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社交逆行者-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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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社交逆行者-社會

“社交軟件不再使用,有事請電話或郵箱聯(lián)系。”大二學生楊青銅在短信編輯框里一字一句打完這些字,默念一遍后,鄭重地點下“確定”,群發(fā)。
  
  幾秒之后,有人回了他一條:“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其實好了。”楊青銅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他心想:“誰有病還不一定呢。”一天打開社交軟件幾十次,他受夠了那種“強迫癥+神經質”的感覺。
  
  當大量用戶涌入網絡社交平臺,并使之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時,楊青銅想做一個逆行者。而想做逆行者的不止他一人。
  
  “逃離”或“回歸”
  
  “為什么最近沒有更新朋友圈?”
  
  “因為最近生活太豐富。”
  
  李曉峰是東北師范大學大二的學生,卸載微信近兩個月。
  
  她介紹了她的變化——她曾想把和母親相關的回憶都寫下來,落筆不到兩行卻怎么也寫不下去了。但自從卸載微信后,她愛上了寫作,表達欲在回歸,有時一整個下午坐在桌前不動彈,一直寫到晚上不得不睡覺。她的“觸覺”也開始變得敏銳,身邊小事、課堂上的點滴收獲,都能引發(fā)她的思考。不到兩個月,那本兩厘米厚的16開日記本已經被用去了1/3。
  
  李曉峰曾瘋狂地熱愛網絡社交平臺。直到某一天,她情緒低落,在朋友圈發(fā)了一條狀態(tài),想得到朋友的安慰。但從中午發(fā)完一直“刷”到晚上,都沒得到任何回復。
  
  “其實并沒有那么多人關心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這讓她警醒,自己的生活好像已被強大的“魔鬼”牽著走。那天之后,她卸載了微信。
  
  高中生丁丁的“逃離”緣于一次偶發(fā)事件。
  
  一個月前的一天,她的手機通訊錄突然出了問題,聯(lián)系人全部消失,幾經嘗試不知問題在哪里。她一度擔心會因此失去與朋友的聯(lián)系。但實際上,需要聯(lián)系的人很快就能找到,而丟掉的,本來就是再也不會聯(lián)系的聯(lián)系人。
  
  她隨后進行了一個兩星期無網絡社交實驗,期間把手機里的社交軟件都放到一個文件夾中,關掉消息通知,不打開文件夾,沒想到竟也能堅持下來。高中生的社交生活并不豐富,丁丁說,自己和爺爺奶奶的溝通已經明顯改善,她以前覺得和長輩沒什么話說,但現(xiàn)在有不少話聊。
  
  我真的需要它嗎
  
  “過多的信息刺激不是好事。”鐘春玖也不用微信。他是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神經內科主任醫(yī)師,研究方向是神經系統(tǒng)變性疾病。
  
  雖已被身邊人說過多次,但他更擅長用自己熟悉的知識體系為自己“辯護”:
  
  人對刺激的反應有接受信息、傳導信息、處理信息、做出反應的連續(xù)過程。雖然人的認知過程還存在未知領域,但就目前所知,信息的刺激輸入過多或不足,都會影響人的神經興奮水平。
  
  鐘春玖曾對朋友宣布,自己若無法取得一個研究成果的臨床批文,就決不使用微信。幾個月前,他已取得批文,但依然沒有使用微信。
  
  英國牛津大學人類學家羅賓·鄧巴曾指出,每個人最緊密的交際圈子其實只有三五個人,次緊密交際圈子是12人到15人,再次是50人,個人能支配的、最多的穩(wěn)定社交人數(shù)不過是150人左右。
  
  現(xiàn)在,有的微信群已有好幾百人,從聯(lián)系人的數(shù)量來講,已經超過了能穩(wěn)定聯(lián)系人數(shù)的上限。這些社交,你真的需要嗎?
  
  選擇的權利
  
  要做逆行者并不容易。尤其是作為社會的一員,如果希望維持基本的社交,就不得不使用大多數(shù)人習慣的方式。
  
  李曉峰剛開始遠離社交軟件時也經歷了一個過程。常常是,微信、QQ早上剛剛裝上,晚上又卸載,過了幾天要收信息,又不得不重新裝上。這樣的循環(huán)戲碼,反復上演過多次。因為人不可能完全脫離環(huán)境。
  
  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劉康德最近也遇到了難處——他去進行個稅申報,必須填手機號,可他不用手機。
  
  64歲的他不用手機,也不用電腦。文章都是手寫后,請年輕的老師幫他錄入。他的辦公桌上,除了幾本書和一個布袋,別無他物。
  
  劉康德不是逆行者,而是堅守者。“我現(xiàn)在的感覺是落后就要挨打,好像處于改朝換代時期的人,前朝的痕跡還沒有完全去掉,新的東西卻不斷地加在身上。還好我是在哲學學院,有這樣一個‘縱容我’的空間。”劉康德1977年從復旦大學畢業(yè)后留校,從事中國哲學教學與研究至今。“搞哲學的,能更客觀地看待自然和人為的關系。”
  
  劉康德曾經也是時代浪潮的追隨者,1991年,他是上海最早一批排隊花幾千塊錢裝電話的人,21世紀初手機剛開始普及的時候,他也買過手機。
  
  “但我感到它(手機)不是必需品。和別人有約,我都是事先講好時間、地點,這么多年,我沒有一次爽約。不像有手機的人,覺得不要緊,‘我們到時候聯(lián)系’,我看地鐵上面,人們一直問‘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亂得不得了??雌饋碜杂?,其實反而不自由。”
  
  但今年他去報稅時遇到難處了,以往自己去填單子即可,可今年開始網上報稅,要他留下手機號;去銀行買理財產品,也需要提供手機號,因為“國家有規(guī)定”。“現(xiàn)在把所有人都納入到(用手機的)行列里面去,我感到這是痛苦的。這種感覺就是你想選擇傳統(tǒng)自然的生活方式,但這個環(huán)境讓你無法選擇。”
  
  “科技先進了,但是人本身的一套生活方式不能也跟著徹底改變。機器跟人的關系,實際上是哲學問題。機器最終還是為人服務的。”
  
  “是我使用它,不是它掌控我”
  
  事實上,更多逆行者始終強調的是,不是絕對不使用社交工具,而是“我使用它,不是它掌控我”。
  
  為了方便聯(lián)系“女神”(喜歡的女生),楊青銅還是裝上了微信。他采用了一個中和的處理方式,安裝微信保證必要的聯(lián)系,但不開通數(shù)據流量。每天晚上回寢室之后用Wi-Fi聯(lián)網,花10分鐘到半小時的時間處理網絡上的信息,不影響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
  
  李曉峰后來也“被迫”重裝了微信,因為學校和班里有消息都用微信通知。
  
  事實上,在卸載微信的一段時間里,她與一位朋友分道揚鑣。因為在那位朋友看來,李曉峰不用社交軟件,是對友誼的一種“拋棄”。
  
  但這次重裝微信,李曉峰的朋友圈依然被設置為關閉狀態(tài)。她覺得這也是一種成長,讓她更加認清了自己需要什么樣的友誼。“對朋友重不重視,并不一定要通過那幾個‘贊’或者幾句評論表現(xiàn)出來,那些不過是徒增虛榮心。”
  
  現(xiàn)在的她不會刻意去仇視微信,而是把微信看作普通的通訊軟件。她說,現(xiàn)在她是掌控“魔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