀,派使者來求和,這并不是向我們求援,只不過是想積蓄力量以等待時機。敵人的勢力正當(dāng)強大的時候,想要僥幸取勝,我看不出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吳主雖然不出兵了,但是卻與晉國斷絕了關(guān)系。陸凱是陸遜同族兄弟的兒子。

[8]夏,五月,壬子,博陵元公王沈卒。

[8]夏季,五月,壬子(疑誤),博陵元公王沈去世。

[9]六月,丙午晦,日有食之。

[9]六月,丙午晦(疑誤),出現(xiàn)日食。

[10]文帝之喪,臣民皆從權(quán)制,三日除服。既葬,帝亦除之;然猶素寇疏食,哀毀如居喪者。秋,八月,帝將謁崇陽陵,群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傷。帝曰:朕得奉瞻山陵,體氣自佳耳。”又詔曰:“漢文不使天下盡哀,亦帝王至謙之志。當(dāng)見山陵,何心無服!其議以衰從行。群臣自依舊制。”尚書令斐秀奏曰:“陛下既除而復(fù)服,義無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痹t曰:“患情不能及耳,衣服何在!諸君勤勤之至,豈茍相違。”遂止。

[10]晉文帝的喪事,臣民都遵守臨時制定的法令,服喪三日。葬禮結(jié)束,晉武帝也除去喪服,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哀傷如同喪期。秋季,八月,晉武帝將要拜謁崇陽陵,群臣上奏稱,秋暑還沒有平息,恐怕皇帝悲哀傷感會損害健康。晉武帝說:“朕能夠瞻仰先人陵墓,身體、精神自然就會好?!庇窒略t說:“漢文帝不使天下的臣民都為他而悲哀,這也達到帝王謙遜的最高點了。要拜見先人陵墓,怎么忍心不穿喪服!應(yīng)當(dāng)決定穿喪服,群臣自然可依照舊制行事?!鄙袝钆嵝闵献嗾f:“陛下已經(jīng)除去了喪服而現(xiàn)在又穿上,這樣做于禮儀沒有依據(jù),如果君王穿喪服而臣下卻不穿,做臣子的心里也不安?!睍x武帝下詔說:“朕擔(dān)憂的是,哀慕之心不能充分地表達出來,不在乎喪服。諸位一片殷勤的好意,朕不忍再違背了?!庇谑峭獠淮﹩史?。

中軍將軍羊祜謂傅玄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今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若因此復(fù)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數(shù)百年,一旦復(fù)古,難行也?!膘镌唬骸安荒苁固煜氯缍Y,且使主上遂服,不猶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為但有父子,無復(fù)君臣也。”乃止。

中軍將軍羊祜對傅玄說:“三年之喪,即使尊貴為天子也要身穿孝服,這是禮制。但是漢帝卻把它廢除了,毀壞、損傷禮義,我常常因此嘆息。如今皇帝至孝,雖然除去了喪服,仍實行喪禮。如果能借此機會恢復(fù)先王的法規(guī),難道不是很好嗎?”傅玄說:“把穿喪服的時間從以月計改為以日計,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一旦要恢復(fù)古制,是很難行得通的。”羊祜說:“不能使天下人都遵從禮法,暫且使皇帝再穿孝服,不是還好些嗎?”傅玄說:“皇帝不除喪服而天下除喪服,這就是只有父子,不再有君臣的行為?!毖蜢镉谑遣辉偬嶙屘煜禄謴?fù)古制的話。

戊辰,群臣奏請易服復(fù)膳,詔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苴之禮,以為沈痛。況當(dāng)食稻衣錦乎!適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至一旦便易此精于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紜也!”遂以疏素終三年。

戊辰(二十二日),群臣上奏請求晉武帝更換正常的服飾和膳食,晉武帝下詔說:“每當(dāng)感念先靈,而朕不能完成穿喪服之禮,就為此沉痛,更不要說吃稻米、穿錦繡了。這樣做只會激起朕的痛切之心,不能夠緩解朕的沉痛。朕本生于儒者之家,禮法傳習(xí)已久,何至于一時之間便對自己的父親改了這種感情!聽從你們的已經(jīng)夠多了,你們可以對照孔子回答宰我的話反省自己,不要再多說了?!庇谑且运厥乘胤冗^三年。

臣光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此先王禮經(jīng),百世不易者也。漢文師心不學(xué),變古壞禮,絕父子之恩,虧君臣之義;后世帝王不能篤于哀戚之情,而群臣諂諛,莫肯厘正。至于晉武獨以天性矯而行之,可謂不世之賢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習(xí)常玩故,而不能將順其美,惜哉!

臣司馬光曰:上自天子,下至平民百姓,都要服喪三年,這是先王禮經(jīng)所規(guī)定,百世不可改變。漢文帝以已意為師,不守成規(guī),改變古制,敗壞禮法,斷絕父子之間的恩德,毀壞君臣之間的情義,使后世的帝王不能真誠專一于哀悼先人的感情,而群臣諂媚、阿諛,沒有人肯加以改正。到了晉武帝,唯獨以自己的天性加以糾正并實行,可稱是非凡的賢君。而裴秀、傅玄之徒,是見識鄙陋的平庸之臣,習(xí)慣于常規(guī),拘守行之已久的習(xí)俗,不能夠承順晉武帝的美意,可惜啊!

[11]吳改元寶鼎。

[11]吳國改年號為寶鼎。

[12]吳主以陸凱為左丞相,萬為右丞相。吳主惡人視已,群臣侍見,莫敢舉目。陸凱曰:“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眳侵髂寺爠P自視,而他人如故。

[12]吳主任命陸凱為左丞相,萬為右丞相。吳主憎惡別人注視他,群臣朝見或在一旁侍候,沒有人敢抬眼看他。陸凱說:“君臣之間沒有不相識的道理,如果突然發(fā)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眳侵饔谑锹?wèi){陸凱注視他,而對別人卻依然如故。

吳主居武昌,揚州之民溯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窮匱。凱上疏曰:“今四邊無事,當(dāng)務(wù)養(yǎng)民豐財,而更窮奢極欲;無災(zāi)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憂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危險確,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yè)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yè)死,不止武昌居。’以此觀之,足明人心與天意矣。今國無一年之蓄,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而官吏務(wù)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時,后宮列女及諸織絡(luò)數(shù)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shù),此耗財之甚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黨相扶,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罷去苛擾,料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國家永安矣?!眳侵麟m不悅,以其宿望,特優(yōu)容之。

吳主居住在武昌,揚州的百姓逆流而上提供物資,異常勞苦。再加上吳主奢侈無度,使得國家和人民都窮困匱乏。陸凱上疏說:“如今四周邊境都沒有戰(zhàn)事,應(yīng)當(dāng)致力于休養(yǎng)民力,積蓄財富,然而卻愈發(fā)窮奢極欲;還沒有發(fā)生災(zāi)難而百姓的精力已盡,還沒有什么作為而國庫的資財已經(jīng)空虛,我私下為此感到憂慮。從前漢室衰微,三家鼎立,如今曹、劉失道,都被晉所占有,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顯的證據(jù)。我蠢笨無知,只是為陛下珍惜國家而已。武昌地勢高險,土質(zhì)薄,多山石,并非帝王建都的地方,況且童謠說:‘寧飲建業(yè)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yè)死,不在武昌居?!纱丝磥恚强梢宰C明人心與天意了?,F(xiàn)在國家僅有不足一年的積蓄,百姓有離散的怨言,國家這棵大樹已經(jīng)漸漸露出了根本,而官吏卻致力于苛刻催逼百姓,沒有人體恤他們。大帝的時候,后宮的女子以及各種織工,人數(shù)不足百人,景帝以來,人數(shù)已經(jīng)上千,這就使資財?shù)暮馁M非常嚴(yán)重了。另外,您身邊的臣子,大多沒有什么才能,他們結(jié)成幫派相互扶持,陷害忠良,埋沒賢達,這都是些損政害民的人。我希望陛下減省、停止多種勞役,免去苛刻的騷擾,清理、減少宮女,嚴(yán)格選拔官吏,那么就會使天喜悅而民歸附,國家長久安定了?!眳侵麟m然不高興,但由于陸凱的名望大,就對他特別寬容。

[13]九月,詔:“自今雖詔有所欲,及已奏得可,而于事不便者,皆不可隱情?!?/p>

[13]九月,晉武帝下詔書:“從現(xiàn)在開始,即使詔令有要求,以及已上奏并獲得批準(zhǔn),但是在實際執(zhí)行中有不便之處的,都不得隱瞞實情?!?/p>

[14]戊戌,有司奏:“大晉受禪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睆闹?。

[14]戊戌(二十三日),有關(guān)部門上奏稱:“大晉受到魏的禪讓,應(yīng)當(dāng)一概沿用前代歷法與車馬祭牲的顏色,如同虞舜遵循唐堯舊制一樣。”晉武帝聽從了這一意見。

[15]冬,十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15]冬季,十月丙午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16]永安山賊施但,因民勞怨,聚眾數(shù)千人,動吳主庶弟永安侯謙作亂,北至建業(yè),眾萬余人,未至三十里住,擇吉日入城。遣使以謙命召丁固、諸葛靚,固、靚斬其使,發(fā)兵逆戰(zhàn)于牛屯。但兵皆無甲胄,即時敗散。謙獨坐車中,生獲之。固不敢殺,以狀白吳主,吳主并其母及弟俊皆殺之。初,望氣者云:荊州有王氣,當(dāng)破揚州。故吳主徙都武昌。及但反,自以為得計,遣數(shù)百人鼓噪入建業(yè),殺但妻子,云“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p>

[16]永安山賊施但,乘百姓勞苦有怨言,聚集了民眾數(shù)千人,動持了吳主庶弟、永安侯孫謙作亂。他們向北到建業(yè),徒眾有一萬余人,離建業(yè)不到三十里時駐扎下來,選擇吉日進城。施但派使者以孫謙的名義召丁固、諸葛靚,丁固、諸葛靚殺了使者,發(fā)兵在牛屯迎戰(zhàn)施但。施但的兵士都沒有盔甲,立時就被打敗而逃散了。孫謙獨自坐在車子里,被活捉了。丁固不敢殺他,把情況稟告吳主,吳主連同孫謙的母親及弟弟孫俊都殺了。當(dāng)初,望云氣的人說:荊州有帝王之氣,應(yīng)當(dāng)能攻破揚州。因此吳主遷都到武昌。等到施但造反,吳主自以為預(yù)言應(yīng)驗了,就派遣數(shù)百人擊鼓叫進入建業(yè),殺了施但的妻子兒女,說:“天子派荊州兵來打敗揚州賊?!?/p>

[17]十一月,初并圜丘、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17]十一月,晉開始把冬至一圜丘祭天、夏至在方澤祭地的儀式合并于南郊和北郊。

[18]罷山陽國督軍,除其禁制。

[18]晉罷免了漢朝后裔居住的山陽國的監(jiān)督衛(wèi)隊,解除了對山陽國的禁制。

[19]十二月,吳主還都建業(yè),使后父衛(wèi)將軍、錄尚書事滕牧留鎮(zhèn)武昌。朝士以牧尊戚,頗推令諫爭,滕后之寵由是漸衰,更遺牧居蒼梧,雖爵位不奪,其實遷也,在道以憂死。何太后常何佑滕后,太史又言中宮不可易,吳主信巫覡,故得不廢,常供養(yǎng)升平宮,不復(fù)進見;諸佩皇后璽紱者甚眾,滕后受朝賀表疏而已。吳主使黃門遍行州郡,料取將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歲歲言名,年十五、六一簡閱,簡閱不中,乃得出嫁。后宮以千數(shù),而采擇無已。

