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讀] 《山楂樹之戀》:純愛背后的生化危機-熱讀

今天我看了《山植樹之戀*，開始的時候被這段干凈的戀情感動，但是后來覺得有些不對勁，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著，然后想到了——是那棵山植樹。

　　山植樹是開白花的，這是自然規(guī)律。但電影里的那棵山楂樹，角色們都說開的是紅花，這成了電影一條重要的線索和隱喻。對于這個違背自然規(guī)律的現(xiàn)象，女主角的老師在片子的開頭解釋說：“烈士們的鮮血染紅了它。”

　　這個解釋是一種詩化，不會有人把它作為一個認真的答案。但在電影里，人人都在談論這棵會開紅花的山植樹，所以這棵山楂樹就不單單是被詩化了，而是確實開的紅花。

神秘的礦物質(zhì)

　　為何唯獨它年年開紅花?讓我們把這條線索放下，先看看另外一處細節(jié)。

　　老三得了白血病之后，靜秋跑去村里地質(zhì)隊營地找他，地質(zhì)隊的人對她說了一番話，里面有幾條很重要的信息：第一，二隊除了老三，也有人得了白血病，第二，導致白血病的，是地質(zhì)隊勘探的礦物；第三，老三怕二隊的人繼續(xù)得病，所以帶著幾塊樣品去城里化驗去了。

　　這場戲提示我們：老三的白血病，和他在二隊勘探的那些石頭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能導致白血病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輻射。老三常年待在地質(zhì)勘探隊，他接觸到的，應該是有強烈輻射的礦物，比如鈾礦?？蛇@并不能解決疑問。地質(zhì)勘探隊都是專業(yè)人員，探明礦物種類是他們的專長，如果是鈾礦，第一時間就會判明。而且，如果二隊挖到的是鈾礦，這是國家級的戰(zhàn)略物資，第一時間就會將其封鎖起來，絕不會讓主角三天兩頭跑出去跟女孩約會，還把二隊的加班掛在嘴邊。

　　可見，這種礦物很神秘，神秘到二隊無法判斷其性質(zhì)，但它又沒有太強烈的輻射，所以二隊在一開始并沒重視。我們姑且把這種神秘礦物，稱之為“艾米”礦，以紀念原小說作者。

真的是白血病嗎

　　在老三與靜秋一起游泳的時間前后，他的身體出現(xiàn)了異常的狀況，不僅表現(xiàn)出嘈睡，而且當靜秋因為腳傷不肯去醫(yī)院時，他居然拿出刀來劃破自己的胳膊。這固然是一種愛的表現(xiàn)，但也反映出老三已經(jīng)出現(xiàn)暴躁情緒，而且有暴力傾向。這種癥狀在二隊其他接觸“艾米”礦的人身上也出現(xiàn)了，二隊不得已，把這些隊員送去了縣醫(yī)院，謊稱體檢，其實是留院做深度檢查。

　　在病房里那場戲，靜秋質(zhì)問老三普通體檢為何要住院，老三支支吾吾遮掩過去，其實老三有著和靜秋相同的疑問。電影里用一個細節(jié)表達出來：當靜秋探病的時候，他正在翻閱一本《病理學》，說明他已經(jīng)心存疑竇，打算自己找出真相。

　　這個階段，勘探隊仍舊沒有重視異狀，醫(yī)院沒有封鎖，靜秋晚上還能溜進去卿卿我我。在陪床期間，兩個人一起甜甜蜜蜜地拍了一張合影。注意，在拍合影之前，老三做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舉動，他竟然斗眼!而且表情是很猙獰的!

　　這是和戀人照相，而且是在“文革”期間，就算是生性活潑的年輕人，也不可能有這種開放思維。除非他不是自愿的，而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肌肉……

　　當天晚上，兩個人睡到了一張床上，當靜秋決定把自己的身體交給老三時，老三只是撫摸了一下便放棄，說了一通情話后，兩個人都睡著了。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如果這個年輕人不是柳下惠轉(zhuǎn)世的話，那就只能說明他是在害怕。電影里有一處細節(jié)：當老三的手摸到靜秋的下身時，他猶豫了，臉上出現(xiàn)的，是恐慌，立刻想要抽出手來。

　　他在怕什么?靜秋沒有性常識，但老三肯定有。兩人歡好之時，會流血。難道老三暈血?不可能。回想起老三割開自己胳膊血流出來的時候，他的表情是歡暢的，由此可知：老三喜歡看到血，但他看到血后的反應，可能會傷害到身邊的人。那天夜里，老三毅然決然地停止了動作，是怕靜秋見紅之后，自己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傷害到自己的愛人。除此以外，無法解釋他為何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突兀地收了手。

　　這無損于整個影片的氛圍，反而更證明主角為愛情犧牲的決心，也更解釋了老三為何讓靜秋挑了一件紅衣服，還買了一個底部紅殷殷的臉盆，甚至之前送的日記本，都是紅紅的一片。這些舉動當然出自老三對靜秋的愛，但老三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從心理學的角度去觀察，這些舉動也表明，在潛意識層面里嗜血沖動已經(jīng)悄然控制了他的思維，讓他對紅色有了強烈的傾向性。

