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在這個清寂的秋夜
那是1965年的秋季，我還沒走出失戀的陰影，就畢業(yè)分配到成都的一家軍工廠，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工作，我心灰意冷，過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我不修邊幅、頭發(fā)好長了也不去理。我的上司是一位老大姐，她對我似乎特別關(guān)心，為我的頭發(fā)善意批評了我?guī)状?，叫我去把頭發(fā)理理，苦口婆心說，年輕人應(yīng)該有點朝氣嘛。我終于抗不住了，就在一個星期天，走進了蕙蕙所在的理發(fā)廳，也走進了另一個沒有終點的愛情故事。
那是我們工區(qū)最大的一間國營理發(fā)廳，一排落地玻璃窗，廳內(nèi)寬敞明亮，面向窗戶一字排著高級理發(fā)椅，每天的生意都很好。冥冥中或許真有天意，宿舍區(qū)就有職工理發(fā)室，那天似乎有鬼使神差，我偏偏步行了兩站公交車距離來到這家高級理發(fā)廳。走進理發(fā)廳時，休息室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等候了。我在買理發(fā)票時順便問了句，大概還要等多久？賣票的大姐說，你如果不愿等，我就給你馬上安排。我說，排隊的人不會有意見嗎？她說，不會。接著，就喊了一聲“蕙蕙”，然后就指著一張空理發(fā)椅讓我去坐，一個女孩便跑過來接待了我。我開始對她沒在意，當她站在我背后，我抬起頭來望鏡子時，這才看清給我理發(fā)的姑娘最多只有十七八歲，穿著一件潔白的工作服，皮膚白嫩如玉，眼睛清澈似水，紅潤的嘴唇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梨窩，一說話或一笑那梨窩就顯露出來，十分可愛。面對我的眼睛，她一臉羞澀，長長的眼睫毛撲閃著，手忙腳亂地給我圍罩布，找工具。圍好罩布毛巾后，她羞怯地從鏡子里看著我問道，你想理什么發(fā)式？我只顧在鏡子里貪婪地注視著她，根本沒聽到她說了什么。面對我火辣辣的眼神，她臉紅了，又問了我一遍，你想要什么發(fā)式？我說，照原樣。她又說，高點還是矮點？我說，矮點罷。
她對著鏡子審視了一下我的頭發(fā)，就抽出梳子給我梳頭，接著便用推子剪起頭發(fā)來。那時電動推子還很少，她用的是一把手動推子。剪的過程中，不知是她的手勁不夠還是推子不好，總覺得推子夾頭發(fā)，扯得頭發(fā)一陣陣疼。我盡量忍著，但是有一次實在太痛了，就對她說，是不是推子有毛病啊，夾得我頭發(fā)好痛喲！她的臉就紅了，眼睛里似乎涌出了淚水，顯得水汪汪的。她望著鏡子里的我，向我道歉。接著她就剪得更小心了。但是推子還是夾頭發(fā)，我說你換把推子好不好？她就找到正在給一位女賓燙發(fā)的大姐，將推子夾頭發(fā)的事告訴她。那位大姐接過推子試了試，就將自己的推子換給了她。她再給我理發(fā)就不夾頭發(fā)了。她似乎松了一口氣，繼續(xù)給我剪頭發(fā)，我從鏡子里偷偷看她，她很認真、但也顯得很吃力，肯定是一位新手。我忽然明白那些排隊等候的人為什么對我的優(yōu)先沒有表示反對的原因了。他們寧肯花時間等，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腦袋給一位新手練手藝。我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現(xiàn)在才知道虧大了。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好在給我理發(fā)的是位美女，也值得了。