[19]十二月,吳主又把國都遷回建業(yè),派皇后的父親、衛(wèi)將軍、錄尚書事滕牧留下來鎮(zhèn)守武昌。朝廷中的官吏因滕牧是顯貴的皇親,都推舉他,讓他向上諫爭,滕皇后因此逐漸地失去了恩寵。吳主又讓滕牧去蒼梧居住,雖然沒有削奪他的爵位,實際上是把他放逐了,他在半路上由于憂郁而死去。何太后時常護佑著滕后,又加上太史說皇后不可更換,吳主信巫術(shù),所以滕后沒有被廢,日常供養(yǎng)在升平宮,不再進見吳主。宮中的姬妾很多人都佩帶著皇后印璽綬帶,滕后卻只是接受大臣們的朝賀和上奏的表疏而已。吳主派遣宦官走遍了州郡,挑先將吏家中的女子;只要是二千石大臣家里的女兒,每年都要申報姓名年齡,到了十五六歲就要進行考察、檢選,沒有被選中的才可以出嫁。后宮女子已有上千人,吳主仍然不斷地挑選新人入宮。

三年(丁亥、267)

三年丁亥,公元267年)

[1]春,正月,丁卯,立子衷為皇太子。詔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今世運將平,當(dāng)示之以好惡,使百姓絕多幸之望。曲惠小人,朕無取焉!”遂不赦。

[1]春季,正月丁卯(疑誤),晉武帝立其子司馬衷為皇太子。詔令中說:“近代每當(dāng)立太子,必定大赦天下。如今世事的盛衰變化將要走向清平,應(yīng)當(dāng)表示出喜好與憎惡,使百姓斷絕繞幸的希望。曲意地賜以微小的仁愛,為朕所不取?!庇谑遣簧馓煜?。

[2]司隸校尉上黨李劾故立進令劉友、前尚書山濤、中山王睦、尚書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請免濤、睦等官,陔已亡,請貶其謚。詔曰:“友侵肅百姓以繆惑朝士,其考竟以懲邪佞。濤等不貳其過,皆勿有所問??褐驹诠?,當(dāng)官而行,可謂邦之司直矣。光武有云:‘貴戚且斂手以避二鮑?!渖觌啡毫?,各慎所司,寬宥之恩,不可數(shù)遇也!”睦,宣帝之弟子也。

[2]司隸校尉、上黨人李,揭發(fā)從前的立進縣令劉友、前尚書山濤、中山王司馬睦、尚書仆射武陔等都有霸占官府稻田的行為,請求免去山濤、司馬射睦等人的官職,武陔已經(jīng)死亡,請求將他的謚號降級。晉武帝下詔說:“劉友欺凌掠奪百姓,迷惑朝廷官吏,應(yīng)對其拷問處死以懲罰邪佞之人。如果山濤等人不再重犯已往的過錯,對他們就免于追究。李一心為公,對官員行使職責(zé),可稱為邦國中之司直了。漢光武帝有言:‘貴戚尚且縮起手以躲避二鮑?!粗刚C百官群僚,使他們各自謹慎于自己的職責(zé)。而寬容的恩典是不應(yīng)該經(jīng)常使用的!”司馬睦是晉宣帝弟弟的兒子。

臣光曰:政之大本,在于刑賞,刑賞不明,政何以成!晉武帝赦山濤而褒李,其于刑賞兩失之。使所言為是,則濤不可赦;所言為非,則不足褒。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結(jié)于下,威玩于上,將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劉友伏誅而濤等不問,避貴施賤,可謂政乎!創(chuàng)業(yè)之初而政本不立,將以垂統(tǒng)后世,不亦難乎!

臣司馬光曰:政治的根本在于刑與賞,刑賞不分明,政治如何能成就!晉武帝赦免山濤而褒獎李,在刑與賞兩方面都喪失了。如果李所言是正確的,那么山濤就不可以赦免;所言為非,李就不值得褒獎。褒獎李讓他說話,他說了卻又不采用,結(jié)果在下屬中結(jié)下怨恨,在上則使權(quán)威被輕慢,這樣又將如何使用李?況且四位大臣罪行相同,但劉友被處死而對山濤等人卻不問罪,避開權(quán)貴而施法于輕賤,這能說是治政之道嗎?正處于創(chuàng)業(yè)之初卻不能樹立治理國家的根本,要想把基業(yè)傳給后世,不是很難的事嗎?

[3]帝以李為太子太傅,征為李密為太子洗馬。密以祖母老,固辭,許之。密與人交,每公議其得失而切責(zé)之,常言:“吾獨立于世,顧影無儔;然而不懼者,以無彼此于人故也?!?/p>

[3]晉武帝任命李為太子太傅,征召為人李密為太子洗馬。李密因為祖母上了年紀(jì),堅決辭讓不受,晉武帝允許了。李密與人交往,往往公然議論其得失優(yōu)劣而嚴(yán)厲地責(zé)備其人,他常常說:“我獨自立于人世,自顧其影而沒有伴侶,但我卻心無恐懼,就是因為我對別人沒有厚此薄彼的緣故。”

[4]吳大赦,以右丞相萬鎮(zhèn)巴丘。

[4]吳國大赦天下,任命右丞相萬鎮(zhèn)守巴丘。

[5]夏,六月,吳主作昭明宮,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開苑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功役之費以億萬計。陸凱諫,不聽。中書丞華核上疏曰:“漢文之世,九州晏然,賈誼獨以為如抱火厝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今大敵據(jù)九州之地,有太半之眾,欲與國家為相吞之計,非徒漢之淮南、濟北而已也,比于賈誼之世,孰變緩急!今倉庫空匱,編戶失業(yè),而北方積谷養(yǎng)民,專心東向。又,交趾淪沒,嶺表動搖,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若舍此急務(wù),盡力功作,卒有風(fēng)塵不虞之變,當(dāng)委版筑而應(yīng)烽燧,驅(qū)怨民而越白刃,此乃大敵所因以為資者也。”時吳俗奢侈,核又上疏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轉(zhuǎn)相仿效,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fù)逐俗,內(nèi)無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求其富給,庸可得乎!”吳主皆不聽。

[5]夏季,六月,吳主興建昭明宮,俸祿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親自進山督促伐木。大規(guī)模地開辟苑囿,興建土山、樓臺,極盡才藝工巧,工程、勞役的花費以億萬計算。陸凱進諫勸阻,也沒有用。中書丞華核上疏說:“漢文帝時,九州安逸,唯獨賈誼認為,當(dāng)時的局勢就如同在燃燒著的柴堆上睡覺?,F(xiàn)在,強大的敵人占有九州之地,擁有一多半民眾,計謀著想要吞并我國,不僅僅是漢代時的淮南王、濟北王而已。和賈誼的時代相比,哪一個局勢更加緊迫?現(xiàn)在國庫空虛匱乏,編入戶籍的平民,失去謀生的常業(yè),而北方的晉國,積蓄糧食,休養(yǎng)民力,一心一意地謀取東南。另外,交趾陷落,嶺外一帶不穩(wěn)固,我們前后都有仇敵,首尾布滿威脅,這正是本朝危難的時刻。如果舍棄當(dāng)前緊迫的事務(wù),盡全力于營造,一旦有意料不到的戰(zhàn)亂發(fā)生,就要丟下營造之事而響應(yīng)烽火告急,驅(qū)使積怨之民奔赴利刃相接的戰(zhàn)場,這便是強大的敵人所乘機加以利用的機會?!碑?dāng)時吳國民風(fēng)奢侈,華核又上疏說:“現(xiàn)在事情很多而勞役繁雜,百姓貧苦而民俗奢侈,各種工匠制做無用的器物,婦女的打扮華麗浮艷,互相仿效,以唯獨沒有自己為恥。兵士、平民之家,也在追逐流俗,家里沒有一鍋米、一石糧的儲蓄,出門卻穿著絲織的鮮麗服裝;上沒有尊卑等級的差別,下卻有耗財費力的損耗,想得到富裕豐足,豈能夠?qū)崿F(xiàn)?”這些話吳主一概聽不進去。

[6]秋,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罷。

[6]秋季,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的爵位被免職。

[7]九月,甲申,詔增使俸。

[7]九月,甲申(十四日),晉武帝下詔,增加官吏的薪俸。

[8]以何曾為太保,義陽王望為太尉,荀為司徒。

[8]晉武帝任命何曾為太保,義陽王司馬望為太尉,荀為司徒。

[9]禁星氣、讖緯之學(xué)。

[9]禁止占星、望氣以及讖緯之學(xué)。

[10]吳主以孟仁守丞相,奉法駕東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中使相繼,奉問起居。巫覡言見文帝被服顏色如平生。吳主悲喜,迎拜于東門之外。既入廟,比七日三祭,設(shè)諸倡伎,晝夜娛樂。

[10]吳主任命孟仁署理丞相事,侍奉吳主車駕向東迎其父文帝神靈到明陵。路上使者來往不絕,敬問神靈的日常起居。巫者聲稱見到了文帝,其服裝、面色和活著的時候一樣。吳主又悲又喜,在東門外迎拜。等到把文帝的神靈迎進祖廟,接連在七日之內(nèi)拜祭子三次,安排了各類歌舞藝人,白天黑夜地娛樂。

[11]是歲,遣鮮卑拓跋沙漠汗歸其國。

[11]這一年,晉朝遣返鮮卑的拓跋沙漠汗回國。

四年(戊子、268)

四年(戊子,公元268年)

[1]春,正月,丙戌,賈充等上所刊修律令。帝親自臨講,使尚書郎裴楷執(zhí)讀。楷,秀之從弟也。侍中盧、中書侍郎范陽張華請抄新律死罪條目,懸之亭傳以示民;從之。

[1]春季,正月,丙戌(十八日),賈充待人奉上他們所修改的律令,晉武帝來到講解之處,讓尚書郎裴楷在一帝誦讀。裴楷是裴秀的堂弟。侍中盧、中書侍郎范陽人張華,請求抄寫新律令有關(guān)死罪的條目,在驛站張貼,以告示民眾,晉武帝聽從了這一建議。

又詔河南尹杜預(yù)為黜陟之課,預(yù)奏:“古者黜陟,擬議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紀(jì)遠而專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簡書,簡書愈繁,官方愈偽。魏氏考課,即京房之遺意,其文可謂至密;然失于苛細以違本體,故歷代不能通也。豈若申唐堯之舊制,取大舍小,去密就簡,俾之易從也!夫曲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則以文傷理。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tǒng),歲第其人,言其優(yōu)劣。如此六載,主者總集,采按其言,六優(yōu)者超擢,六劣者廢免,優(yōu)多劣少者平敘,劣多優(yōu)少者左遷。其間所對不鈞,品有難易,主者固當(dāng)準(zhǔn)量輕重,微加降殺,不足曲以法盡也。其有優(yōu)劣徇情,不葉公論者,當(dāng)委監(jiān)司隨而彈之。若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為清議大頹,雖有考課之法,亦無益也?!笔戮共恍?。

