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藝的一棵菜精神-社會
一棵菜”這個說法最早來自京劇行當。原來京劇演出中,演員上臺各演各的,后來有人提出,演出要像一棵菜,得有葉有心。1952年,北京人藝的奠基人焦菊隱先生借用了這句話,把它作為人藝精神,強調(diào)無論導演、演員,還是幕后,都應該像菜心、菜葉、菜幫一樣圍繞著藝術這個根,他們?nèi)币徊豢伞?br/>
20世紀90年代初,北京人藝排《鳥人》,現(xiàn)在的知名演員何冰當時還是個小字輩兒,“我弟何靖還在軍藝讀表演系,周末到劇院找我玩。”當時是下午4點45分,何冰隨口對弟弟講,干文藝這行不容易,這會兒,可能有的老先生已經(jīng)來了。弟弟不信:“7點半開戲,這會兒還差著三個小時呢!你說得過了吧?”
何冰拉上弟弟到后臺一瞧,林連昆先生已經(jīng)在那兒了,沏了碗茶、點了根煙,抽幾口,喝口水,慢慢地默戲,找人物的狀態(tài)呢。“你說和這樣的先生同臺演戲,怎么能不進步?怎么能不努力嘛!”
北京人藝子弟、演員方子春回憶:“過去,劇院排練場很嚴肅,有個小鈴一敲,排練場就安靜下來。我在書里也說過濮存昕年輕時戲演得不好,鄭榕把他叫到走廊上,跟他說戲,不敢打擾舞臺上的排練。我最近一次去排練場,看到大家各種狀態(tài)都有,吃早點、打電話、走路的,后來導演跟我說,現(xiàn)在就這樣,再不是以前那時候了?,F(xiàn)在社會上誘惑那么多,對很多演員來說,沒我的戲就走了,輪到我的戲才會來,很難像以前那樣把排練場看得那么神圣,這也是我要寫這本書的動力。”
一臺戲的創(chuàng)作肯定不光有導演和演員,那些幕后工作者雖然不若演員的名氣,但少了他們也難成戲。值得一提的,方子春還記錄了北京人藝的燈光大師宋垠、舞美大師王文沖、道具大師丁里,以及主管財務行政的陳憲武、劉爾文,還有舞臺裝置組工人杜廣沛、傳達室張明振。他們的故事更能讓觀眾理解什么是“一棵菜”的精神內(nèi)涵。
舞臺燈光并不是人們想象的那樣,用個汽燈打亮就行。這是一門很復雜的光學藝術,需要設計者對光有特殊的感受,而且要懂戲,懂導演意圖,還要不斷創(chuàng)新。對新的燈光器材也要了如指掌,知道光的性能,什么燈,多少瓦,在舞臺的什么位置打出來是什么效果。1957年,人藝排演郭沫若的《護符》,導演焦菊隱要做話劇民族化的嘗試,在舞美設計上選用了黑幕,這在中國的戲劇舞臺上還是第一次。這對燈光設計宋垠也提出了新的課題。黑幕沒有反射光,所以對臺上人物的用光要更準確,太亮影響演員的表演,太暗不能達到預期效果。
再比如《蔡文姬》的燈光很難搞,沒有實景,都是用大小道具表示環(huán)境變遷,花樣很多,一個戲要用二三百個燈,燈的瓦數(shù)和燈的用法,散光、聚光都要想好,寫出來,用號標定。焦菊隱要求的舞臺上的氣氛、人物活動時的感覺,都要靠燈光打出來。
宋垠的妻子劉濤1952年以前是演員,因為個子高,不好搭戲,轉(zhuǎn)做場記。場記的重要不在當時,而在以后,因為所有的戲都是靠場記的記錄來復排。“文革”后,北京人藝保留劇目《伊索》復排,請來陳颙回來導演,可她手里什么資料都沒有,此時劉濤拿出一份場記,陳颙興奮地說:“可把我救了。”這份記錄其實不是排戲當時記錄的,因為《伊索》建組在1959年,已經(jīng)沒有場記工作了。劉濤是看戲排得好,自己私下記錄下實況,演出后又憑記憶做了整理,劉濤將任務調(diào)度用畫筆記下,畫中人個個活靈活現(xiàn),令人過目不忘。
音效大師馮欽不管生活上還是工作上都是有心人,細致地觀察生活,工作嚴謹,無論他的家還是效果間,東西雖然多卻井井有條。“否則,他搞不出那個一下子走紅的《老北京叫賣聯(lián)唱》,更不可能在改革開放之初,林兆華在小劇場排《絕對信號》時就能把舒伯特的《圣母頌》作為人物背景音樂,使叢林飾演的‘小號’這個人物這么動人貼切。”方子春說,從那以后,廣大中國觀眾對這首曲子才漸漸熟悉起來。
方子春回憶,人藝傳達室的張大爺,他平時收發(fā)信件、分揀報紙,每天忙忙碌碌,但是從下午1點到3點半大院靜悄悄,這期間張大爺也不傳電話,院內(nèi)小孩不得亂跑,大人不得高聲說話,要保證演員午休,晚上才能精力充沛,到演出時做到萬無一失。
因“達康書記”一角聞名的人藝演員吳剛則這樣總結:“‘一棵菜’是一種精神!這種精神是人藝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