過了好一會，頭發(fā)終于剪好了，她怯生生地望著鏡子里的我，問我滿不滿意？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覺得兩邊的鬢角和頭發(fā)的高矮明顯不對稱，就給她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對著鏡子比較了一會兒后，便默默給我修起來。修完以后，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你再看看，好些了吧？我注意地看了看，發(fā)覺還是不對稱，剛才的高矮現(xiàn)在完全反了過來，高的一邊變矮了，矮的一邊變高了。就又告訴了她，她顯得很緊張，紅著臉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了半天，羞臊地對我說，對不起，我去找?guī)煾祦硖婺阈扌蘖T。說完就又去找剛才那位大姐。那位大姐放下手上的活，便跟著她走過來，從鏡子里看了看我的頭發(fā)說，明顯的不對稱嘛。說著就親自動手替我修起來，邊修還邊說，蕙蕙還沒有出師，請你包涵點，我負責替你修好。我聽了這話，抬頭就看到蕙蕙眼眶里滿含淚水，嘴唇咬得緊緊的，唇邊的梨窩顯得很深，我一下就不忍心了，說道，沒關(guān)系，誰都有第一次，多練習幾次就好了。大姐就說，你這位小伙子通情達理，今天要是遇到其他人就麻煩了，蕙蕙還不快謝謝！蕙蕙就聽話地對我說了兩聲謝謝。理完發(fā)，蕙蕙就給我洗頭，她把水溫調(diào)得恰到好處，仔細地給我揉搓頭發(fā)，她的手指在我頭發(fā)上輕輕地揉來揉去，讓我感覺特別舒服。可能是為了補償理發(fā)的失誤吧，她給我洗了很久，洗得很仔細，洗完以后，她用干凈的毛巾將我頭發(fā)揩干，又換了一張毛巾替我擦了把臉，她的手指從我臉頰上輕輕滑過，就像電流通過全身，我心跳頓時過速起來，直到她給我吹風時，我都不敢正視她的眼睛。臨走出理發(fā)室時，蕙蕙特意把我送到門口，并給我掀起門簾，充滿歉意地對我說，今天沒有給你理好，實在對不起！我笑著說，沒關(guān)系，我下次還請你理發(fā)。
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她羞怯的眼神，想起她動人的梨窩，想起她的那些柔情似水的動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眼前老有她的影子，那么美，那么柔弱，如一朵嬌艷粉嫩的蓮花，含苞半開在水面上，在涼秋里暗送清香，她的氣息，伴我呼吸；她的味道，讓我沉醉；她的美，讓我忘記心跳。只看一眼，便讓我愿意把整個生命都交給她。
我對自己的頭發(fā)關(guān)心起來。常常偷偷照鏡子，而一看到自己的頭發(fā)，就仿佛看到了那個叫蕙蕙的女孩，就感覺到她正在給我理發(fā)，給我洗頭，柔軟的手指在我頭發(fā)間輕輕滑過，攪得我心海波瀾激蕩，就連頭發(fā)被推子夾的感覺想想也覺得有點舒服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正在注視著我，盼望我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證明自己的能力。我真想馬上就去理發(fā)廳，就去找她，但一看自己的頭發(fā)才剛剪過沒幾天，就生氣了，就埋怨頭發(fā)怎么長得這么慢。天天盼望頭發(fā)長快點，越急越覺得頭發(fā)長得慢。好不容易挨過兩個星期，感覺頭發(fā)長了不少，終于有理由上理發(fā)廳了，簡直高興極了。下班后，我徑直來到了蕙蕙所在的理發(fā)廳。
走進理發(fā)廳時，前面已經(jīng)排了好幾個人。十幾張理發(fā)椅都坐了顧客，只有一張椅子空著，那張空理發(fā)椅旁邊正好站著蕙蕙，她正埋頭擦手上的工具。我買票后，故意問排在前面的人，那不是有個空位置嗎，怎么你們不去？那人表情異樣地看看我說，你要想去你去呀！我就知道這些人是怕她手藝不好，才寧愿排隊等的。我不由心中暗喜，真巴不得你們永遠都不找她才好！就在這時，蕙蕙側(cè)過身來，忽然與我的目光相遇，我們都愣了一下，接著她的臉頰就飛起了兩朵紅云。我走到她面前，故意問她，你這里沒有人嗎？她顯得有些驚喜地說，沒有！我說，那就請你給我理發(fā)吧。她羞澀地一笑，嘴邊露出淺淺的梨窩，小聲對我說，你為什么不愿等一會讓老師傅給你理，我的手藝不好?。∥艺f，我就欣賞你給我理的發(fā)式。她羞答答地埋下頭，隨手用毛巾抽打了一下椅子，說，請坐罷。