晉武帝又命令河南尹杜預(yù)對官吏的進退升降進行考核,杜預(yù)上奏說:“古時候進退人才,籌劃于心,不拘泥于不法規(guī);到了衰亡之世,不能考慮長久的通行而專求細密、周到,心存疑忌就相信所見所聞,對所見所產(chǎn)生懷疑又相信文書、信札,文書、術(shù)札越來越繁瑣,為官之道越來越虛偽。魏氏考核官吏的方法,正是漢代京房遺留的法則,其文辭條令可稱為極欺細密,然而不足的是苛求細枝末節(jié)而違背了主體,所以歷代都不能通行無阻。還不如申明唐堯時期的舊制度,取其大而舍其小,去其細密而從其簡明,使之易于遵循。要想說透事物的常理,彰明精神實質(zhì),全在于人本身;拋開人而依賴法令,就會以文辭、條令損害事理。不如委任顯貴的官員,各自考核其所統(tǒng)領(lǐng)范疇內(nèi)的官吏,每年都進行考查,議論其優(yōu)劣,這樣連續(xù)六年,主管人綜合六年的情況,審查對其六年的評議,六年成績都是優(yōu)良的人,可以超格選拔;六年成績都是劣的,就要廢黜免職。優(yōu)多劣少的人平級調(diào)任,劣多優(yōu)少的人就要降職。在這當(dāng)中如有對答不平衡,品評有難有易,主管人自然應(yīng)當(dāng)準(zhǔn)確地衡量輕重,稍加損益,不必曲折以求盡合于法。有對優(yōu)劣的品評徇私情,不符合公正的議論的,應(yīng)當(dāng)交付監(jiān)察部門進行劾察。假如使上下公然地容忍過錯,那么這就使公正的評論徹底地衰敗,即使有對官吏考核的法令,也不會有益處?!边@件事到底也沒有實行。

[2]丁亥,帝耕籍田于洛水之北。

[2]丁亥(十九日),晉武帝在洛水之北耕種奉祀宗廟的籍田。

[3]戊子,大赦。

[3]戊子(二十日),晉武帝大赦天下。

[4]二月,吳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為司空。

[4]二月,吳主任命左御史大夫丁固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為司空。

[5]三月,戊子,皇太后王氏殂。帝居喪之制,一遵古禮。

[5]三月,戊子(二十一日),皇太后王氏去世。晉武帝居喪期的制度,一概遵循古時倏的禮節(jié)。

[6]夏,四月,戊戌,睢陵元公王祥卒,門無雜吊之賓。其族孫戎嘆曰:“太保當(dāng)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間與之言,理致清遠,豈非以德掩其言乎!”

[6]夏季,四月戊戌(初二),睢陵元公王祥去世,家中去唁的賓客中沒有缺乏德行之人。他的同族兄弟的孫子王戎嘆道:“太保王祥在正始時期,沒有被列于能言善談的那一流里,有時候與他交談,思想情趣清明廣遠,莫不是他的德掩蓋了他言談方面才能?”

[7]已亥,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痹t曰:“受終身之愛而無數(shù)年之報,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請,詔曰:“患在不能篤孝,勿以毀傷為憂。前代禮典,質(zhì)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達喪闕然乎!”群臣請不已,乃許之;然猶冠疏食以終三年,如文帝之喪。

[7]已亥(初三),安葬文明皇后。主管部門上奏說:“安魂的祭禮已經(jīng)完畢,可以除去喪服,”晉武帝下詔說:“受到母親一生的愛撫,卻沒有用幾年的時間回報,從感情上不忍心。”主管部門堅持請晉武帝除去喪服,晉武帝下詔說:“我所擔(dān)憂的是不能夠一心一意地盡孝,你們不要為我過度悲傷而憂慮。前代的禮儀典制形式內(nèi)容也有所不同,何必要用近代的制度加以限制,使通用的喪禮廢缺呢?”群臣仍然請求不已,晉武帝便聽從了,但是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堅持了三年,如同為晉文帝守喪一樣。

[8]秋,七月,眾星西流如雨而隕。

[8]秋季,七月,眾多流星落向西方如雨水傾瀉而下。

[9]已卯,帝謁崇陽陵。

[9]已卯(十四日),晉武帝拜謁崇陽陵。

[10]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

[10]九月,青、徐、兗、豫四州洪水泛濫。

[11]大司馬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幢北O(jiān)軍王琛惡之,密表苞與吳人交通。會吳人將入寇,苞筑壘遏水以自固,帝疑之。羊祜深為帝言:“苞必不然?!钡鄄恍?,乃下詔以苞不料賊勢,筑壘遏水,勞擾百姓,策免其官,遣義陽王望帥大軍以征之。苞辟河內(nèi)孫鑠為掾,鑠先與汝陰王駿善,駿時鎮(zhèn)許昌,鑠過見之。駿知臺已遣軍襲苞,私告之曰:“無與于禍!鑠既出,馳詣奉春,勸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苞從之。帝聞之,意解,苞詣闕,以樂陵公還弟。

[11]大司馬廠長包長期住在淮南,威望與恩惠在當(dāng)?shù)睾苡忻??;幢北O(jiān)軍王琛憎恨他,秘密地上報,說石苞與吳國相勾結(jié)。正巧吳國將要入侵晉,石苞構(gòu)筑工事,阻斷水流以使防衛(wèi)更加堅固,晉武帝便對石苞產(chǎn)生了懷疑。羊祜深切地對晉武帝說:“石苞肯定不會如此。”晉武帝不相信,下命令以石苞沒有料到敵方形勢,構(gòu)筑工事,阻斷水流,使百姓勞累被驚擾為由,免去他的官職,派遣義陽王司馬望率領(lǐng)大軍征召石苞。當(dāng)時,石苞征召河內(nèi)孫鑠為副官,孫鑠從前就與汝陰王司馬駿相友善。司馬駿當(dāng)時鎮(zhèn)守許昌,孫鑠路過那里去他,司馬駿知道朝廷已經(jīng)派出軍隊襲擊石苞,就私下對孫鑠說:“你不要卷入禍?zhǔn)吕锶??!睂O鑠從司馬駿那里來,急馳到壽春,勸說石苞放下兵器、軍隊,步行走出驛站待罪,石苞聽從了他的話。晉武帝聽到這個消息,放下了心,石苞來到皇帝殿庭,以樂陵公的身份被遣回了他的住所。

[12]吳主出東關(guān);冬,十月,使其將施績?nèi)虢模f寇襄陽。詔義陽王望統(tǒng)中軍步騎二萬屯龍陂,為二方聲援。會荊州刺史胡烈拒績,破之,望引兵還。

[12]吳主出東關(guān);冬季,十月,派他的將領(lǐng)施績進入江夏,派萬入侵襄陽。晉武帝命義陽王司馬望統(tǒng)領(lǐng)中軍步兵、騎兵二萬人駐扎在龍陂,聲援江夏與襄陽兩方面。這時,荊州刺史胡烈抵御施績的入侵并打敗了施績,司馬望便領(lǐng)兵返回。

[13]誤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則、將軍顧容前后三攻交趾,交趾太守楊稷皆拒破之;郁林、九真皆附于稷。稷遣將軍毛炅、董元攻合浦,戰(zhàn)于古城,大破吳兵,殺劉俊、則,余兵散還合浦。稷表炅為郁林太守,元為九真太守。

[13]吳國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則、將軍顧容前后三次攻打趾,都因交趾太守楊稷的抵抗而失敗了。郁林、九真兩地都歸附于楊稷。楊稷派將軍毛炅、董元攻打合浦,在古城交戰(zhàn),大破吳兵,殺死劉俊、則,剩下的散兵逃回了合浦。楊稷表奏毛炅為郁林太守,董元為九真太守。

[14]十一月,吳丁奉、諸葛靚出芍陂,攻合肥;安東將軍汝陰王逡拒卻之。

[14]十一月,吳國丁奉、諸葛靚從芍陂出兵,攻打合肥,遭到安東將軍、汝陰王司馬駿的抵抗,吳兵退卻。

[15]以義陽王望為大司馬,荀為太尉,石苞為司徒。

[15]晉武帝任命義陽王司馬望為大司馬,荀為太尉,石苞為司徒。

五年(己丑、269)

五年(己丑,公元269年)

[1]春,正月,吳主立子瑾為皇太子。

[1]春季,正月,吳主立其子孫謹為皇太子。

[2]二月,分雍、涼、梁州置秦州。以胡烈為刺史。先是,鄧艾納鮮卑降者數(shù)萬,置于雍、涼之間,與民雜居,朝廷恐其久而為患,以烈素著名于西方,故使鎮(zhèn)撫之。

[2]二月,晉分出雍州、涼州、梁州的一部分設(shè)置秦州,任命胡烈為秦州刺史。從前,鄧艾曾經(jīng)招納投降的鮮卑人數(shù)成萬,安置在雍州、涼州之間,與漢民族雜居,朝廷擔(dān)心日久會生出禍患,因為胡烈西部素有聲望,所以派他去鎮(zhèn)守安撫。

[3]青、徐、兗三州大水。

[3]青、徐、兗三州洪水泛濫。

[4]帝有滅吳之志。壬寅,以尚書左仆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鎮(zhèn)襄陽;征東大將軍衛(wèi)瑾都督青州諸軍事,鎮(zhèn)臨;鎮(zhèn)東大將軍東莞王都督徐州諸軍事,鎮(zhèn)下邳。

[4]晉武帝有滅吳的志向。壬寅(十一日),任命尚書左仆射羊祜統(tǒng)領(lǐng)荊州諸項軍事,鎮(zhèn)守襄陽;任命征東大將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青州諸項軍事,鎮(zhèn)守襄陽;任命鎮(zhèn)東大將軍、東莞王司馬統(tǒng)領(lǐng)徐各項軍事,鎮(zhèn)守下邳。

祜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減戍邏之卒,以墾田八百余頃。其紿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閣之下,侍衛(wèi)不過十?dāng)?shù)人。

羊祜對遠近百姓都安撫關(guān)切,在江、漢地區(qū)深得人心。他與吳人開誠布公講信用,投降的吳人想離開,都聽從他們的心愿。羊祜裁減守邊、巡邏的士兵,讓他們開墾了八百多頃農(nóng)田。他剛到那里的時候,軍隊的糧食不足以維持百日,等到了后期,已經(jīng)有了夠吃的十年的積糧。羊祜在軍中,時常穿著輕暖的裘皮衣服,衣帶寬松,不披掛鎧甲。他居住的地方,侍衛(wèi)也不過十幾人。

[5]濟陰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孫流徙中國者,宜量才敘用,以慰巴、蜀之心,以傾吳人之望?!钡蹚闹R盐?,詔曰:“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其孫京宜隨才署吏?!庇衷t曰:“蜀將傅僉父子,死于其主。天下之善一也,豈由彼此以為異哉!僉息著、募沒入奚官,宜免為庶人?!?/p>

