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卻繁雜賞榴花-文苑
槐柳陰初密,簾櫳暑尚微。
日斜湯沐罷,熟練試單衣。
——南宋·陸游《立夏》
“一年春事到荼蘼。”
荼靡花開的時候,春天的絢麗接近尾聲,再過幾天,最后一番花信風將吹開紫色的苦楝花。
小時候,我家大門前靠南邊的空地上,長著幾棵高高的楝樹。它們太高大了,以至于我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端詳過楝花的模樣,只記得每年花開時節(jié),樹頂上霧騰騰的一片紫色。倒是常常在天冷的時候,到楝樹下?lián)旖瘘S色的楝子,剝開帶著清苦味的果肉,抹在手上以防凍裂。
十二三歲那年初夏,在城里工作的父親帶回了一塊淡紫色的又細又薄的布料,讓母親按最新的樣式給我和妹妹每人做了一件襯衫。父親說,今年時興藕荷色。果然,沒過多久,年輕姑娘們就紛紛穿起了這種顏色的衣服,不過,她們稱這顏色是楝花灰。我好喜歡這個名字!至今還隱約記得那個夏天,一眼望去,在水塘邊洗衣閑聊的姑娘們那籠罩著淡紫色光暈的美麗身影。那件楝花灰色的漂亮衣衫,把少不更事的我?guī)蛄饲啻旱念I地。
18歲那年5月,立夏時節(jié),我在河南大學美麗的小花園里遇見了丁香花。紫色的、白色的丁香,小小的花朵,好聞的香氣,像是陌生的友人,其貌不揚,志向高遠,為我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我滿懷喜悅地摘下一小串白色的丁香,放入信封,寄給了遠方的朋友。
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中說,丁香花的花語是“純真無邪、初戀、謙遜、光輝”,我暗自驚訝。是啊,美麗而不起眼的丁香花,不正是我們純真年代的寫照嗎?
5月下旬,時值小滿,大地默默,卻心潮涌動,紅艷艷的石榴花開放了。
“猩紅誰教染絳囊,綠云堆里潤生香。游蜂錯認枝頭火,忙駕熏風過短墻。”元代詩人張弘范的《榴花》如此生動有趣,讓人忍俊不禁。
“石榴花發(fā)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門萬戶買不盡,剩將兒女染紅裙。”明代詩人蔣一葵的詩則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燕京石榴栽培之盛況。
不由得想起我們河南滎陽的河陰石榴。
石榴是古老的樹種,由西漢博望侯張騫從西域引入,在黃河流域種植,在河陰縣(今滎陽廣武、北邙鄉(xiāng))栽植的這種石榴又名河陰石榴。它味甘而色紅,個大而子滿,核軟而無渣,盛唐時被列為朝廷貢品,當今仍馳名全國,暢銷各地,是滎陽名特產之一。
近幾年,曾數次去河陰摘石榴,卻從未想過要去賞榴花,不禁為自己的“實際”而羞愧。
仔細想來,花與人生是有著某種對應關系的,我們在某個時段對某種花感興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在此時想要去看榴花,是否也別具意味呢?
且拋卻繁雜,輕衫薄履,就此出發(fā)。美麗火紅的榴花,帶給我們的一定不只是甘甜;年年花開的老樹,也一定會對我們說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