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情不曾離開
尋常巷陌,素色花草,一枝一葉,蟬鳴鳥語,在那個夏季,一例是灰白膠卷播放的情節(jié),蘇小月遠(yuǎn)遠(yuǎn)望著雨尋,他親昵地握著那位長發(fā)飄飄的白衣少女,笑得一如陽光般燦爛溫暖,仿佛整個春天都踅進(jìn)他的笑容里了,那樣的溫情,是蘇小月從不曾得到的馨暖。
街道旁有棵開滿雪白色花朵的小樹。從前,雨尋總是在這棵樹下等她放學(xué),遞一袋零食給她,有時候是金鴿瓜籽,有時候是棒棒糖和米果,有時候是云朵般蓬松可愛的棉花糖,紅的黃的粉的碧綠的,他舉在手中向她奔來的時候,風(fēng)撩起銀白色的大衣,那樣的場景,仿佛在某個愛情片里見過,他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臉,在陽光下神采飛揚,恍如愛情天使!――是的,雨尋一直以來,都是蘇小月的愛情天使!
直到有一天,蘇小月無意發(fā)現(xiàn),雨雪的手機短信里,有一個名字叫做云朵的女孩,頻頻發(fā)來模糊曖昧的話語。然后有一天,他神色慌張地奔赴南山公園與她約會。蘇小月感覺腦袋木木的,沒知沒覺的,跟著他走過一條條小巷,眼睜睜看著他與她激動地?fù)肀г谝黄稹K小月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愛情化成了煙,定格了,然后,漸漸消失……
周末。
陽光灑在每一片綠葉上,泛起清澈的光芒,一切都充滿著勃勃生機。蘇小月走在生機盎然的街道上,在她前方不遠(yuǎn)處,那株不知名的開滿白花的小樹靜默地朝她輕淺地笑,潔白的花兒已開始萎?dāng)。h落處云英繽紛,仿佛在告知她愛情的離去,注定是一場空寂的夢。樹下沒有雨尋,已經(jīng)三天了,沒有再見到雨尋的影子……蘇小月固執(zhí)地在樹下,每天安靜地等上一個小時。她在等他到來,給她一個解釋,就算離開,至少給她一個解釋,讓她安心,讓她死心,讓她相信這只是一場夢,真的逝去……
然而沒有。雨尋再也沒有出現(xiàn)……季節(jié)的變換,不以誰的意志為轉(zhuǎn)移,轉(zhuǎn)眼秋至,瞬息冬去,當(dāng)春天再度降臨這座安靜的小城時,蘇小月已在這棵不知名的小樹下,空空守候了整整一百九十九天。每一個寂寥的空空守候之后,蘇小月會折一只潔白的紙鶴,為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情,安上一枚最蹩腳的最蒼白的理由。蘇小月想,等折滿365只紙鶴,她將遠(yuǎn)離這個地方,遠(yuǎn)離這場愛情,真正徹底的遺忘,一如愛情不曾來過……
小城的春天來得有些遲。蘇小月望著四月初的熟悉的街道,淚流干了,雙眼已消退了期許。她撫著那株才長滿新芽的小樹,將一只潔白的小小紙鶴串在枝椏。紙鶴是用膠粘上的,一串串的,每串六只,從樹上垂下來,形成一道很美麗的風(fēng)景。也會有調(diào)皮的小朋友去扯了下來玩,但紙鶴還是越來越多,然后,就變成了一種風(fēng)景,不再有小孩來摘取。蘇小月滿意地看著她逝去的愛情開成的鶴之花海,輕輕撫摸著右手無名指的地方,那里原本有個小小的銅戒,被小月掛在了小樹的枝梢處,不仔細(xì)看,不會有誰看得出。天天說再見,直到365天后,轉(zhuǎn)身離開,給愛一個結(jié)局,一個浪漫的詮釋,即使你已不在,也要一種圓滿,哪怕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孤獨的圓滿。
滿天的柳絮飄起來,讓蘇小月想起了曾經(jīng)五彩的棉花糖,曾經(jīng)甜蜜的滋味,在許久以后,突然覺到了苦澀。蘇小月凝視著那枚經(jīng)歷了風(fēng)霜雪雨有些發(fā)黑的銅戒,默默在心中,再一次為愛默哀……許多天來,當(dāng)心情不好的時候,蘇小月會來到樹下,為自己的愛情默哀、作別……
一個人的告別,總是凄涼。無數(shù)的日子,寫滿了凄涼,凄涼就成了一種習(xí)慣。蘇小月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意外地發(fā)現(xiàn)樹上不知被誰簪了一朵明亮鮮艷的粉嫩桃花――蘇小月吃驚地四處望望,并沒有誰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這是誰的春天,意外地綻放在自己眼前?這只是別人的季節(jié),例來與自己無關(guān),緣何今日,為自己開出一朵明媚的花?