我坐上去以后，她問我，剪高點還是矮點？我從鏡子里看著她的臉說，合適就行了，你剪的我都滿意！她的眼神慌亂起來，輕聲說，上次沒有給你理好，還以為你再也不會找我了呢。我笑道，以后我這腦袋可就交給你了！她長長的睫毛忽然眨動起來，兩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無聲的流下來，哽咽道，你真是個好人。說著她就動手剪起來，果然這次比上次大有進步，推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夾頭發(fā)，剪刀也用得很熟練。不多久，我的頭發(fā)理好了，她捧了一面大鏡子從后面給我照了照，憂心忡忡地問我滿不滿意？我從鏡子的反射中看到了后腦，上下黑白分明，整個一“馬桶蓋”。我雖不滿意，但一看到她淚汪汪的眼睛，就故作沒事地笑道，好好，我滿意！她知道這是寬慰她的，不僅沒有一點高興，反而眼淚奪眶而出，顯得特別內(nèi)疚，哽咽著連說，我真笨！我反過來哄起她來，滿不在乎說，我就喜歡這種發(fā)型，有個性，我下次理發(fā)肯定還找你。出理發(fā)廳時，有幾個顧客看著我的頭發(fā)竊笑，我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反而仰首挺胸，驕傲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為了能看到她，我不到兩個星期就去理發(fā)廳一次，每次都只找她理發(fā)，已經(jīng)成了她的?？?。我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腦袋給她當做“磨刀石”，讓她磨礪手藝。越是想見她，就越是離不得她，只要一走出理發(fā)廳，我立刻就有一種惆悵之感，立刻就算著什么時候才能再來找她理發(fā)，就盼望著頭發(fā)快點長。無奈頭發(fā)不能拔苗助長，等了將近半個月才長到夠理發(fā)的長度。這半個月，我真是度日如年，覺得比半年的時間都長。那天，我特意換了件干干凈凈的白襯衣。來到那理發(fā)廳前時，并沒有立刻進去，而是隔著落地玻璃窗先望了望里面，看她是不是有空。她依然守著那把空椅子，依然很少有人愿意找她理發(fā)。我既難過，又高興，連忙走到蕙蕙面前開玩笑說，在等我吧？蕙蕙抬頭一看是我，有些驚喜又有些羞澀地說，真是你！我坐下以后，蕙蕙就麻利地給我圍好罩布毛巾，看著鏡子里的我小聲埋怨道，怎么這么久才來！我說，才半個月就久啦？她說，哦，才半個月呀？我說，手藝練得怎樣了？她笑道，放心，今天一定讓你滿意。說著就給我理起來。果然技術(shù)進步不小。大約十多分鐘后，她給我理好頭發(fā)，接著就端起一面大鏡子對著我的腦后照給我看，得意地問我，怎么樣？我看了看她顯得有些驕傲的眼神點頭說道，手藝提高不少，好，不許驕傲??！她就說，還是得謝謝你，是你給了我勇氣和信心。說完就帶我去洗頭。她搓洗頭發(fā)時，手法特別輕柔，特別仔細，慢慢揉、細細搓，還不斷問我，感覺怎么樣？洗好頭發(fā)，她又仔細替我修剪了一遍，那專注的神態(tài)就像在雕琢一件藝術(shù)品。我就笑道，看你那認真的樣子，好像是雕塑家在精雕細刻。她說，頭兩次沒有給你理好，把你頭發(fā)弄成那樣，我心里難受了好久，今天我要加倍償還，把你弄得漂亮些。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說，我向來都不在意自己的頭發(fā)。她說，有我在，今后你必須在意自己的頭發(fā)，你越帥氣我越驕傲。我深情地望著她說，以前我就說過，這個腦袋就交給你了，隨便你怎么打整！她說，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腦袋！說完，便給我解下圍布，細心地將我的頸項擦拭干凈，又蘸了點護膚霜給我涂在臉上。當她用那柔美的小手在我兩頰上搽抹時，頓時就感覺到一股熱流全身奔涌，感情的閘門幾乎要被沖開，真想抱吻她一下，但我克制住了，就從理發(fā)椅上站起來說，謝謝你！她說，急什么！就又拿梳子替我梳了梳頭發(fā)，然后拍打去我衣服上的發(fā)削，幫我整理好衣領(lǐng)，那神態(tài)真像一個賢惠妻子。走出理發(fā)室時，幾個排隊等候的顧客都用羨慕的眼光把我望著。蕙蕙向排隊等候的顧客問道，下一個是誰？立刻就有一個顧客跑了過去。望著蕙蕙忙碌的身影，我既為她技術(shù)的進步高興，看到她為其他男人理發(fā)，心里又有點吃醋。