[5]濟陰太守、巴西人文立上書說:“過去流離轉(zhuǎn)徙到中原地區(qū)的蜀地名臣的子孫,應(yīng)當(dāng)依據(jù)他們的才能分級進用,以慰籍巴、蜀之地的民心,以使吳人對我傾心?!睍x武帝聽從了他的話。已未(二十八日),晉武帝下詔說:“諸葛亮在蜀地竭盡心力,他的兒子諸葛瞻,面臨危難守節(jié)而死,他的孫子諸葛京,應(yīng)根據(jù)其才能安排官職?!庇窒略t說:“蜀將傅僉父子,為他們主人而死。天下美好的道德是統(tǒng)一的,怎么能夠因為彼此對立就不同樣看待呢?傅僉的兒子傅著、傅募,因為是罪犯家屬被沒入官署做雜役,應(yīng)赦免他們,成為平民?!?/p>

[6]帝以文立為散騎常侍。漢故尚書犍為程瓊,雅有德業(yè),與立深交,帝聞其名,以問立,對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稟性謙退,無復(fù)當(dāng)時之望,故不以上聞耳?!杯偮勚?,曰:“廣休可謂不黨矣,此吾所以善夫人也?!?/p>

[6]晉武帝任命文立為散騎常侍。蜀漢從前的尚書、犍為人程瓊、德行政業(yè)績都很有名,與文立有很深的交情。惡武帝聽到他的名望,就問文立,文立回答說:“我極其了解這個人,只是他年齡將近八十,稟性謙恭退讓,再沒有他當(dāng)年的心愿,所以我沒把他的情況告訴您?!背汰偮犝f了文立的話以后,說:“文立可以稱之為不結(jié)黨了,這正是我之所以稱贊他的原因。

[7]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宮。

[7]秋季,九月,有異星出現(xiàn)于紫宮星座。

[8]冬,十月,吳大赦,改元建衡。

[8]冬季,十月,吳國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建衡。

[9]封皇子景度為城陽王。

[9]晉封皇子司馬景度為城陽王。

[10]初,汝南何定嘗為吳大帝給使,及吳主即位,自表先帝舊人,求還內(nèi)侍。吳主以為樓下都尉,典知酤事,遂專為威福;吳主信任之,委以眾事。左丞相陸凱面責(zé)定曰:“卿見前后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奉終者邪!何以專為奸邪,塵穢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定大恨之。凱竭心公家,忠懇內(nèi)發(fā),表疏皆指事不飾。及疾病,吳主遺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塘,亦不可聽。姚信、樓玄、賀邵、張悌、郭、薛寶、滕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資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輔,愿陛下重留神思,訪以時務(wù),使盡其忠,拾遺萬一?!鄙?,齊之孫;瑩,綜之子;玄,沛人;,南陽人也。凱尋卒,吳主素銜其切直,且日聞何之譖,久之,竟徙凱家于建安。

[10]當(dāng)初,汝南何定國經(jīng)擔(dān)任吳大帝的內(nèi)侍,等到吳主孫皓即位,何定就自己表白是先帝的舊人,請求還去做內(nèi)侍。吳主讓他當(dāng)了樓下都尉,掌管買酒買糧等事,他便獨斷專行,做威做福,吳主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給他去辦。左丞相陸凱當(dāng)面指責(zé)何定說:“你看看前后侍奉主人不忠誠、禍害擾亂國家政權(quán)的人,難道有得以壽終正寢的嗎?你為什么專做邪惡事,污染圣上的視聽,你應(yīng)當(dāng)改掉惡習(xí),不然的話,正要看看你料想不到的禍?zhǔn)??!焙味▽﹃憚P恨之入骨。陸凱一心一意為國家,忠誠懇切發(fā)自內(nèi)心,所上表疏全都擺出事實,不為文飾。等陸凱病倒了,吳主派中書令董朝去問陸凱有什么話要說,陸凱陳述道:“何定不可信用,應(yīng)當(dāng)授予他朝廷以外的官職。奚熙這個小官,建起浦里田,也不要聽他的話。姚信、樓玄、賀邵、張悌、郭、薛瑩、滕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陸喜、陸抗,這些人有的清白、忠誠、勤懇;有的資質(zhì)才能卓越、優(yōu)秀,他們都是國家賢能的輔佐,希望陛下多留神費心,國家的事與他們商議,使他們各盡忠誠,能夠糾正、補漏于萬一?!辟R邵是賀齊的孫子;薛瑩是薛綜的兒子;樓玄是沛人;滕是南陽人。陸凱不久就去世了,吳主平時就對陸凱的嚴(yán)厲耿直懷恨于心,況且耳朵里天天聽到何定的讒言,日久天長,終于把陸凱的家屬放逐到建安去了。

[11]吳主遣監(jiān)軍虞汜、威南將軍薛、蒼梧太守丹陽陶璜從荊州道,監(jiān)軍李勖、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皆會于合浦以擊交趾。

[11]吳主派遣監(jiān)軍虞汜,威南將軍薛,蒼梧太守、丹陽人陶璜,沿著荊州道;命令監(jiān)軍李勖、督軍徐存從建安海路,在合浦會合,然后去攻打交趾。

[12]十二月,有司奏東宮施敬二傅,其儀不同。帝曰:“夫崇敬師傅,所以尊道重教也,何言臣不臣乎!其令太子申拜禮?!?/p>

[12]十二月,主管部門上奏晉武帝,太子向兩位者師施行恭敬之禮,禮儀應(yīng)與凡人有所不同。晉武帝說:“崇敬師傅的目的,是為了尊道重教,怎么能說臣下不像臣下呢!應(yīng)當(dāng)讓太子再行拜禮。”

六年(庚寅、270)

六年(庚寅,公元270年)

[1]春,正月,吳丁奉入渦口,揚州刺史牽弘擊走之。

[1]春季,正月,吳國丁奉進入渦口,揚州刺史牽弘將他擊退。

[2]吳萬自巴丘還建業(yè)。

[2]吳國萬從巴丘返回建業(yè)。

[3]夏,四月,吳左大司馬施績卒。以鎮(zhèn)軍大將軍陸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鄉(xiāng)、公安諸軍事,治樂鄉(xiāng)。

[3]夏季,四月,吳國左大司馬施績?nèi)ナ?。任命?zhèn)軍大將軍陸抗統(tǒng)領(lǐng)信陵、西陵、夷道、樂鄉(xiāng)、公安各地的軍事,治所設(shè)在樂鄉(xiāng)。

抗以吳主政事多闕,上疏曰:“臣聞德均則眾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此六國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漢也。今敵之所據(jù),非特關(guān)右之地,鴻溝以西,而國家外無連衡之援,內(nèi)非西楚之強,庶政政陵遲,黎民未。議者所恃,徒以長江、峻山限帶封域,此乃守國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念及此,中夜撫枕,臨餐忘食。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謹陳時宜十七條以聞?!眳侵鞑患{。

陸抗因吳主處理政事多有過失,上疏說:“我聽說在恩德均等的情況下,人多的一方可以戰(zhàn)勝人少的一方;在力量相同的情況下,安定的的一方可以制服危難的一方,這正是六國之所以被秦吞并、西楚之所以屈服于漢的原因?,F(xiàn)在敵人所憑據(jù)的,不只是關(guān)西地區(qū),不只是鴻溝以西,而國家外沒有六國時連衡之援助,內(nèi)沒有當(dāng)時西楚那樣強大,各種政務(wù)衰落,百姓沒有得到治理。議論的人們所倚仗的,只不過以長江、高山這些天險為疆界,這是守衛(wèi)國土中不足為憑的小事,并不是有才智的人首先要考慮的。我每當(dāng)想到此,半夜里撫摸枕頭睡不著,面對飯菜忘記了進食。侍奉君主的道理在于可以冒犯他卻不可以欺騙他,我恭敬地陳述于時勢合宜的十七條,使您能夠聽到。”吳主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李勖以建安道不利,殺導(dǎo)將馮斐,引軍還。初,何定嘗為子求婚于勖,勖不許,乃白勖枉殺馮斐,擅徹軍還,誅勖及徐存并其家屬,仍焚勖尸。定又使諸將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縑數(shù)十匹,纓紲直錢一萬,以捕兔供廚;吳人皆歸罪于定,而吳主以為忠勤,賜爵列侯。陸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見既淺,雖使竭情盡節(jié),猶不足任,況其奸心素篤而憎愛移易哉!吳主不從。

李勖因為走建安那條路不順利,殺了帶路的將官馮斐,帶領(lǐng)軍隊返回。當(dāng)初,何定曾經(jīng)為他的兒子向李勖求婚,李勖沒有答應(yīng),于是何定就說李勖殺馮斐是冤枉了馮斐,李勖是擅自后撤返回的,便殺了李勖、徐存連同他們的家屬,還把李勖的尸首焚燒了。何定又讓各位將官進獻御犬,一頭犬的價值高達幾十匹細絹,拴狗的韁繩價值一萬錢,用這些犬捕捉兔子供應(yīng)廚房。吳人都歸罪于何定,而吳主卻認為他忠誠殷勤,賜予他列侯的爵位。陸抗上疏說:“小人不明事理,見識淺薄,即使讓他竭心盡力,也還是不能夠勝任其職,更何況他一向?qū)P挠谛皭?,愛與憎在他的心中都是顛倒的呢!”吳主不聽從陸抗的話。

[4]六月,戊午,胡烈討鮮卑禿發(fā)樹機能于萬斛堆,兵敗,被殺。都督雍、涼諸軍事扶風(fēng)王亮遣將軍劉救之,觀望不進。亮坐貶為平西將軍,當(dāng)斬。亮上言:“節(jié)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丐其死?!痹t曰:若罪不在,當(dāng)有所在?!蹦嗣饬凉?。

[4]六月,戊午(初四),胡烈在萬斛堆討伐鮮卑人禿發(fā)樹機能,兵敗被殺。都督雍州。涼州諸軍事的扶風(fēng)王司馬亮,派遺將軍劉去救援胡烈,劉觀望不前,司馬亮獲罪被貶為平西將軍。劉應(yīng)當(dāng)被斬首,司馬亮上書說:“部署調(diào)度的罪過,是由我而出的,請求寬免劉死罪?!睍x武帝下詔說:“假如罪過不在劉,那就應(yīng)當(dāng)有承罪之人。”于是免去司馬亮的官職。

遣尚書樂陵石鑒行安西將軍,都督秦州諸軍事,討樹機能。樹機能兵盛,鑒使秦州刺史杜預(yù)出兵擊之。預(yù)以虜乘勝馬肥,而官軍縣乏,宜并力大運芻糧,須春進討。鑒奏預(yù)亂稽乏軍興,檻車詣廷尉,以贖論。既而鑒討樹機能,卒不能克。

晉朝派尚書樂陵人石鑒代理安西將軍,統(tǒng)領(lǐng)秦州各項軍事,討伐禿發(fā)樹機能。禿發(fā)樹機能兵力強盛,石鑒派秦州刺史杜預(yù)出兵攻打他。杜預(yù)認為,敵人乘勝士氣正盛,馬又肥壯,而官軍匱乏,應(yīng)當(dāng)集中力量運輸草料和糧食,等到春天再出兵進討。石鑒上奏杜預(yù)延誤了軍用物資的征集調(diào)撥,用囚車把他押送到廷尉,以免去侯爵贖罪。后來石鑒征討禿發(fā)樹機能,最終也未能取勝。

