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樹隔著舊光陰-成長視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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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樹隔著舊光陰-成長視窗

一個人喜歡一種物質或者東西簡直是與生俱來,相遇也就成為必然。
  
  如同我十歲左右遇見合歡樹,似是命中注定的遇見,簡直讓我驚艷,那樣恍惚的黃昏,我和父親牽著手去文化館看書,文化館的鎢絲燈泡散發(fā)出迷蒙的黃,有說唱大鼓和唱評戲的人們在另一間屋子里,那是隔水蒼茫的另一種好—少年時的記憶,總帶著莫名其妙的光環(huán)。
  
  我遇見這棵樹。
  
  它老得這樣專橫和不容分說,有一百多年的光景,但花開得奇美,傘狀的小粉花開滿了樹,在6月間,如一群縱情的粉蝴蝶,我不由分說就喜歡上了它,因為有騰騰的肅然殺氣——盡管是那樣粉艷。
  
  我并不知它叫合歡,但自此無限迷戀這樣的一棵樹。
  
  16歲考上市里的一中,一進院子,聞到久違的味道,我驚艷于滿院子的合歡樹,鼻子一酸,幾乎落淚,似乎尋著了親人似的暖,生物老師告訴我它學名合歡,而我更喜歡叫它馬櫻花或精靈樹。
  
  很多合歡被我夾進日記里,連同眼淚或歡笑,人生最好的光陰,在合歡樹下匆忙度過,短得還來不及珍惜——即使暗戀一個少年,還沒有來得及放縱自己的情感,已經畢業(yè)——我沒有說喜歡他,不敢,怕說出來,是那一地粉紅,暗自驚心。
  
  還記得畢業(yè)時,合歡落滿了地,我們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復習,下過雨的黃昏,有濕熱的空氣,我偷偷看那劍眉星目的少年,黑亮亮的瞳,如夜一樣,心里撲撲跳?;ㄏ沣@進舊裙子,我撫了一下同樣黑的發(fā),悄悄地笑,把一支筆來回地搓著,人生有多少個18歲的黃昏可以坐在合歡樹下看自己喜歡的男子?也只有那么一次。
  
  合歡落在腳下,無數朵,因為太多,所以,顧不得疼惜了。
  
  一朵又一朵好像宿醉未醒,我拾了一朵放在書里,又一朵落在我頭上,一波落完又一波,永遠落不完似的,人生如果這樣凋零,亦是美的。
  
  多年之后我重回一中,看到許多合歡被砍掉,我問了又問:那些樹呢,那些樹呢——我知道我是在尋找青春而已。
  
  再后來,我學會了寫小說,小說中總是出現合歡樹,這樣的情結,其實是少年情結,揮之不去,更確切說,合歡樹,已經和青春長在一起,難分難舍。
  
  我突然發(fā)現我們這個城市有合歡樹,這給了我很大的驚喜。是有一次吃飯回來,喝得薄醉,要司機停車去吐,忽然看到了路邊的樹。它們茂盛地開著粉色的花,一樹,又一樹!
  
  合歡樹!我嚷了起來,近乎孩子似的貪婪。我承認我是貪婪的人,對于少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迷戀,就像迷戀白襯衣牛仔褲,迷戀那過去的老電影老時光。
  
  劫毀余真,轉趟來又是半生,合歡,我重又見你,仿佛見舊人,你依然是玉貌朱顏,我卻老得這樣朽了—至少心老,我不會再見到男子欣喜,不會再羞澀轉動一支筆幾個小時、心跳如兔,不會了……不要以為人生慢,很快的,《茉莉花開》中,章子怡演莉時,是年輕的,她喜悅地表達著自己的愛,對方只是答應了與她一起吃飯,她的手指已經在鋁飯盒上跳起舞來,那4個手指,好像4把小提琴,那少女的歡快和喜悅,跳躍到臉上,但轉眼就成了中年女人,披散著頭發(fā),不可理喻地吵架……我看到心酸,卻沒有眼淚,只覺得女人的好時光就那么一會兒,短到以為剛來,卻已經成為過去。
  
  所以,請允許我懷念親愛的合歡樹,在濃郁得化不開的16歲,我曾經穿過那片粉紅,到達過一種從沒有達到過的彼岸。
  
  纖光浮沉,人世間最美的時光,都在那恍惚的剎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