狂暴掙扎的推測

　　最后，靜秋與老三訣別的時候，老三躺在病床上，臉色鉛灰，渾身都是大塊大塊的青紫斑點，已經(jīng)不能說話，眼皮還腫得嚇人。

　　晚期白血病人在接受注射治療時，因為本身凝血功能已經(jīng)喪失，要采取特殊的止血手段，皮膚確實會留下泛黑的青紫斑點?？墒?hellip;…老三身上的斑點覆蓋了全身，有點太多了，也有點太大了。無論是透析還是注射，都是圍繞著血管作業(yè)，而鏡頭里很明顯地表現(xiàn)出，許多沒有血管的肌肉部分也泛起黑紫斑點，這更像是潰爛，還有些部位像是淤傷，像是經(jīng)歷過了劇烈的格斗。

　　老三在病床上的姿勢和周圍的陳設，很多細節(jié)表明他的身體不是簡單地平躺，而是被控制住了。

　　綜合這兩點看，難道說他之前有過狂暴的舉動，被強行鎮(zhèn)壓，以致現(xiàn)在垂死前醫(yī)生都不敢松開?要注意，當時在病房里，除了靜秋、老三父親和老三一位哭泣的親人，還有一大堆旁觀者。這些旁觀者個個穿著軍裝，表情嚴肅，電影里對他們的來歷沒有任何交代。這表明“艾米”礦的存在已經(jīng)驚動了國家，那么作為第一例被感染者，老三肯定會得到特別重視，會有專人監(jiān)視或者保護他。

　　再聯(lián)想到老三病床上的控制痕跡，和他身上奇異的淤傷，我們甚至可以推測：老三之前有過狂暴到局面幾乎失控的舉動，沒有三五個人根本制伏不了他，所以病房里的那些軍裝人員，不是老三的朋友或親戚，更不是老三父親的部下，而是國家派來監(jiān)視老三的護衛(wèi)。

老三的變異

　　當周圍的人包括老三的父親都無法喚起他的反應時，靜秋出現(xiàn)了——此時的她，穿的正是一身紅色衣服，血紅血紅——深情地呼喚老三，老三的眼角流出淚水，我們相信淚水是真情流露，不過喚起他意識的，與其說是靜秋，恐怕更可能是那件紅色的衣服。

　　從這個順序可以看出，此時的老三，嗜血性已經(jīng)強大到壓倒了理性，所以才會先本能地被血紅衣服喚醒，再理性地判斷出是自己的戀人，進而流淚?？上莻€時候，已經(jīng)口不能言了。

　　于是，我們從電影里面老三不同時期的表現(xiàn)，能夠總結(jié)出“艾米”礦物對人體的感染癥狀：首先是嗜睡，感染者脾氣暴躁，有暴力傾向，然后是易疲勞，面部肌肉開始不受自己控制，繼而強烈的嗜血性開始顯現(xiàn)，接著全身皮膚開始大面積潰爛，感染者逐漸喪失神智，嗜血性進一步加強，最后是體質(zhì)得到異乎尋常的提高，攻擊性與破壞力成倍上漲，但神智會大幅下降。

　　有沒有覺得這些癥狀很眼熟?像不像某一類在游戲、電影和小說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物種?

開紅花的山楂樹

　　現(xiàn)在，讓我們回到影片的主題，那棵紅色的山植樹。

　　科普作家劉夙在《究竟有沒有開紅花的山植樹》一文里告訴我們：“絕大多數(shù)山植樹都只開白花，因為一種叫AHS(花青素合成酶)的基因在它們的花瓣中不能發(fā)揮作用，不能把無色的花膏素前體轉(zhuǎn)變?yōu)橛蓄伾幕ㄇ嗨?hellip;…但有個別種的野生山植樹也能開淡粉紅色花……據(jù)推測，應該是因為這些植株發(fā)生了變異，使AHS基因在花中也可以少量表達的緣故。”

　　就是說，開紅花的山植樹可以有，前提是它的基因發(fā)生了變異。基因突變的原因之一，正是受到輻射影響。開紅花的山植樹，就長在西坪村不遠的地方，二隊勘探的“艾米”礦，肯定也在那附近。

　　既然靠近“艾米”礦，就會被其輻射改變，那么西坪村的老百姓住了這么多年，怎么沒事呢?電影里同樣給出了解釋。影片中提到，靜秋的媽媽身體有病。需要吃核桃冰糖，因此西坪村村長家老二得了老三授意，特意給送來一大口袋核桃。核桃富含多酚和脂多糖，正是防輻射最好的食品。宇航員因為要生活在外太空，輻射強烈，因此核桃是太空食品中的必備成分。說到這里，《山植樹之戀》這部電影真正的主題，已經(jīng)呼之欲出。開紅花的山植樹，正是老三悲劇性命運的象征，他與山植樹是兩體同命，而且比它更不幸。同樣是被改變了基因，山植樹開出紅花，被當成革命象征為人頌揚，而老三則只能眼看著自己一步步地喪失理智，終于變成一個異類，被軍隊控制直到臨終。他和勘探二隊的不幸遭遇，是這部電影在主線下潛藏的另外一根線。而對這一切茫然無知的靜秋，仍舊在變異的山植樹下癡癡地思念著自己的愛人。

　　這部電影的名字，不該叫做《山楂樹之戀》，而是叫做《山楂樹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