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墨爾本考拉的愛-情感
墨爾本的天空很高很遠(yuǎn),空氣中有楓葉和青草的味道。蘇兜踩著單車在墨爾本的商場里選購奢侈品,回到小屋,吃自己做的便宜的三明治。
就在一個月前,銀行告訴蘇兜,商場懷疑她有濫用信用卡的嫌疑。蘇兜不得不到商場解釋,看到那個警察,他工作的街區(qū)就在商場附近,他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沖蘇兜笑。他很高,笑起來,帥得入神共憤的樣子。
蘇兜抱著筆記本,對路蕭說,有個帥哥在看我。路蕭發(fā)過來一個大擁抱,他說,怎么辦啊,蘇考拉,我想你了。
A
蘇兜就是蘇考拉,一個人在墨爾本,住在租來的小房子里。父母常常問錢夠不夠用,蘇兜總是說夠,但她所有的錢,都用來買奢侈品了,常常拆東墻補(bǔ)西墻,捉襟見肘。
不得不承認(rèn),20歲的蘇兜,在墨爾本,聲名狼藉。
在墨爾本蘇兜常去買奢侈品,商場規(guī)定一個人只能買一份或兩份,她就借別人的名字登記;她還在網(wǎng)站上訂購,商場規(guī)定一個地址只能寄一份產(chǎn)品,所以她借遍了所有同學(xué)的地址,漸漸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蘇兜踩著單車,在墨爾本的商業(yè)區(qū)奔忙的時候,男朋友路蕭正在北京的大學(xué)里上課。
警察帥哥在無數(shù)次注目禮和微笑以后,終于走到蘇兜面前,問她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警察帥哥說這話的時候,路蕭在北京正好打了一個噴嚏。路蕭想自己也沒有感冒,為什么會打噴嚏呢?是不是,太想念蘇考拉的原因?
路蕭決定去墨爾本看蘇兜。他給蘇兜發(fā)郵件:考拉,考拉,熊貓到墨爾本看你啦。路蕭的簽證辦得很曲折,找了住在舊金山的姨媽的住在越南的堂哥的住在澳洲的姐姐:能不能邀請一個北京男孩到墨爾本玩啊?
路蕭來墨爾本,是圣誕節(jié)的時候,拎著大箱子。“哇,那么大的箱子,如果我和你一起回北京,把我藏在箱子里,我們兩個人,一張機(jī)票就行了。”
他們?nèi)W(xué)校后面的小山。山上有很多藍(lán)莓,還有漂亮得像童話一樣的蘑菇。蘇兜站在一朵蘑菇旁邊,“路蕭你要是不愛我了,我就往你的菜里放毒蘑菇。”他們?nèi)サ刭|(zhì)公園看考拉,毛茸茸的耳朵,路蕭說考拉雖然很可愛,但是看起來總像是一副沒有睡醒、不怎么聰明的樣子。“蘇考拉,就像你一樣。”
警察和他們一起四處逛,以自己白人的資質(zhì),堅決當(dāng)一只白熾燈泡。警察問蘇兜,你男朋友為什么叫你考拉?
“那時候我在國內(nèi)念大一,父母開始給我辦出國。我們系一百多名學(xué)生,那年出國的女生一共有三個,去美國的女生,大家叫她甜甜圈;去丹麥的,大家叫她大風(fēng)車;去澳洲的我,就叫考拉啦。”
B
路蕭買了一些東西,裝在大箱子里,回去了。
蘇兜總是會想起他們之間的事情,想起在北京,父母給她辦好了出國手續(xù),最后的那一晚,父母約上所有的親友,帶她出去吃飯。在餐廳,路蕭給她打電話,她不能出去見他,著急得不行了,他反過來安慰她,“考拉考拉別著急,多吃點(diǎn),到了澳洲,就只能吃樹葉了。”
半小時后她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對面,幫助上菜添飲料換餐盤的服務(wù)生的帽子壓得低低的,仔細(xì)看,他朝她眨眨眼。是路蕭。他找到餐廳服務(wù)生,好話說盡,終于和服務(wù)生交換了衣服,站在了她旁邊。
生活總是在一個驚喜后面接著一個驚喜,你以為這一刻就是你最快樂的時候了,其實并不是,后面還有更大的快樂。比如路蕭居然能到墨爾本看她,簽證的過程那么曲折,那么不可思議,但是他居然做到了。他咧著嘴,情緒飽滿,奇跡般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像打贏了一場戰(zhàn)役的空降兵。
在墨爾本的街頭,他們買了一年后的演唱會票,澳洲很有名的樂隊,特地做的情侶預(yù)售套票,分男生票和女生票。兩張票,只是一張票的價格。這樣便宜的價格,唯一的條件是一年后,必須兩張票合在一起,才生效。賣票的時候供不應(yīng)求,熱戀中的情侶們都想讓一年后的演唱會見證他們天長地久的愛情。
就像料不到生活會在一個驚喜后面接著一個驚喜一樣,你也料不到,什么時候,驚喜一下子用光了,在某一個路口后面,那些原本高潮迭起的生活突然轉(zhuǎn)了一個彎,變得平淡。
路蕭又來了兩次墨爾本,就不太愿意來了。他們的聯(lián)系少了。再一段時間后,路蕭問蘇兜,可以幫我買東西嗎?
