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成一鍋粥的直播-生活
昨晚,我做了一場全球網(wǎng)絡(luò)直播閱讀分享會,分享的是一本很打動我的童詩集。因為譯者身在德國,所以我們根據(jù)她方便的時間把活動安排在周一晚上8點。周一是我在單位最忙碌的一天,下班時已經(jīng)7點多了,下了地鐵我便開始飛奔。由于很久沒鍛煉了,我平均每跑三步便要喘口長氣,肩膀上的書包還總往下滑落。我像揣著炸藥包似的正往小區(qū)里跑,一位騎電動車的送餐員攔住了我的去路:“姐姐,請問8號樓在哪里?”我差點兒一頭撞在飯箱上。
灰姑娘在舞會結(jié)束之后跑向南瓜馬車的情形大概和我的類似,我的“水晶鞋”都快掉了,幸虧有鞋帶捆著腳。
我一刻不停地盯著手機上的時間,進門拿起筆記本電腦便鉆進小屋,關(guān)門。倒計時開始。
約定好提前兩分鐘開場,可到了8點主持人還是沒有動靜。主持人在干嗎?我正想發(fā)問時,他發(fā)來微信說剛才電腦死機了,還附有一串流淚的表情。我在心里嘀咕:“你有空發(fā)表情還不如進直播間說幾句開場語呢。”眼瞅著已經(jīng)8點,我撂下一句“那我們直接開始吧”,便進入活動正題。
我剛說了沒幾句,忽然發(fā)現(xiàn)主持人冒了出來,應(yīng)該是電腦修好了。如果他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當(dāng)個美男子該多好,可是他覺得自己的流程必須走完,所以也沒聽我上一句說的是什么,就開始重新主持。我一本正經(jīng)地帶觀眾回憶詩意帶給生命的啟示,他插一句“歡迎大家”巴拉巴拉,我以為介紹一句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他跟機器人似的,啟動程序后便再也關(guān)不上了,于是他一句我一句,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我忽然開始緊張,本來之前在便箋紙上寫了很多提示自己的文案,但這時我已忘了哪句接哪句,后來干脆直接把紙條團成一團扔了。
主持人總算不再插話了,可我媽忽然敲門問道:“你在里邊干嗎呢,飯都涼了,到底吃不吃?我做完飯怎么還得跟請大爺似的。”我心臟病都快犯了。我一邊用后背抵著門,一邊跟群里300多人回顧20世紀(jì)80年代的朦朧詩。還沒說兩句,我兒子敲門:“媽媽,你養(yǎng)的那只小鳥站在門框上等你呢,你跟誰說話呢,怎么還不出來?”怎么連鳥都來攪和啊。我心神不寧地又說完一段話后,聽見我媽推開對面廁所的門:“樸槿惠下臺后,政府連退休費都不給她,你說她一個人怎么生活?”我趕緊打開房門,大聲喊:“我在做直播呢,你們都小點聲啊。”這才算消停。我負責(zé)給嘉賓催場,并安排另一位朋友給參加童詩朗誦的孩子們催場。隔著網(wǎng)絡(luò),孩子們坐在各自的家里,他們的微信群里彌漫著緊張的氣氛,他們一直在問:“開始了嗎?到我了嗎?怎么還不發(fā)‘信號彈’???”估計他們手里的那張詩稿都被捏出水來了。
“信號彈”幾乎是跟著“手榴彈”一起扔過來的——因為太緊張,前面的孩子還沒念完,后面的孩子已經(jīng)讀完了整首。其實大家不會在意,但孩子們的心始終懸著,紛紛在群里說:“太刺激了。”
我覺得有一個孩子讀得特別自信,當(dāng)即表揚了一下。她媽媽回答:“給您看看現(xiàn)場。”這個孩子覺得只有站在高處才能讀出那首詩的感覺,于是練習(xí)的時候椅子摞凳子,她站在最高處,她的媽媽就在下面仰臉舉著手機錄,孩子的腦袋都碰到房頂了。我估計這詩要是寫得再激昂點兒,人就得上房頂了。
活動本身十分美好,譯者用德語朗誦的詩讓我們覺得對詩的感應(yīng)真的可以跨越語言,無論懂或不懂,似乎都能陶醉于詩意之中。直播結(jié)束后,我總算舒了口氣,坐下喝了一口熱水。再溫習(xí)一下剛才的微信對話,一邊是:“1號念完了,2號趕緊準(zhǔn)備;3號呢,趕緊注意;4號4號,快到你了……”另一邊是:“還沒完,你把那兩首詩念一遍做個示范。”職業(yè)朗誦嘉賓反應(yīng)真是快,雖然結(jié)束語都說完了,還能自己返場:“我再送兩首詩給大家……”然后在微信上問我:“你看我表現(xiàn)行嗎?”
如果不看我們私下手忙腳亂的喊話,活動呈現(xiàn)出來的內(nèi)容相當(dāng)完美。但正是因為平靜下面藏著那么多波濤暗涌,才讓整個活動更加豐富有趣。全球直播真的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