第二天,小月再走到小樹面前,那枝椏上,仍然有朵花,決不是昨天的那朵,這朵顏色更深一些,小月向四周望望,沒有人。小月仔細(xì)地湊近了去,嗅嗅那芳香,然后虔誠地把自己折的那粉紅色的紙鶴串綴在枝梢。那以后的每天,那棵小樹上,都會被簪上一朵鮮艷嬌媚的花,小月的紙鶴,再也不是單一的白色,開始五顏六色,依然很微小,但小樹被裝妝得更漂亮了,每天都會有許多人佇足觀望,不斷有情侶拿著相機拍照留念,那株樹,成了校園里的一道愛情風(fēng)景……
到夏末,小月折夠了她的第365只紙鶴,那是一只碧綠色的紙鶴,和雨尋送她的最后一朵棉花糖顏色相似。蘇小月知道自己的心情,已經(jīng)完全地脫離了愛情的陰霾,陽光不知何時已經(jīng)照進(jìn)她的心扉,也許是從那朵桃花開上那株愛情樹的時刻起吧,也許遲一些……不過不要緊,重要的是,小月已經(jīng)能夠鼓足勇氣面對明天,那場不說再見也沒有未來的愛情,就那樣悄然消逝了,沒了影蹤。小月收拾著自己的行囊,去美國就讀的大學(xué)已聯(lián)絡(luò)好了,明天就可以動身了,今天是最后的作別。
收拾完行囊,蘇小月信步走到那株愛情樹下。在那里,記錄了太多的悲歡,那是一段感傷卻生動的回憶,即使結(jié)束,即使終歸于空白,還是愿意當(dāng)作最美好的回憶,珍藏心間。小月仰起頭,望向那枚孤單的銅戒――不對,那原本只有一枚孤單的銅戒的地方,不知什么時候,又多出了一枚銅戒――很顯示,那是一對銅戒,被系在一封潔白的信箋下面,仿佛圣誕老人手搖的那枚銅鈴,在風(fēng)中發(fā)出清脆的細(xì)響……
蘇小月萬分驚詫地取下那封信,打開――
親愛的小月,對不起!
請原諒我最初的不辭而別!我愛云朵,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來到我家的時候,她才三歲,我是親眼看著她一天天長大的。在這個過程中,有過太多的歡樂,太多難忘的記憶!然而,她是妹妹,是我最最親愛的妹妹!
我會關(guān)心她疼愛她,只因為她是我最心愛的妹妹,雖然不同父不同母,然而,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我們,命運卻緊緊相連在一起。我的父親和她的母親在一起車禍中離開我們那年,她七歲,我九歲,從此相依為命!我那么愛她,甚至勝過一切,甚至――包括我自己的生命!然而,有一天,我不小心弄丟了她……一度以為,再也尋不回的妹妹,在離開我的這段時間里,被一家好心人收養(yǎng)了,然而,她過得并不好,那是一種可怕的疾病,遺傳自她的母親,她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時日了……小月,原諒我――她那么愛我!為了治好她的病,她的養(yǎng)父母千方百計四處搜尋我,我們才得以再相見,再相見,卻是一場生死離別……小月,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她的要求并不多,她只要一場純粹的愛情,讓這19年的生命,不虛度……小月,請給我時間,給我時間――滿足云朵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好嗎?
這段時間,不能同你見面,拼命的強迫自己不去想你,只想給云朵一場純粹的愛戀,不讓她心有愧疚或不安……小月,我偷悄悄的通過你的好友瑾得知你要離開的消息,也知道這段時間,你的心很苦、很痛、很灰暗,我卻無能為力,怕愛決堤,傷害了你傷害了云朵,你們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無奈我遠(yuǎn)在上海,無法帶給你一絲毫的安慰,只好暗中托瑾,每月為我們的愛情樹,簪一朵鮮艷的小花,愿能溫暖你的心!小月,此去美國,再見恐遙遙無期,親愛的小月,肯為我留下嗎?親愛的,留下,好嗎?
淚別一度春秋,卻恍如幾百光年!小月,你可以恨我,只是不要讓自己痛苦!請原諒我的自私離開,請原諒當(dāng)初那么倉促,甚至來不及和你說聲珍重……小月,為我留下,好嗎?
箋上淚千行,愛情最后的謎底揭開,小月的淚無聲息滑落下來,新啼痕間舊啼痕,思念無聲息,以為一切靜止,回到最初不相識的時光,卻原來,愛情如此厚重,不是因為辜負(fù),不是因為背叛,只是因為那割舍不斷的――另一種愛情……
至上勵合的《棉花糖》,剛好在耳邊響起,小月回過頭,身邊匆匆走過一對甜蜜的情侶,正合用一副耳機,聽得如癡如醉……
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 甜蜜的夢想
彼此牽起的雙手 誰都不要放
去眺望 在遠(yuǎn)方 悉數(shù)快樂和希望
展開翅膀 我們自由飛翔
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 甜蜜的夢想
有你世界都變了 就算天快亮
能不能 就這樣 自由的去游蕩
愛在我們心間 悄悄綻放 許下愿望……
不知何時,瑾站在她身后,遞一團碧綠色大大的棉花糖給她:“喏!你的雨尋要我代他送你的――甜蜜夢想……”蘇小月噙著淚的臉,突然抹上了一層幸福的紅暈,她小心地接過那團象征愛情甜蜜的棉花糖,迷路許久的愛情,終于找到了最后的方向……