頭發(fā)沒有思念長得快，我天天都想見蕙蕙，又不能天天去理發(fā)，只好每天下班后悄悄來到理發(fā)廳外面溜達，從玻璃落地窗望進去，看看她好看忙碌的身影。我發(fā)現(xiàn)，她除了給男賓理發(fā)，已經(jīng)開始為女賓燙發(fā)做發(fā)型，手藝提高確實很快。有一次，我正站在外邊癡迷地注視她，竟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放下工具，給顧客說了句什么，便走出了理發(fā)室，來到我面前，問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說，沒有事，路過這里順便來看看。她溫柔地望著我說，你看你頭發(fā)亂七八糟，快進來我給你洗洗吹吹！我說不啦，等兩天我就要來理發(fā)，一起弄罷！她說，也好，我今天特別忙，你就過兩天來罷。說著就從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替我梳了梳頭。她說，以后你可以經(jīng)常來，不必等到頭發(fā)長了才來，我可以經(jīng)常替你修修頭發(fā)，吹吹風。我說那樣不好吧，人家會說閑話的。蕙蕙說，都是那樣，誰沒有幾個朋友。我就說，人家都是老師傅了，你還是徒弟，得老實點。她說，我也快要轉(zhuǎn)正了。我說，這種時候你更要多掙表現(xiàn)，別讓領(lǐng)導(dǎo)逮住你什么把柄。蕙蕙說，知道，他們對我都好！我點點頭說，像你這樣漂亮的乖乖女誰能不喜歡！蕙蕙對我羞澀地一笑，扭頭就回理發(fā)室了。
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又來到理發(fā)廳，沒有打算進去，只想在外面看看，感受一下蕙蕙的氣息。不料蕙蕙看到了我，正好那時顧客又少，她手上沒有活，便跑出來了。她一見到我就說，看你頭發(fā)好亂，進來我給你弄弄！我說不用了，就是想你。她的臉泛起一陣羞澀的紅暈，小聲說，討厭！我說，有空嗎，附近走走。她為難地說，還在上班，怎么出去？我說，什么時候有空，我想請你看電影。她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慌亂地眨動起來，過了好一會才惴惴不安地說，我們服務(wù)行業(yè)不休星期天，都是調(diào)休。我說，你休息星期幾，我將就你的時間。她說，我休息星期三，不過下星期三我要參加技術(shù)考核，這次考核決定我能否轉(zhuǎn)正，所以必須參加。我說，那就等你考核完了咱們再約吧。過了一會兒，她憂郁地說，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委培工，考核合格后就要離開這里回單位了。我說，你們單位在哪里？她說，在西藏。我吃了一驚說，你是從西藏來的？她說，不是，我是拉薩商業(yè)系統(tǒng)在成都招的服務(wù)員。我說，連理發(fā)員都要從內(nèi)地招？她說，西藏人少，現(xiàn)在什么行業(yè)都缺人，我們這次去的人中，除了理發(fā)員，還有廚師、售貨員。我說，成都那么好，你為什么要去西藏？她噙著淚花說，我們家五姊妹，我是老大，弟弟妹妹還小，母親身體不好，全靠爸爸一個人做臨時工養(yǎng)家，街道辦看我家特別困難才給了我這個機會。雖然西藏苦點工資卻比內(nèi)地高的多，又是國營單位正式工，今后家里的日子就好過了。我沉默了。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有點凄涼無助，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將離我遠去，我不知道怎樣幫助她、怎樣將她留住，但我并沒有死心。我說，做我女朋友吧，我陪你一起到西藏去。她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在軍工企業(yè)吧？工作單位那么好，別說傻話了！我說，我是真心的！她說，我相信你是真心的，等忙過了這幾天，星期三晚上再見，現(xiàn)在我得干活去了。