蘇兜開始踩著單車,幫路蕭買東西。墨爾本商場里有比北京便宜很多的奢侈品,澳洲特產(chǎn)的化妝品、綿羊油和UGG。路蕭每次都把錢打過來,要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
北京的同學(xué)給蘇兜打電話,告訴她一個電話號碼,路蕭在北京有別人了,電話是那個女孩的。他讓你幫忙買的那些東西,都是為了給那個女孩開網(wǎng)店的。
蘇兜不信,電話通了,女孩甜甜的聲音,你好,這是漂亮女生澳洲代購店,請問你需要代購什么?
蘇兜扣了電話。發(fā)呆。突然有一點(diǎn)明白,為什么這幾次他都不愿來看自己,而且就算來,也只挑墨爾本的打折季。
C
再見到路蕭,是在4月。蘇兜踩著單車按地址到同學(xué)處取東西,然后到郵局寄出的時候摔了一跤,她在醫(yī)院給路蕭打電話,我骨折了,你來看看我好嗎?
去年的4月,他們買了提前預(yù)售的演唱會票,現(xiàn)在蘇兜在路蕭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場地。情侶區(qū)的座位大部分空著,但在去年,它們都賣出去了。
現(xiàn)場大屏幕在觀眾里定格,定格到某兩個人,兩個人就必須親吻,情侶區(qū)那幾對碩果僅存的情侶是定格的重點(diǎn),每次大屏幕定格到他們,無論是誰,滿場的觀眾都?xì)g呼。
屏幕定格到蘇兜和路蕭,路蕭捧起蘇兜的臉,蘇兜一下子就跳起來了。
“你骨折了啊,怎么能隨便跳?”
蘇兜干脆站起來。我摔了一跤,但是沒有骨折。自從你前兩次來看我,后來就不愿意來了,就算來,也是打折季。現(xiàn)在不是打折季,我怕你不來看我,不來參加這個演唱會,所以告訴你我骨折了。
路蕭的臉有點(diǎn)紅。
“他們說你在北京有別的女朋友,為了你的女朋友開代購店,想讓我?guī)湍阗I東西,才不和我說分手的。”
路蕭打斷蘇兜,我沒有……
是啊,我知道。我后來給那個女孩又打過電話,她不過是你的堂妹罷了。她想開一家海外代購店,所以想到我。
路蕭你告訴我好不好,要是你不需要幫她代購,要是我沒有騙你我骨折了,你會不會來看我?你還像不像最初的時候一樣不顧一切地愛我?
他們沒有親吻,大屏幕一直不肯罷休地定格著他們。
蘇兜親了路蕭一下,拖著裹著石膏的腿,一溜煙跑走,中間被椅子絆倒,真的骨折了。
路蕭回了北京,就再沒有來過墨爾本。他留了一封信,考拉對不起,要是不幫堂妹代購,要是你沒有骨折,或許我就真的不來聽演唱會了。
考拉,你知道嗎?其實我也覺得奇怪,為什么不像剛開始那樣愛你了。那時候簽證那么難,我千方百計要見你,人人都說我瘋了,現(xiàn)在容易了,我反倒沒有見你的激情了。其實我也想問你,還像剛開始一樣愛我嗎?否則那么長的時間,你給我的信和電話為什么越來越少,否則懷疑我喜歡上別人的時候,你為什么那么冷靜,不怎么傷心。其實你也是在勉強(qiáng)撐著的,代購那么苦,你還撐著,其實是不肯承認(rèn)你和我一樣,激情慢慢地淡了。雖然還想實踐那個一年之約,但是在心里,你也不那么愛我了。我們真的很悲哀。
D
蘇兜沒有接受警察帥哥的愛。她常常一個人去地質(zhì)公園看考拉??祭前闹拮钍軞g迎的動物,人人都說考拉多可愛啊,每天睡足20小時,另外四小時,兩小時吃樹葉,兩小時發(fā)呆??祭]有天敵,多數(shù)考拉都是摔死的,因為它們老了之后會因為抓不住樹而掉下來。
蘇兜突然覺得,年少的愛情最大的天敵,往往是時間。時間一天天過去,愛里的激情退去,不那么愛了,就選擇分手,尋找下一段能帶給自己激情的愛。我們都愛得太快,愛得太刺激,太迷戀過山車,我們都不肯學(xué)習(xí)享受細(xì)水長流的愛情。
蘇兜給路蕭發(fā)短信,告訴他關(guān)于考拉的事情。
路蕭沒有回復(fù)。關(guān)于蘇考拉的這一頁,在他的生命里已經(jīng)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