[5]秋,七月,乙巳,城陽王景度卒。

[5]秋季,七月,乙巳(二十二日),城陽王司馬景度去世。

[6]丁未,以汝陰王駿為鎮(zhèn)西大將軍,都督雍、涼等州諸軍事,鎮(zhèn)關(guān)中。

[6]丁未(二十四日),晉任命汝陰王司馬駿為鎮(zhèn)西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雍、涼等州的各項軍事行動,鎮(zhèn)守關(guān)中。

[7]冬,十一月,立皇子?xùn)|為汝南王。

[7]冬季,十一月,晉立皇子司馬柬為汝南王。

[8]吳主從弟前將軍秀為夏口督,吳主惡之,民間皆言秀當(dāng)見圖。會吳主遣何定將兵五千人獵夏口,秀驚,夜將妻子親兵數(shù)百人來奔。十二月,拜秀票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會稽公。

[8]吳主的堂弟、前將軍孫秀任夏口督將,吳主憎恨他。民間流傳著孫秀早晚會被人算計的說法。正巧這時吳主讓何定帶著五千名士兵在夏口打獵,孫秀驚慌失措,夜里帶著妻子兒女及親兵幾百人來投奔晉朝。十二月,晉朝授予孫秀票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官職,封為會稽公。

[9]是歲,吳大赦。

[9]這一年,吳國實行大赦。

[10]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諸郡,與中國民雜居,自謂其先漢氏外孫,因改姓劉氏。

[10]當(dāng)初,魏人把南匈奴的五部安置在并州諸郡中居住,與中原地區(qū)漢族雜居。南匈奴人自稱他們的祖先是漢朝的外孫,所以改姓為劉氏。

七年(辛卯、271)

七年(辛卯,公元271年)

[1]春,正月,匈奴右賢王劉猛叛出塞。

[1]春季,正月,匈奴右賢王劉猛叛逃出邊塞。

[2]豫州刺史石鑒坐擊吳軍虛張首級,詔曰:“鑒備大臣,吾反取信;而乃下同為詐,義得爾乎!今遣歸田里,終身不得復(fù)用?!?/p>

[2]豫州刺史石鑒在攻打吳軍時虛報俘獲首級的數(shù)量,因而獲罪,晉武帝下詔說:“石鑒身為大臣,我很信任他,而他卻惡劣到弄虛做假,從道理上來看,怎么能如此行事呢?現(xiàn)在遣返他回故鄉(xiāng),終身不得再起用。

[3]吳人刁玄詐增讖文曰:“黃旗紫蓋,見于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眳侵餍胖?。是月晦,大舉兵出華里,載太后、皇后及后宮數(shù)千人,從牛渚西上。東觀令華核等固諫,不聽。行遇大雪,道涂陷壞,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車,寒凍殆死,皆曰:“若遇敵,便當(dāng)?shù)惯??!眳侵髀勚诉€。帝遣義陽王望統(tǒng)中軍二萬、騎三千屯壽春以備之。聞吳師退,乃罷。

[3]吳人刁玄偽造讖文說:“黃色的旗幟、紫色的車蓋,出現(xiàn)于東南方,最終得天下者,是荊、揚之地的君主?!眳侵餍乓詾檎?,有的最后一天,從華里大規(guī)模地出兵,車上載著太后、皇后以及后宮幾千人,從牛渚向西進發(fā)。東觀令華核等人堅持諫阻,吳主不聽。行進途中遇到大雪,道路塌陷損毀,兵士身披鎧甲,手持兵器,一百個人拉著一輛車子,天氣寒冷,幾乎要把人凍死,兵士們都說:“如果遇到敵兵,我們就倒弋?!眳侵髀牭竭@些話,就返回了。晉武帝派遣義陽王司馬望統(tǒng)率中軍二萬人、騎兵三千人駐扎在壽春以防備敵軍,聽到吳軍退卻的消息,就停止了軍事行動。

[4]三月,丙戌,鉅鹿元公裴秀卒。

[4]三月,丙戌(初七),鉅鹿元公裴秀去世。

[5]夏,四月,吳交州刺史陶璜襲九真太守董元,殺之;楊稷以其將王素代之。

[5]夏季,四月,吳國交州刺史陶璜襲擊九真太守董元,將他殺死;楊稷用他的部將王素代替董元。

[6]北地胡寇金城,涼州刺史牽弘討之。眾胡皆內(nèi)叛,與樹機能共圍弘于青山,弘軍敗而死。

[6]北地胡人進犯金城,涼州刺史牽弘去征討。內(nèi)地各族胡人都叛亂,眾多的胡人和禿發(fā)樹機能一同在青山包圍了牽弘,牽弘兵敗而死。

初,大司馬陳騫言于帝曰:“胡烈、牽弘皆勇而無謀,強于自用,非綏邊之材也,將為國恥?!睍r弘為揚州刺史,多不承順騫命,帝以為騫與弘不協(xié)而毀之。于是征弘,既至,尋復(fù)以為涼州刺史。騫竊嘆息,以為必敗。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敗身沒,征討連年,僅而能定,帝乃悔之。

當(dāng)初,大司馬陳騫對晉武帝說:“胡烈、牽弘都勇而無謀,固執(zhí),自以為是,并不是安撫邊地的人材,他們終將造成國家恥辱。”當(dāng)時牽弘任揚州刺史,時常不順從陳騫的命令,晉武帝認為陳騫是與牽弘不和才對他進行誹謗。于是征召牽弘,牽弘來到,不久又任命為涼州刺史。陳騫暗自嘆息,認為必然失敗。胡、牽兩人果然喪失了與羌戎和睦的關(guān)系,兵敗身死。連年出兵征討,僅能維持表面安定,晉武帝于是后悔沒聽陳騫的話。

[7]五月,立皇子憲為城陽王。

[7]五月,立皇子司馬憲為城陽王。

[8]辛丑,義陽成王望卒。

[8]辛丑(二十三日),義陽成王司馬望去世。

[9]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文帝時寵任用事,帝之為太子,充頗有力,故益有寵于帝。充為人巧方,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待中、中書監(jiān)荀勖、越騎校尉安平馮相為黨友,朝野惡之。帝問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對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風(fēng),所以未比德于堯、舜者,但以賈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賢人,與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贝袠钒踩螑?、河南尹潁川庾純皆與充不協(xié),充欲解其近職,乃薦愷忠貞,宜在東宮;帝以愷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會樹機能寇亂秦、雍,帝以為憂,凱曰:“誰可者?”愷因薦充,純亦稱之。秋,七月,愷酉,以充為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充患之。

[9]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晉文帝時就受到寵信而當(dāng)權(quán),晉武帝能成為太子,賈充起了很大作用,所以他更加受到晉武帝寵愛。賈充為人虛偽諂媚,他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書監(jiān)荀勖,越騎校尉、安平人馮相互結(jié)為黨羽,朝野上下都憎恨他們。晉武帝詢問侍中裴楷當(dāng)今朝政的得失,裴楷回答說:“陛下受命于天,四海承受教化,之所以德惠還未能與堯、舜相比,只因為朝廷中還有賈充之徒而已。應(yīng)當(dāng)召引任用天下德才兼?zhèn)涞娜艘煌霌P為政之道,不應(yīng)當(dāng)讓天下人看到您以個人偏愛用人?!笔讨小钒踩巳螑?,河南尹、潁川人庾純都與賈充不和,賈充想免除任愷擔(dān)任的親近君王的職務(wù),就向晉武帝推薦任愷,說任愷忠誠可靠,應(yīng)當(dāng)在東宮任職,晉武帝便讓任愷擔(dān)任太子少傅,而他所擔(dān)任的侍中職務(wù)不變。當(dāng)時,禿發(fā)樹機能侵犯、騷擾秦、雍之地,晉武帝為此而憂慮。任愷說:“應(yīng)當(dāng)派一位有威望、有智謀才略、身居要職的大臣去安撫?!睍x武帝問:“誰可以擔(dān)當(dāng)此任?”任愷乘機推薦賈充,庾純也推舉他。秋季,七月癸酉(二十日),晉武帝命賈充統(tǒng)領(lǐng)秦、涼州各軍事,他的侍中、車騎將軍職務(wù)依舊。賈充對此很憂慮。

[10]吳大都督薛與陶璜等兵十萬,共攻交踐,城中糧盡援絕,為吳所陷,虜楊稷、毛炅等。璜愛炅勇健,欲活之;炅謀殺璜,璜乃殺之。則之子允,生剖其腹,割其肝,曰:“復(fù)能作賊不?”炅猶罵曰:“恨不殺汝孫,汝父何死狗也!”王素欲逃歸南中,吳人獲之,九真、日南皆降于吳。吳大赦,以陶璜為交州牧。璜討降夷獠,州境皆平。

[10]吳國大都督薛與陶璜等人,率十萬大軍一同攻打交趾,交趾城中糧盡援絕,被吳兵打破,楊稷、毛炅等人被俘。陶璜愛惜毛炅的勇健,想留他一條性命。毛炅卻圖謀殺陶璜,陶璜于是殺死毛炅。則的兒子允,破開毛炅的肚子,割下他的肝臟,說:“看你還能不能再做賊?”毛炅嘴里還在罵,說:“我恨不能殺了你們孫,你爹是一條死狗!”王素想逃回到南中,吳人捉住了他,九真、日南都了降了吳。吳國大赦罪人,任命陶璜為交州牧。陶璜討伐征服了夷獠,交州疆界都予平定。

[11]八月,丙申,城陽王憲卒。

[11]八月丙申(十九日),城陽王司馬憲去世。

[12]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寧州。

[12]晉朝分出益州南部、中部的四個郡,設(shè)置寧州。

[13]九月,吳司空孟仁卒。

[13]九月,吳國司孟仁去世。

[14]冬,十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14]冬季,十月,丁丑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15]十一月,劉猛寇并州,并州刺史劉欽擊破之。

[15]十一月,劉猛侵犯并州,被并州刺史劉欽擊敗。

[16]賈充將之鎮(zhèn),公卿餞于夕陽亭。充私問計于荀勖,勖曰:“公為宰相,乃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jié)婚太子,可不辭而自留矣?!背湓唬骸叭粍t孰訶寄懷?”勖曰:“勖請言之?!币蛑^馮曰:“賈公遠出,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勸帝納賈公之女乎!”亦然之。初,帝將納衛(wèi)女為太子妃,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求納其女。帝曰:“衛(wèi)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wèi)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氏種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為請,荀、荀勖、馮皆稱充女絕美,且有才德,帝遂從之。留充復(fù)居舊任。