為了不干擾她準備考試，我沒有去找她，只想等到了星期三晚上再說。幾天的等待，就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開始我一小時一小時掐算著時間，后來是一分分一秒秒地掐算時間。就在我等得最心焦時，單位安排我出三天差。我本來不想去的，但一來這是指令性任務(wù)，不去不行，二來我想也就耽誤兩天，蕙蕙不會說什么的。一回到廠，我就迫不及待洗了臉，換了套干凈衣服，來到理發(fā)廳門口。我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照例從落地窗外望進去，想看看她在干什么。我向著那個熟悉的位置望來望去，卻并沒有望到她，她工作的位置有一位男理發(fā)師正在為一位客人理發(fā)。我又從頭到尾把那一排椅子挨個掃描了一遍，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蕙蕙。我不安起來，急忙走進理發(fā)廳，找到那個曾指導(dǎo)過蕙蕙的大姐，問她，怎么沒見到蕙蕙？那位大姐一看是我，就小聲地問我，你這兩天怎么沒有來？她前天等了你一晚上，昨天又等了你半天。我說，我今天才出差回來。她就說，蕙蕙考得很好，本來說還要等幾天才走的，可上級通知說急等用人，要她馬上去川辦招待所集中。我著急說，她有沒有留下什么話？她說，就留下一個字條。說著就掏出一個疊成豆腐塊的紙條遞給我。我急忙打開字條，上面只寫了兩排字：“星期三晚上你沒來，一定有什么事吧？我不怪你。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卻連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就這樣匆匆分手，真遺憾，心里有很多話還沒來得及說，只好不說了，免得給你留下煩惱。你人很好，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蕙蕙留言”。我這才想起，我們兩人連對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位大姐告訴了我蕙蕙的姓名，但她并不知道蕙蕙的家庭住址，我想找蕙蕙也無法找。第二天，我去西藏駐川辦事處，卻不知在那條街，東問西問一直找到下午才找到川辦。周末下午機關(guān)人很少，問了幾個人，都說不清楚，還是一個干部模樣的人告訴我，上午走了一批援藏人員，都是服務(wù)行業(yè)的職工，早上就從第三招待所出發(fā)了。我一聽，知道一切都晚了。
回想起來，這真像個夢，正當我在美夢里陶醉時，夢卻被無情地打斷了，蕙蕙，我該到哪里去找你呢？我現(xiàn)在只有悔恨。在我們幾次來往中你從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和單位，為什么我也從沒有想到問問你的名字和家庭地址呢？其實連你姓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聽到人家叫你蕙蕙，我就跟著叫你蕙蕙。我從來沒有擔心過會有這么一天，只以為你考完試會跟我一起看電影、一起逛公園，到那時我再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你也不晚，而你也會對我講述你的一切?？烧l知，那天竟成了我們訣別的日子。我們的愛情還沒有真正開始，就突然結(jié)束了。來得這么匆促，這么毫無準備，瞬間美夢就被無情撕碎。我們沒有給對方留下名字，卻把心留給了對方；盡管我們天各一方，但你已經(jīng)永遠融進了我的生命……
想你，在這個清寂的秋夜。蕙蕙，你過得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