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寄情-熱讀
采天地之氣,吸日月甘露,草木的自然素質(zhì)與人的精神品質(zhì)有許多類似之處,人們常常用它們來寄寓情感,陶冶情操?;ú輼淠窘韵登?,一草一木、一樹一花,都凝聚著先人們的縷縷情懷。
梅令人潔。在千山鳥飛絕的日子里,你的靈魂渴望大雪的覆蓋,在潔白的季節(jié)里,你用獨特的方式打開冬天,你的暗香浮動,幽幽地飄香在千年的古詩里,“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我觀察到你的獨領(lǐng)風(fēng)騷;“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我體會到你的堅貞不渝;“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感悟了宋人的哲理;“梅妻鶴子”,我解讀了古人的情懷。鐘情于梅者,以梅養(yǎng)性,以梅怡情,故放翁遭受種種打擊,仍不愿和茍安的投降派同流合污,仍以梅自勉,倔強、堅韌、百折不撓,仍吟梅抒懷,以示高潔。梅,清幽淡遠(yuǎn)、清瘦秀俏、一塵不染。梅,永遠(yuǎn)種植在古典詩歌里,永遠(yuǎn)浮動著沁人的暗香,永遠(yuǎn)超然于世俗之外。
菊令人淡。心境如水,恬淡自然,菊,使人擁有一顆平常之心,安貧樂道,悠然自得,悟出生活的真諦,心境與自然溶為一體,從自然的本色中領(lǐng)會到人生的意趣,樂此不疲,陶醉其中。南山種豆,東籬暢飲,滿一杯,詩數(shù)章,平淡中的真醇,隱逸中的執(zhí)著,足顯幽人之樂,更見居士之節(jié),獨立于晉世曠野之中,你是一株不折腰的菊,故世人賞菊情不自禁想到的就是你——陶淵明。菊,點燃秋的詩章,讓人平靜地解構(gòu)秋天,讓生命與美麗永恒,讓謙遜與淡雅開放。
蘭令人幽。語曰:“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短時疏花,花出葉外,莖白如玉,亭亭自貴,幽意自賞。但幽香卻永遠(yuǎn)凝固在《詩經(jīng)》那在水一方的彼岸,裝飾在《離騷》?!兑住吩唬?ldquo;同心之言,其臭如蘭。”世傳孔子倚蘭之操,又聞靈均滋蘭之詞,“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蘭,雖慕之者鮮,卻不失君子之操。蘭芳之幽,世鮮能為,不濃不烈,不炫不張,雖沒有甘如醇的濃烈,卻有著淡如水的永恒。
蓮令人清。玉蕊胎含,香韻裊裊,紅英浮漾,冷香數(shù)朵,我回眸著詩經(jīng)中無言的水芙蓉,風(fēng)衣楚楚,裙裾臨波,隱隱飄香的洞府,既有“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的清純,更有“舉世皆濁我獨清”、“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蓮之可人,潔而不污,純而不沾,冰清玉潔,本色永葆。忽憶起陳白沙先生《詠茂叔愛蓮》詩:“我即蓮花花即我,如今方是愛蓮人。”
松令人傲。扎根于懸崖之中,笑傲于絕壁之上,以錚錚鐵骨、凜然之氣,迎接狂風(fēng)暴雨的挑戰(zhàn)。雷霆不懼,霜凍不畏,面對環(huán)境的惡劣,不屈不折,笑傲抗?fàn)?,唯有勁松。人何嘗不需要有“傲”:“不為五斗米折腰”是一種志傲,“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是一種氣傲,“寧可餓死,也不領(lǐng)美國人的救濟糧”是一種骨傲。傲,書寫下一曲曲古今永恒的贊歌。
柳令人韌。古來文人,常把柳與柔連在一起,柳,往往是離情別緒的代名詞。讀柳,自然難免會有“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的傷感,也不免會有“輕薄楊柳隨風(fēng)舞”的鄙棄。但更有人欣賞她頑強生命中的韌勁,無心插柳柳成蔭,是柳生命中韌的寫照。綠影依依,青帶飄飄,聽黃鸝弄舌,更不失彭澤家風(fēng),此陶淵明不號桃而號柳意也。不講條件,不論環(huán)境,都能一味地生長,看起來雖然卑賤,但生命中永遠(yuǎn)蘊涵著頑強的本色,這是豐子愷先生事柳愛柳的根本。柳,并不是“柔”的化身,它永遠(yuǎn)是“韌”的象征。
竹令人立節(jié)。月明星稀,夢見揚州中最瘦最瘦的一棵竹,竹影在月光下浮動,夢中秀竹千蓬,折一根就是書童,今夜夢中品茗談竹,翻開線裝的清朝,那萬竿翠竹上,搖曳板橋獨立的稟性,簫聲在夢中依依縈繞,絲不如竹笛音,居不可無竹,人更不可胸?zé)o成竹。竹,集山川巖骨精英秀氣于一身。高士訪竹,論詩賦文,樂在其中,故有秀竹之下的流觴曲水,更有名垂后世的“竹林七賢”。竹節(jié)分明,世人念竹、畫竹、賦竹、悟竹,留下一曲曲永恒的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