[16]賈充將要赴鎮(zhèn)守之任,公卿大臣們在夕陽亭為他餞行。賈充悄悄問荀勖有沒有什么計謀,荀勖說:“您身為宰相,卻被一人所控制,難道不讓人小看嗎?但是此次之行,推辭掉實在很困難,只有和太子結(jié)親,才可以不用推辭外出之任而自然地留下來?!辟Z說:“那么誰可以去表達我的意愿呢?”荀勖說:“請讓我去說吧?!币蚨蛯︸T說:“賈公要是出遠門話,我們都會失去權(quán)勢,太子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何不勸說武帝納娶賈公的女兒?”馮也贊同這個主意。當(dāng)初,晉武帝將要納衛(wèi)的女兒做太子之妃,賈充的妻子郭槐賄賂了楊皇后身邊的人,讓楊皇后勸說武帝請求納娶賈充的女兒。晉武帝說:“衛(wèi)公的女兒有五可,賈公的女兒有五不可:衛(wèi)氏種族優(yōu)秀而且兒子多,容貌美好而且身材修長,皮膚白潔。賈氏傳統(tǒng)妒嫉而且少子女,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膚黑?!钡珬罨屎髨猿譃橘Z氏請求武帝,荀、荀勖、馮都稱贊賈充的女兒極其美麗,而且德才兼?zhèn)?,晉武帝于是聽從了他們的意見留下賈充仍然擔(dān)任舊職。

[17]十二月,以光祿大夫鄭袤為司空,袤固辭不受。

[17]十二月,晉任命光祿大夫鄭袤為司空,鄭袤堅決辭讓不接受。

[18]是歲,安樂思公劉禪卒。

[18]這一年,安樂思公劉禪去世。

[19]吳以武昌都督廣陵范慎為太尉。右將中馬丁奉卒。

[19]吳國任命武昌都督、廣陵人范慎為太尉。右將軍司馬丁奉去世。

[20]吳改明年元曰鳳凰。

[20]吳國改明年年號為鳳凰。

八年(壬辰、272)

八年(壬辰公元272年)

[1]春,正月,監(jiān)軍何楨討劉猛,屢破之,潛以利誘其左部帥李恪,恪殺猛以降。

[1]春季,正月,晉監(jiān)軍何楨討伐劉猛。多次打敗劉猛,何楨暗中以利益引誘劉猛的左部帥李恪,李恪殺了劉猛投降了晉。

[2]二月,辛卯,皇太子納賈妃。妃年十五,長于太子二歲,妒忌多權(quán)詐,太子嬖而畏之。

[2]二月,辛卯(十七日),晉皇太子納賈妃。賈妃年齡十五,比太子大兩歲。她生性妒忌,機巧狡詐,太子寵愛她又怕她。

[3]壬辰,安平獻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慎,宣帝執(zhí)政,孚常自退損。后逢廢立之際,未嘗預(yù)謀;景、文二帝以孚屬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禮尤重。元會,孚乘輿上殿,帝于阼階迎拜。既坐,親奉觴上壽,如家人禮。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孚雖見尊寵,不以為榮,常有憂色。臨終,遺令曰:“有魏貞士河內(nèi)司馬孚字叔達,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終始若一。當(dāng)衣以時服,斂以素棺。”詔賜東園溫明秘器,諸所施行,皆依漢東平獻王故事;其家道孚遺旨,所給器物,一不施用。

[3]壬辰(十八日),安平獻王司馬孚去世,享年九十三歲。司馬孚稟性忠誠謹慎,宣帝執(zhí)政時,司馬孚時常自我退讓、謙抑。以后每逢帝王廢立之際,司馬孚都不曾參與謀劃。景、文二帝因司馬孚屬于長輩,也不敢強迫他。到晉武帝即位,對司馬孚禮遇格外格厚重、尊貴。元旦朝見群臣,晉武武帝讓司馬孚乘轎子上殿,晉武帝在階迎接拜見。司馬孚坐下后,晉武帝親捧上酒杯,為司馬孚祝壽,就像普通家中的禮節(jié)。晉武帝每次向司馬孚行拜禮,司馬孚就跪下制止他。司馬孚雖然被尊重恩寵,卻并不以此為榮耀,常常面有憂慮之色。臨終,留下遺言說:“魏朝的忠貞不移的人士、河內(nèi)人司馬孚,字叔達,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但是立身行道,始終如一。應(yīng)當(dāng)穿上平時的衣服,用樸素的棺材裝殮?!睍x武帝下令,賜予司馬孚專供王公貴族所用的棺木東園溫明秘器。各項事宜的施行,全都按照漢代東平獻王的先例。司馬孚的家屬仍遵照司馬孚的遺意,凡是朝廷所供給的器具物品,一概不使用。

[4]帝與右將軍皇甫陶論事,陶與帝爭言,散騎常侍鄭微表請罪之。帝曰:“忠讜之言,唯患不聞,徽越職妄奏,豈朕之意?!彼烀饣展?。

[4]晉武帝和右將軍皇甫陶在一起論事,皇甫陶與晉武帝爭論起來。散騎常侍鄭徽上表,請求給皇甫陶判罪。晉武帝說:“忠城正直的言論,唯恐聽不到,鄭徽逾越職位,胡亂稟奏,這豈是朕的意思?”于是免去鄭徽的官職。

[5]夏,汶山白馬胡侵掠諸種,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討之。典學(xué)從事蜀郡何旅等諫曰:“胡夷相殘,固其常性,未為大患。今盛夏出軍,水潦將降,必有疾疫,宜須秋、冬圖之?!标滩宦?。胡康木子燒香言軍出必敗;晏以為沮眾,斬之。軍至觀阪,牙門張弘等以汶山道險,且畏胡眾,因夜作亂,殺晏,軍中驚擾,兵曹從事犍為楊倉勒兵力戰(zhàn)而死。弘遂誣晏。云“率己共反”,故殺之,傳首京師。晏主簿蜀郡何攀,方居母喪,聞之,詣洛證晏不反。弘等縱兵抄掠廣漢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農(nóng)王浚曰:“皇甫侯起自諸生,何求而反!且廣漢與成都密邇,而統(tǒng)于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領(lǐng),正防今日之變也。今益州有亂,乃此郡之憂也。張弘小豎,眾所不與,宜即時赴討,不可失也。”浚欲先上清,毅曰:“殺主之賊,為惡尤大,當(dāng)不拘常制,何請之有!”浚乃發(fā)兵討弘。詔以浚為益州刺史。浚擊弘,斬之,夷三族。封浚關(guān)內(nèi)侯。

[5]夏季,汶山白馬胡欺凌、掠奪各民族,益州刺史皇甫晏要去征討。典學(xué)從事、蜀郡人何旅等認諫阻說:“胡夷互相殘殺,本來是他們平時的本性,并沒有造成大的禍患?,F(xiàn)在是盛夏時節(jié),如果出兵,將遇到雨季,必然要發(fā)生疾病、瘟疫,應(yīng)當(dāng)?shù)鹊角?、冬季?jié)再謀劃這件事?!被矢﹃滩宦牎:嗣锌的咀訜愕娜苏f,軍隊出去必打敗仗?;矢﹃陶J為他給眾人泄氣,擾亂軍心,就殺了他。軍隊行進到觀孤時,牙門張弘等人因為汶山道路險要難行,又害怕胡人,就趁夜里叛亂,殺死皇甫晏。軍中驚慌混亂,兵曹從事、犍為人楊倉統(tǒng)率軍隊拼力戰(zhàn)斗而死。張弘于是誣陷皇甫晏,說:“皇甫晏領(lǐng)著我們共同謀反?!币蚨鴼⒒矢﹃?,首級傳送到京成。皇甫晏的主簿蜀郡人何攀,因母親去世正在守喪,聽到這個消息,便到洛陽去證明皇甫晏沒有造反。張弘等人放縱兵士搶劫掠奪財物。廣漢主簿李毅對太守、弘農(nóng)人王浚說:“皇甫侯是讀書人出身,他有什么可圖的而要造反?況且廣漢與成都貼近,但卻統(tǒng)屬于梁州,這其中緣由就是朝廷要以梁州來制約益州的咽喉要害,正為了防范今日的突發(fā)事故。如今益州發(fā)生動亂,便是本郡的憂患。張弘小子,眾人都不屑與其為伍,應(yīng)當(dāng)立刻去討伐,不要失去機會?!蓖蹩_€要先向上請示,李毅說:“殺了主人的賊子,罪惡尤其大,應(yīng)當(dāng)不受常規(guī)限制,還有什么可請示的?”于是王浚便發(fā)兵討伐張弘。晉武帝下詔,任命王浚為益州刺史。王浚攻打張弘,將他殺死,并滅三族。晉朝封王浚為關(guān)內(nèi)侯。

初,浚為羊祜參軍,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浚為人志大奢侈,不可專任,宜有以裁之?!膘镌唬骸翱S写蟛牛瑢⒁詽渌?,必可用也?!备D(zhuǎn)為車騎從事中郎??T谝嬷?,明立威信,蠻夷多歸附之;俄遷大司農(nóng)。時帝與羊祜陰謀伐吳,祜以為伐吳宜,藉上流之勢,密表留浚復(fù)為益州刺史,使治水軍。尋加龍驤將軍,監(jiān)益、梁諸軍事。

當(dāng)年,王浚曾是羊祜的參軍,羊祜深知王浚為人。羊祜的侄子羊暨對羊祜說:“王浚為人志向大,好奢侈,不可讓他專權(quán),應(yīng)當(dāng)有控制他的辦法。”羊祜說:“王浚很有才能,足以達到目的,完全可以用他?!蓖蹩S稚w為車騎從事中郎。王浚在益州,明顯地樹立自己的威望和信用,蠻夷大都投奔依附他;不久,王浚又升遷為大司農(nóng)。當(dāng)時,晉武帝與羊祜秘密謀劃討伐吳國,羊祜認為功打吳國,應(yīng)當(dāng)憑借上游地勢,就秘密上書晉武帝,請求留下王浚還讓他擔(dān)任益州刺史,派他去治理水軍。不久又授予王浚龍驤將軍職,掌管益州、梁州各項軍事。

詔浚罷屯田軍,大作舟艦。別駕何攀以為“屯田兵不過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辦,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諸郡兵合萬余人造之,歲終可成?!笨S壬享殘螅试唬骸俺⑩?wù)偃f兵,必不聽;不如輒召,設(shè)當(dāng)見卻,功夫已成,勢不得止。”浚從之,令攀典造舟艦器仗。于是作大艦,長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為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往來。

晉武帝命令王浚解散屯田軍,大量建造戰(zhàn)船。別駕何攀認為,屯田只不過有五六百人,不能很快地把船造出來,后面的船還沒有造成,前面造好的船也已經(jīng)朽爛了。應(yīng)當(dāng)召集各郡士兵,湊足一萬多人造船,年終就能完成任務(wù)。王浚想先向上報告請示,何攀說:“朝廷突然聽到要召集一萬名兵士的消息,肯定不會同意。不如先自做主張馬上去辦,假如被拒絕,工程人力已定局,其趨勢已不能阻止了?!蓖蹩B爮牧撕闻实脑?,命令何攀掌管制造戰(zhàn)船及所需用具、兵器。于是制做大戰(zhàn)船,船身長度為一百二十步,能容納二千余人,用木頭造成樓,筑起望敵軍的高臺,四面開出可以進出的門,船上可以騎著馬往來奔跑。

時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吳建平太守吳郡吾彥取流柿以白吳主曰:“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以塞其沖要?!眳侵鞑粡?,彥乃為鐵鎖橫斷江路。

當(dāng)時造般砍削下的木片,遮蓋了江面,順江水而下,吳國建平太守、吳郡人吾彥,拿著順江流而下的木片稟報吳主說:“晉國必然有攻吳的計劃,應(yīng)當(dāng)增加建平的兵力,以堵住要害地區(qū)?!眳侵鞑宦牐釓┚陀描F鎖橫攔江面,阻斷江上通路。

王浚雖受中制募兵,而無虎符;廣漢太守郭煌張收浚從事列上。帝召還,責(zé)曰:“何不密啟而便收從事?”曰:“蜀、漢絕遠,劉務(wù)嘗用之矣。輒收,臣猶以為輕。”帝善之。

王浚雖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募兵員,但是他卻沒有虎符。廣漢太守、郭煌人張學(xué)就拘捕了王浚的從事而上報。晉武帝召回張學(xué),責(zé)備他說:“你為什么不秘密稟告卻直接就收捕了他的從事?”張學(xué)回答說:“蜀漢之地極其僻遠,當(dāng)年劉備就曾以此地割據(jù)。立時收捕了他的,我還覺得這是輕的呢!”晉武帝稱贊了他。

[6]壬辰,大赦。

[6]壬辰(十八日),晉朝大赦天下。

[7]秋七月,以賈充為司空,侍中、尚書令、領(lǐng)兵如故。充與侍中任愷皆為帝所寵任,充欲專名勢而忌愷,于是朝士各有所附,朋黨紛然。帝知之,召充、愷宴于式乾殿而謂之曰:“朝廷宜壹,大臣當(dāng)和?!背?、愷等各拜謝。既而充、愷以帝已知而不責(zé),愈無所憚,外相崇重,內(nèi)怨益深。充乃薦愷為吏部尚書,愷侍覲轉(zhuǎn)希;充因與荀勖、馮承間共譖之,愷由是得罪,廢于家。

[7]秋季,七月,晉朝任命賈充為司空,其侍中、尚書令、領(lǐng)兵等職務(wù)依舊。賈充與侍中任愷都被晉武帝所寵愛、信任,賈想獨占名淮、權(quán)勢而嫉妒任愷,于是朝中官吏各自都有依附的靠山,各種宗派集團眾多而龐雜。晉武帝知道了這些情況,召來賈充、任愷,在式乾殿宴請他們,說:“朝廷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大臣之間要和睦相處?!辟Z充、任愷各自拜謝了晉武帝。以后賈充、任愷認為晉武帝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之間不和卻又沒有責(zé)備他們,更加無所顧忌,表面上他們互相推崇、尊重,內(nèi)心里的怨恨卻越來越深。賈充于是薦舉任愷任吏部尚書,任愷侍從會見皇帝的機會變少了,賈充便與荀勖、馮一起乘機誣陷任愷,任愷因此獲罪,被罷免呆在家里。

[8]八月,吳主征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闡世在西陵,猝被征,自以失職,且懼有讒,九月,據(jù)城來降,遣兄子、璇詣洛陽為任。詔以闡為都督西陵諸軍事、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lǐng)交州牧,封宜都公。

[8]八月,吳主征召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步闡世代居住在西陵,突然被召,自以為是因公事失職,而且害怕有人進了讒言,九月,占據(jù)西陵城投降晉國,派侄子步、步到洛陽去當(dāng)人質(zhì)。晉朝詔令任命步闡為都督西陵諸事、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兼任交州牧,封步闡為宜都公。

[9]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9]冬季,十月,辛未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10]敦煌太守尹璩卒。涼州刺史楊欣表敦煌令梁澄領(lǐng)太守。功曹宋質(zhì)輒廢澄,表議郎令狐豐為太守。楊欣遣兵擊之,為質(zhì)所敗。

[10]晉朝敦煌太守尹璩去世。涼州刺只楊欣上表,請示讓敦煌令澄兼任太守。功曹宋質(zhì)擅自廢黜了梁澄,上表請讓議郎令狐豐任敦煌太守。楊欣派兵攻打宋質(zhì),結(jié)果被宋質(zhì)打敗。

[11]吳陸抗聞步闡叛,亟遣將軍左奕、吾彥等討之。帝遣荊州刺史楊肇迎闡于西陵,車騎將軍羊祜帥步軍出江陵,巴東監(jiān)軍徐胤帥水軍擊建平以救闡。陸抗敕西陵諸軍筑嚴(yán)圍,自赤溪至于故市,內(nèi)以圍闡,外以御晉兵,晝夜催切,如敵已至,眾甚苦之。諸將諫曰:“今宜及三軍之銳,急攻闡,比晉救至,必可拔也,何事于圍,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谷又足,且凡備御之具,皆抗所宿規(guī),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無備,表里受難,何以御之!”諸將皆欲攻闡,抗欲服眾心,聽令一攻,果無利。圍備始合,而羊祜兵五萬至江陵。諸將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可憂者,假令敵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若晉據(jù)西陵,則南山群夷皆當(dāng)擾動,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帥眾赴西陵。

[11]吳陸抗聽到步闡背叛的消息,馬上派將軍左奕、吾彥等去討伐。晉武帝派荊州刺史楊肇到西陵迎接步闡,車騎將軍羊祜統(tǒng)率步兵進攻江陵,巴東軍徐胤率水軍攻打建平救援步闡。陸抗命令西陵各軍筑造高峻的圍墻,從赤溪一直到故市,內(nèi)可用來圍困步闡,外可以此抵御晉兵。阱抗白天黑夜地催逼筑圍,就好像敵人已經(jīng)來到眼前,眾人為此異常勞苦。諸位將官進諫說:“當(dāng)前應(yīng)乘三軍的銳氣,急速攻打步闡,等晉的救兵到來,必定已克西陵,何必去做筑圍事,使士兵、百姓的氣力都疲憊了?!标懣拐f:“西陵城所處的地勢已是很穩(wěn)固了,糧谷又充足,況具所有守備防御的設(shè)施、器具,都是我早先西陵任職時所設(shè)置準(zhǔn)備的,現(xiàn)在反過來攻打它,不可能很快取勝。晉兵到來而我們沒有防備,內(nèi)外受敵,靠什么來抵御?”諸將都想攻打步闡,陸抗想使眾人心服,就聽任他們?nèi)ピ囈辉嚕粵]有得到好處,于是開始齊心協(xié)力筑圍防守。這時,羊祜的五萬兵到了江陵。諸位將官都認為陸抗不適宜去西陵,陸抗說:“江陵城堅固,兵員足,沒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假如敵人得到了江陵,必然守不住,我們的損失小。如果晉兵占據(jù)了西陵,那么南山的眾多夷人都會騷亂動搖,這樣的話,禍患就不可估量了!”于是,親自率領(lǐng)部眾奔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張咸作大堰遏水,漸漬平土以絕寇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運糧,揚聲將破堰以通步軍。抗聞之,使咸亟破之。諸將皆感,屢諫不聽。祜至當(dāng)陽,聞堰敗,乃改船以車運糧,大費功力。

當(dāng)初,陸抗因江陵以北道路平坦開闊,命令江陵督張咸興造大壩阻斷水流,浸潤平地以斷絕敵人侵犯和內(nèi)部叛亂。羊祜想借大壩阻住的水用船運送糧草,就故意揚言要破壩以通過步兵。陸抗聽到這個消息,讓張咸急速毀壞大壩,諸將都迷感不解,多次諫阻陸抗也不聽。結(jié)果羊祜到了當(dāng)陽,聽說大壩已毀,只好改用車子運糧,耗費子許多人力和時間。

十一月,楊肇至西陵。陸抗令公安督孫遵循南岸拒羊祜,水軍督留慮拒徐胤,抗自將大軍憑圍對肇。將軍朱喬營都督俞贊亡詣?wù)?。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吳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奔匆挂滓谋?,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抗命擊之,矢石雨下,肇眾死者相屬。十二月,肇計屈,夜遁??褂分?,而慮步闡畜力伺間,兵不足分,于是但鳴鼓戒眾,若將追者。肇眾兇懼,悉解甲挺走,抗使輕兵躡之,肇兵大敗,祜等皆引軍還。抗遂拔西陵,誅闡及同謀將吏數(shù)十人,皆夷三族,自余所請赦者數(shù)萬口。東還樂鄉(xiāng),貌無矜色,謙沖如常。吳主加抗都護。羊祜坐貶平南將軍,楊肇免為庶人。

十一月,晉朝楊肇到達西陵。陸抗命令公安督孫遵沿著南岸抵御羊祜,水軍督留慮抵御徐胤,陸抗親自率領(lǐng)大軍憑藉長圍與楊肇對峙。將軍朱喬營中的都督俞贊逃到了楊肇那里。陸抗說:“俞贊是軍隊中的舊官吏,了解我軍虛實。我常常擔(dān)心夷兵平時的訓(xùn)練不夠,敵人如果圍攻,必定先打夷兵防守的地方?!庇谑钱?dāng)夜更換夷兵,全都用精兵把守。第二天,楊肇果然攻打原來夷兵防守的地方,陸抗下令反擊,箭與石塊像下雨一樣襲來,楊肇的部眾死傷不斷。十二月,楊肇?zé)o計可施,夜里逃走了。陸抗想追楊肇,又擔(dān)心步闡一直積蓄力量,窺伺時機,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分開對付兩頭,就只擂鼓警戒部眾,作出要追趕的樣子來。楊肇的部眾恐懼騷動,全都丟棄鎧甲脫身而逃。陸抗派輕兵緊隨在后,楊肇兵大敗,羊祜等人都領(lǐng)兵而還。陸抗于是攻克西陵,殺死步闡以及與他同謀的將吏共幾十人,全都夷滅三族,請求對余下幾萬人赦免。陸抗返回東邊的樂鄉(xiāng),臉上沒有驕傲、自負之色,還像以往一樣謙虛。吳主加封陸抗為都護。晉朝羊祜獲罪,被貶為平南將軍。楊肇被免去官職成為平民。

吳主既克西陵,自謂得天助,志益張大,使術(shù)士尚廣筮取天下,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dāng)入洛陽?!眳侵飨玻恍薜抡?,專為兼并之計。

吳主攻克西陵后,自認為是得到了上天的佑助,志向益發(fā)顯揚。他讓術(shù)士尚廣為他占卜是否能得到天下,尚廣回答說:“吉。庚子年,青色的車蓋會進入洛陽。”吳主大喜,不整治政令,一心一意地謀劃兼并天下的事情。

[12]賈充與朝士宴飲,河南尹庾純醉,與充爭言。充曰:“父老,不歸供養(yǎng),卿為無天地!”純曰:“高貴鄉(xiāng)公何在?”充慚怒,上表解職;純亦上表自劾。詔免純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為純榮官忘親,當(dāng)除名;齊王攸等以為純子禮律未有違;詔從攸議,復(fù)以純?yōu)閲蛹谰啤?/p>

[12]賈充與晉朝廷官員在一起宴飲,河南尹庾純喝醉了酒,與賈充爭論起來。賈充說:“你的父親年老,不回家去奉養(yǎng),你是無天無地之人!”庾純反問:“你的先主高貴鄉(xiāng)公在何處?”賈充又羞又怒,上表請求辭官;庾純也上表彈劾自己。晉武帝下詔,免去庾純官職,按制度讓五公府評定他的善惡、得失。石苞認為,庾純以做官為榮耀而忘記了父母,應(yīng)當(dāng)除去其名籍;齊王司馬攸等人認為,庾純并沒有違反禮儀、律令。晉武帝聽從了司馬攸的建議,又任命庚純?yōu)閲蛹谰啤?/p>

[13]吳主之游華里也,右丞相萬與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密謀曰:“若至華里不歸,社稷事重,不得不自還?!眳侵黝H聞之,以等舊臣,隱忍不發(fā)。是歲,吳主因會,以毒酒飲,傳酒人私減之。又飲留平,平覺之,服他藥以解,得不死。自殺;平憂懣,月余亦死,徙子弟于廬陵。

[13]去年吳主去華里游玩時,右丞相萬與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密謀說:“如果皇上到華里不回來,國家的事情重大,我們就不得不自己返回了?!眳侵髀牭搅怂麄兊脑?,因為萬等人是舊臣,就克制忍耐著沒有發(fā)做。這一年,吳主借著會見的機會,拿毒酒給萬喝,遞送酒杯的人暗中把毒酒減少了。吳主又拿著毒酒給留平喝,留平察覺,服別的藥解了毒,得以不死。萬自殺而死,留平憂憤郁悶,一個多月以后也死了。吳主把萬的子侄都放逐到廬陵。

初,請選忠清之士以補近職,吳主以大司農(nóng)樓玄為宮下鎮(zhèn),主殿中事。玄正身帥眾,奉法而行,應(yīng)對切直,吳主浸不悅。

當(dāng)初,萬請求挑選忠誠、清正的人來補充君主左右的職位,吳主任命大司農(nóng)樓玄為宮下鎮(zhèn),主管宮中事務(wù)。樓玄修身率眾,遵奉法度行事,對答懇切耿直,吳主漸漸地心中不快。

中書令領(lǐng)太子太傅賀邵上疏諫曰:“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zhèn)蜗噘Q(mào),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茍媚,先意承指,各希時趣。人執(zhí)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jié)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里之室,言出風(fēng)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陛下嚴(yán)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隸小人,身無行能,而陛下愛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進奸利。安間者妄興事役,發(fā)江邊戍兵以驅(qū)麋鹿,老弱饑凍,大小怨嘆。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穹ńD(zhuǎn)苛,賦調(diào)益繁中官、近臣所在興事,而長吏畏罪,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jīng)月之蓄,而后宮之中坐食者萬有余人。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長江之限,不可久恃,茍我不能守,一葦可杭也。愿陛下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圣祖之祚隆矣!”吳深恨之。

中書令兼太子太傅賀邵上疏進諫說:“自近年以來,百官雜亂,真?zhèn)蜗嗷?。忠良之人被排擠、貶斥,誠實的大臣遭受陷害。因此正真之士削去棱角,而平庸之臣茍且逢迎,揣摩旨意,奉承恭順,各自都迎合時尚的趨向。人們堅持的是不合道理的評論,說出的是違背道義的言談,于是使得清高之士變得混濁,忠誠之臣不敢說話。陛下處于九天之上,深居于百里之遠的屋室,圣言一出,百姓順風(fēng)傾倒,命令傳布,天下緊相追隨,如影隨形。陛下與受寵、巴結(jié)的臣子親近和協(xié),每天聽到的是順承心意的言辭,將會以為這些人確有德才而且天下也已經(jīng)平定。我聽說振興國家的君王樂于聽到自己的過失,荒廢紊亂的君方愿意聽到別人的稱贊。愿意聽自己過失的人,他的過失一天比一天減少而福佑也諒到了;喜歡聽別人對自己贊譽的人,他的好名聲一天一天地喪失而災(zāi)禍也就來臨。陛下嚴(yán)厲刑法用以制止正直的言辭;擯棄品行高尚的人以拒絕直言規(guī)勸,哪怕是一杯酒的過失,死生就得不到保障,做官的人以退職為幸運,居住都城的人以離國為福氣,這實在不是保住榮耀的偉業(yè)、使道德風(fēng)習(xí)昌盛興隆的作法。何定本來是地位卑賤的人,身無品行及才能,而陛下卻喜愛他的奸巧諂媚,給予他權(quán)勢。小人謀求進入,必然會進獻包藏奸心的好處。何定近來妄地興起勞役,發(fā)動江邊防守的兵士去驅(qū)趕麋鹿,老人與體弱的人饑寒交迫;成人與孩童怨恨嘆息。《左傳》說:‘國家興盛,視百姓如同幼兒;國家衰亡,把百姓當(dāng)作一棵小草?!F(xiàn)在法律、禁令變得苛刻,賦稅征調(diào)日益繁雜,宦官、近臣,到處興起事端,而地方官長害怕獲罪,勞苦百姓去滿足他們的要求。因此人力擔(dān)負不起沉重的負荷,家家戶戶離別四散,嘆息之聲,使和順的風(fēng)氣受到了傷害。現(xiàn)在國家沒有一年的儲備,百姓之家沒有度過一個月的積蓄,而后宮中不勞而食的人有一萬多。另外,北方的敵人虎視眈眈,窺伺我國的盛衰。長江之險阻,不能長久地依賴,假如我們沒有守備的能力,一束葦草當(dāng)作船就能渡過來。希望陛下充實基礎(chǔ),強化根本,割斷私人的情欲,遵循正道,那么周代成王、康王時代的治平之世就會興起,圣祖孫權(quán)開創(chuàng)的基業(yè)就會昌盛。”結(jié)果吳主對賀邵恨之入骨。

于是左右共誣樓玄、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俱被詰責(zé);送玄付廣州,邵原復(fù)職;即而復(fù)徙玄于交趾,意殺之。久之,何定穢發(fā)聞,亦伏誅。

從這時起,吳主左右的人就一起誣陷樓玄與賀邵,說他們二人相逢,停下車子交頭接耳,然后一起大笑,毀謗、諷刺政事,于是兩人都遭到審訊、譴責(zé),樓玄被送到廣州,賀邵受到寬赦恢復(fù)了官職。不久,又把樓玄遷徙到交趾,最終殺了他。天長日久,何定邪惡丑陋的行為顯露傳播來,也被處以死刑。

[14]羊祜歸自江陵,務(wù)修德信以懷吳人。每交兵,刻日方戰(zhàn),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軍行吳境,刈谷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游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于是吳邊人皆悅服。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抗疾,求藥于祜,祜以成藥與之,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鴆人羊叔子哉!”抗告其邊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zhàn)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眳侵髀劧辰缓?,以詰抗,抗曰:“一邑一鄉(xiāng)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無傷也。”

[14]羊祜從江陵回來以后,致力于整治道德信義以使吳人歸順。每次與吳國交戰(zhàn),都要約定日期才開戰(zhàn),不做乘其不備、突然襲擊的打算。將帥當(dāng)中有要獻詭詐計謀的人,羊祜總是給他喝醇厚的美酒,使他酒醉不能說話。羊祜的軍隊外出在吳境內(nèi)行走,割子谷子做口糧,全都記下所取的數(shù)量,然后送去絹償還。每次與部眾在長江、沔水一帶打獵,經(jīng)常只限于晉的領(lǐng)地,如果禽獸先被吳人所殺傷而后被晉兵所得,都要送還吳人。于是吳國邊境的百姓對羊祜心悅誠服。羊祜與陸在邊境相對,雙方的使者常奉命相互來往,陸抗送給羊祜的酒,羊祜喝起來從不生疑;“陸抗病了,向羊祜求藥,羊祜把成藥送給他,陸抗也馬上就服下。許多人諫阻陸抗,陸抗說:“怎么會有用毒酒殺人的羊祜?”陸抗對守邊的士兵說:“別人專門行恩惠,我們專門做惡,這就等于不戰(zhàn)而自己就屈服了?,F(xiàn)在雙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我們不要再想占小便宜?!眳侵髀犝f雙方邊境交往和諧,就以此事責(zé)難陸抗,陸抗說:“一邑一鄉(xiāng)都不可以不講信義,更何況大國呢!我如果不這樣做,正是顯揚了羊祜的恩惠,對羊祜毫無損傷?!?/p>

吳主用諸將之謀,數(shù)侵盜晉邊。陸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淫虐而周武授,茍無其時,雖復(fù)大圣,亦宜養(yǎng)威自保,不可輕動也。今不務(wù)力農(nóng)富國,審官任能,明黜陟,任刑賞,訓(xùn)諸司以德,撫百姓以仁,而聽諸將徇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凋瘁,寇不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國家之良策也!昔齊、魯三戰(zhàn),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乎!”吳主不從。

吳主采用諸將的策略,多次侵犯掠奪晉國邊境。陸抗上疏說:“從前夏朝多行罪惡而商湯用兵,商紂王邪惡殘暴而周武王舉起討伐大斧。假如不到時機,即使至圣之人,也應(yīng)當(dāng)積蓄威勢而自保,不可以輕舉妄動?,F(xiàn)在不致力于興農(nóng)事以富國,不審查官吏任用賢能,不明確進退、升降的標(biāo)準(zhǔn),不謹慎地使用刑罰獎賞,不以道德教誨各部門,不以仁愛安撫百姓,而卻聽任諸將追求功名,窮兵黷武,動不動就耗費數(shù)以萬計的錢財,士卒凋傷憔悴,敵軍還沒有削弱而我們卻已經(jīng)很勞累了?,F(xiàn)在以爭奪天下帝王霸業(yè)的資本,去貪圖幾十幾百的小便宜,這是臣下邪惡的便利,并不是國家的良策。從前齊、魯打了三次仗,魯人兩次克敵制勝,但是,不及轉(zhuǎn)足之間魯國就滅亡,這是什么原因?勢力的大小有差別,何況如今軍隊?wèi)?zhàn)勝所得到的,還不能夠彌補它所喪失的呢!”吳主不聽。

羊祜不附結(jié)中朝權(quán)貴,荀勖、馮之徒皆惡之。從甥王衍嘗詣祜陳事,辭甚清辯;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顧謂賓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奔肮ソ?,祜以軍法將斬王戎。衍,戎之從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論多毀祜。時人為之語曰:“二王當(dāng)國,羊公無德?!?/p>

羊祜不攀附結(jié)交朝廷中的權(quán)貴,荀勖、馮之徒都憎恨他。羊祜堂外甥王衍曾經(jīng)去羊祜那里陳述事情,言辭非常清晰明辨;羊祜對他并不贊賞,王衍拂衣而去。羊祜回過頭對賓客們說:“王衍應(yīng)當(dāng)能以極大的名聲達到高位,然而敗壞風(fēng)俗、損傷教化的必定是他?!钡鹊焦ゴ蚪陼r,羊祜曾依軍法要斬王戎。王衍是王戎的堂弟,所以兩人都怨恨羊祜,言談之間經(jīng)常誹謗羊祜。當(dāng)時的人為此有句話說:“二王執(zhí)掌朝政,羊公一無是處?!?/p>

作者簡介

司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實,號迂叟,陜州夏縣涑水鄉(xiāng)(今山西夏縣)人,世稱涑水先生。北宋政治家、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自稱西晉安平獻王司馬孚之后代。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年),進士及第,累遷龍圖閣直學(xué)士。宋神宗時,反對王安石變法,離開朝廷十五年,主持編纂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通史《資治通鑒》。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元祐元年(1086年),去世,追贈太師、溫國公,謚號文正。名列“元祐黨人”,配享宋哲宗廟廷,圖形昭勛閣;從祀于孔廟,稱“先儒司馬子”;從祀歷代帝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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